因着老爺子的事,金家别的都扔下了, 先顧着老人再說。
到了這個年紀, 又病了這麽多年的, 那真是說倒騰不上這口氣就倒騰不上來了。金老頭眼珠子都紅了, 真的!第二次跳井的沖動都有了。
可這怎麽辦呢?
自己的兒子把自己的親爹氣成這樣了都!
打死老大?
老大現在還躺在地上直挺挺的, 叫也叫不醒呢。
兩間房子被燒了, 咋辦?住哪兒?
何小婉不聲不響的, 天一亮借了個架子車就直接将自家的東西搬了, 直接給拉回飼養場那邊得到新房了。那一院不管是老大住還是老二住, 不管她的事, 自己這一院,自己先住了。反正屋子也被燒了嘛,叫自家兩口子住哪去?
老大兩口子住進了西屋,老兩口帶着老五住進了東屋, 順手照顧金老爺子。
這都過了正月十五了,年就算是過完了。
過完了年, 隊上就開始分地了。
這邊家裏有事,但分地的事更是大事。家裏女人都留下了,男人們去開會去了, 看這分地怎麽分。
金老二是這人吧, 自打年前就知道要分地的事,私底下就活動了。聯系關系好的, 私底下串票, 你家看上哪的地呢?沒事, 到時候咱這一幫子都給你投贊成票。如此互通有無,你投我我投他的,結成了聯盟。當然了,私底下活動的不少,但像是金老二這總大面積的不多。因此這地分下來,金家算是占了便宜了。
林雨桐如今是商品糧,分地就沒她的事。但四爺不是,四爺還是村裏的戶口,分地自然就有四爺的份。再加上小老太的,所以四爺和林雨桐名下有兩畝四分地。
這分完以後呢,還剩下點,大家又吆喝着,該給将要出生的孩子分。
林雨桐肚子這個你說分還是不分?
按道理,孩子跟父母不管是哪邊的戶口都行的,但誰家金老二找的人多呢?連金家沒出生的三個孩子的地也給要下來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老大老二老四家媳婦都有了嘛。
沒看出來?那是沒到月份!
因此四爺跟林雨桐名下就有了三畝六分地。
這就叫本隊很多人家看不慣,啥好處都叫你們金家給占了,沒這道理!這是欺負人呢。
金老四你這還是幹公的呢?有這麽辦事的嗎?
四爺倒是幹脆:“這麽着,這三畝六分的水澆地我不要了,把西溝裏那點荒地按照三畝六分算給我,這總行吧。”
西溝裏那地,大家都知道。旱地不說了,這些年就沒人耕種過,上面不是野草就是雜樹,邊上更是一個臭水溝,誰要那幹嘛呢?
那片地因着地形不規整,奇奇怪怪的一片,又因爲雜草叢生,别說大人去了,就是孩子也不叫去那裏玩的,掉臭水溝裏可不是鬧着玩的。
因着這麽個願意,那片地又多大,誰也說不好。不過一塊爛地,誰管它幾畝呢。
四爺把醜話說在前面,“……那塊地肯定不止三畝六,但還是那句話,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争。咱先把話說到前面,将來那塊地我規整好了,再有人說三道四,我可不依。”
别人測不了,但四爺是幹嘛地,隻瞅一眼,大緻就能算出來,那片地在四畝半往上不足五畝的樣子。要是将來辦理土地證,畫圖的時候稍微偏一偏,把那長條的臭水溝給畫的往裏一點點,那臭水溝都包括在裏面了。如此才一來,那塊地六畝都不止。
更要緊的是,那一片距離規劃裏的養豬場和飼養場,近便的很。又緊挨着電機廠水利站,根本就不偏僻。本來那裏就靠近主幹道,将來那兩個大型的廠子建起來,看着吧,那一片一定是最繁華的。
靠着臭水溝前面,還有一篇坑坑窪窪的地,那地鹽堿化的厲害,四爺這會子想着,把這地界劃爲宅基地簡直完美,關鍵是那坑坑窪窪的地方要填平,需要的土方大的很。也就是花費大,這裏沒人争搶。
但這裏絕對是好地方。前面靠着路邊的,建成門面房,隔着馬路将來就是大型的廠子,人氣 不用愁。像是老二這樣的,在家門口就把生意做了。後面地方寬展的很,修個巷子再建宅子,地方都寬裕。
這邊四爺心裏規劃呢,那邊爲了宅基地也吵了起來。
而且不滿還主要針對的是金家。
怎麽回事呢?
金滿城這次鬧出來的事,算是惹了衆人了。
尤其是一條巷子裏的人,誰不怕?
我的天,連媳婦在屋裏都不管,說點火就點火。這也就是大家夥救火救的及時,才沒蔓延開來。這可是春天了,要農忙了。要是大家夥都下地了,家裏留下的都是老的老小的小,這要是白天猛不丁的放一把火試試?
救不及時,那後果敢想嗎?
就算是人沒事,可那破家值萬貫,燒了咋辦?
所以,必須不能叫金滿城在那條巷子裏住了。
金家不是分家了嗎?搬出去吧!趕緊搬!一分鍾我們都不敢叫多呆。
炮火突如其來的就沖着金老頭來了。
“家都分了,老哥哥,叫老大搬出去吧。”衆人七嘴八舌的,想表達的就是這麽個意思。
這邊金老頭還沒說話呢,就聽有人說:“你們金家不是有倆院子都拾掇好了嗎?趕緊叫搬吧。”
本來是家務事的事,如今升級了,這不由金家說了算了。
叫金老大搬到金老二的房子去,金老二還沒說話呢,結果有人說話呢,那飼養場那一片,除了金家倆院子,邊上那些空地,如今都分了。挨着金家兩邊的,分出十來個宅基來。雖然還是空地,雖然還屁都沒蓋呢,但架不住這将來這一片也是要住人的。
哦!你們老城巷子裏覺得這是個危險人物,不接待就不接待了,攆出來就攆出來了,但憑什麽攆到我們這地界啊。你這是想霍霍誰呢?
告訴你們!堅決不行!我們堅決不同意!
有那跟金家過不去的人家,這世上誰也不可能把人全都維持下。這不就有跟金家過不去的人家出聲了:“這也好辦,原來那知青院可空着呢。把那院子給金家,叫他家老大搬進去。”
知青大院,是原來給知青蓋的院子。因爲打着給知青蓋院子的旗号,當年這院子蓋的不錯,青磚小瓦,蓋的整整齊齊的。前面兩個堂屋,後面廚房,院子就是正常的莊戶院那麽大。
這麽好的房子爲什麽就沒人住呢。
大家都緊巴巴的,沒地方急着要空地也不要那院子。肯定不是沒原有的。
爲啥呢?
當年,分來了知青,别說知青不願意來,生産大隊還不願意接受呢。這平安鎮人口密集,田地也就那麽些田地,如今是人口年年長,但屬于各個生産大隊的土地卻不可能增長。這問題就出來了,人均口糧年年減少。人口基數年年增大嘛。生産隊不缺壯勞力,來了知青就又多了來分口糧的人。大家能樂意嗎?
還要給他們蓋院子?憑啥啊!
大家都沒宅基地了,叫他們給分一院。将來大家就少一院。
廣大社員不樂意。
不樂意但該接收還得接收,這院子該蓋該得蓋,這是政治任務。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些人一合計,有招了。不是來嗎?我叫你來。
怎麽辦的呢?
直接在大隊的墳場邊上,給蓋了一院子。墳場邊沒人住嘛,那一片邊上原本是生産大隊的麥場,糧食收回來,或是曬還是碾,都在這麥場上。麥場裏面,就是墳場。那墳場可大的很呢,平安鎮祖祖輩輩的人都葬在這裏。裏面有個縱深極長的深溝,溝裏的墳堆一個挨着一個。埋人打墓的時候都得小心,一個不好就打擾到兩邊的亡靈了。有點急,爲了祖宗的安甯哪一年不打幾場架的。這一條深溝綿延七八裏,寬一二裏的樣子。深溝兩邊草木很深,這裏面大小夥子白天都不敢一個人來。
你說這麽個地方,誰敢住過去。
那些知青住了半年,都不敢呆了。向上面反映,要是不給我們換地方,我們就住知青辦去。
得了!實在沒班上了。上面也不能來硬的。最後把幾個知青給調離了。
這院子就這麽給空下來了。院子的材料是上面給批的,用的不是生産隊的錢,最多就是搭上了生産隊的人工。
如今叫金老大住過去?
怎麽說呢?要真是金老大對這些弟弟好,那今兒誰敢說這話,金老三就敢把誰的腦袋給開瓢了。可人心都是肉長的,一次兩次三次五次,誰慣你?
爹媽慣你,可這旁人呢?這不,都不要跟你一塊住了吧。
本來能維護你的兄弟,都沒言語。那這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不少人偷眼看金老三,金老三管球去!老大不能能耐嗎?不是裝神弄鬼嗎?去吧!慢慢弄去吧。
頭一歪,眼睛一閉,誰也不看。
金家這就等于是默認了,默認金家的老大被趕到墳場住了。
這就有人覺得金家這是認慫了,得寸進尺,說了,“那這樣金家豈不是分了三院。金家老四又是幹公的,公社肯定給宿舍的,咱們這麽多認都分不到宅基地,憑什麽金家兄弟都有了?不公平!金家得把金老二的那一院子讓出來了,換金家老大這一院子!”
金老三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喊了一聲:“放屁!”就直接站了起來,把坐在屁股下面的半拉子闆磚拎起來,就要幹架了。
四爺一把摁住要起身的金老二,腳下輕輕踢了踢老三。
老三如今也聽四爺的,他也覺出來了,這個弟弟蔫蔫的,但主意特别正,腦子裏的彎彎繞别别人都多。
這邊四爺接了老三的話:“是放屁!我們這邊收拾好了,你們說要就要了,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啊!我大哥那事,我們不說話,那事我們覺得大家的安全更要緊,不能因爲我們顧着親情,就把大家的安慰至于不顧。說到底,這是大家夥把我大哥給徹底的流放了。要覺得我們金家占了便宜的,這也好辦,知青院我們不要了,就叫我大哥住二哥那院,至于說你們不樂意,那簡單啊,那塊如今還都沒蓋呢,那宅基都别要了,另外劃吧!要禍害也就禍害我三哥,是不是?”
那哪成啊?
看上哪宅基地,爲的不就是飼養場那一片離自留地近便嗎?
四爺見衆人七嘴八舌的,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就出言道:“都是鄉裏鄉親的,我們退一步不是不行。這麽辦……老二那院子我們可以讓出去,但我們搭在裏面的工夫和東西可不少,是花了錢的。這錢我們也不要回來了,就把西溝裏臭水溝前面的那一片鹽堿地,給我們劃兩院子宅基地,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那地方對大家毫無吸引力。那就是一塊廢地。
沒人說話了。村上直接就拍闆了,這事就這麽定了,當場按照四爺的要的,在當中間的位置,緊挨着劃了倆院。
這宅基比别的院子長出一半都不止。
有那沒什麽根基的人家,也跟着說要不就給我們挨着畫吧。
搭着金家的順風車,在金家的兩邊,一邊劃了兩家,一家是招贅出去的劉保,劉家是地主出身,成分不好,招贅出去了,如今打破成分論了,他就帶着媳婦要回來了。到底是變成了明招暗娶。本來都不算是不在村上的人了,硬賴着要回來,給村長李成金家又是擔糞又是拉柴火,啥苦活累活腌臜活都給人家幹。這回李成金順手給在四爺這邊的邊上劃上了一片宅子。劉保的另一邊,也劃上了一戶人家,這戶不是沒勢力,相反,親弟兄五個,堂兄弟加起來十好幾個,正經的勢力家族。但院宅子是給二兒子要的,二兒子在縣城的供銷社上班,媳婦是農村的戶口,弄了一院子,在家裏交媳婦有個落腳的地方。算是有面子的人家,哪怕是戶口不在,也給畫了一院。
從最裏面數,先是這在供銷社上班的邱成家,再是劉保家,下來是桐桐和四爺的家,再然後是金老二和英子家。挨着的是李成金假公濟私,給自家閨女家批了一院子,最外面的,差不多快挨着電機廠了,分給了劉成家。劉保和劉成是堂兄弟,屬于另外一支,家裏兄弟七個,他是老二,就算是照顧兄弟多的人家,也該給一院的。
轉眼,這一片就叫給瓜分完了。
四爺沒言語,多少有點可惜。本來還想着給老三也劃一院的,但這麽做未免太明顯了。再說了,好處是不能叫一家給占了,要不然這将來可都是事。
在農村看别信什麽契約這玩意,那就是個屁。再過二三十年,法制慢慢完善了,那你說還有地方維護個正當權益。在這之前,在農村,這宗族還是不能小觑。
要不是金家的兄弟多,就算是自己看着如今身份體面,那也不能像是今兒這樣的,這麽輕易的就把宅基地給畫下來。
其實這院子劃的距離飼養場那塊也不遠,繞過電機廠,就是飼養場。以後巷子裏把路修起來,過去也就三五分鍾的事。
到家了,四爺才交了老二老三,說了那一片的規劃,也對老三說了,“……有點可惜……”
兄弟倆這才知道老四攔着的意圖。
說實話,要真是這樣,鬧不好那一片要比如今這街道繁華。
老三回去沒跟何小婉說,這女人大嘴巴,誰知道啥時候就叨叨出去了。再說了真要說了也是事,幹啥不帶着他們三房?女人腦子一熱就愛這麽想。可你要是不急着搬出來住,那時候老四肯定就把兩院子都推出去,連着能在那一片劃出四院子來。
不利于團結的話,他不說。
這話他不說,金老二跟四爺也肯定隻給家裏的媳婦說,連金老頭跟金大嬸都瞞着呢。
金大嬸氣自己的兒子,但不等于就忍心叫孩子住在那地方啊。
一聽是巷子裏的人不叫孩子在巷子裏住,金大嬸徹底暴躁了。
跳着腳從巷子東頭罵到西頭。這事當時做的時候大家都也不覺得啥,如今事情過了,沒有那個集體的氣氛了,這就有些難爲情了。都是幾十年交情的人家了,面子上确實有些過不去。
因此金大嬸一個人就唱起了獨角戲,唱念做打撒潑打滾,罵了個死臭之後,卻不得不接受現實,打發大兒子兩口子搬家。
那院子這多少年都沒人去過了,再是青磚瓦房,沒人住肯定破敗的很。
把家裏這些都算上,有一個算一個的,都叫去,給老大收拾那邊的屋子。
這回沒人跟金滿城計較,收拾就收拾吧。四爺和林雨桐要上班了,晚上下班也過去幫忙。
院子裏破敗成啥樣了?反正老五在那院子就逮了三隻兔子。半尺長的老鼠都不算大的。
金家上下花了三天時間,才算修整的有個模樣了。
李仙兒本來就是大餅臉,如今沒了頭發又一腦門子泡,那模樣就更沒法看了。
何小婉說你包個頭巾呗,李仙兒擺着一副死人臉,一下子就給炸了:“難看咋了?難看是誰害的?”
“誰害的也不是我害的。”何小婉怼她,“你沖我喊什麽?”
李仙兒一下子就崩潰了,猛地朝金大嬸撲過去,“……你兒子這樣你還敢跟我家提親,歹毒的老虔婆你害的我好慘啊……”
金老三再邊上了,不能叫嫂子打了親媽吧。這麽攔了一下,可了不得了,李仙兒知道打不成金大嬸了,沖着金滿城去了。
又是抓又是撓,又是啃又是咬的,金滿城蹲在牆角,抱着頭壓根就沒動地方。
李仙兒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然後跳着腳:“……金滿城我告訴你,我不跟你過了,我要離婚……”
一院子人沒人說話,隻有金大嬸坐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李仙兒那天晚上,确實是自己走着去了娘家了。可是沒兩天,就又回來了。
等林雨桐發現的時候,就發現那輛自行車又騎在金滿城的屁股下面了,而知青院那邊,也收拾的利利索索的,用何小婉的話說,“這是咱那婆婆又給他大兒子娶了李仙兒一回。”
但至于付出了什麽代價,這個就是個未知數了。反正這幾個兒子都沒有再問他們爹媽,家裏的債我們背了再借的,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林雨桐再不給錢了,直接給東西。米面油鹽醬醋老兩口四季穿的衣服,都是做好直接給就行了。有吃有穿,他們如今還都有自己的地,帶着老五也能下地幹活。這些兒子們空閑了,也幫老兩口種地。出東西出力行,但是錢絕對不給了。
金大嬸一看,心裏也明白。這是兒子媳婦都有意見了。
有苦也是說不出來,就這麽着吧。
不這麽着也沒招了,開了春都忙了。地裏也忙了,宅基地批下來都沒時間收拾,房子更是遙遙無期。
英子怎麽辦呢?每個月給她小姨兩塊錢,算是姥姥的生活費。在那邊幫着她帶孩子,但是吃的用的都不是她家的。
小姨夫去上班前就挺高興,見了蔡姥姥笑的也和善的多了。
又有外孫女奉養,又能給女兒家照看孩子,這是再好沒有的事。蔡姥姥自己也挺滿意。
林雨桐和四爺也有地的,那地兩人沒工夫搭理,忙着上班呢。
上面的意思也下來了,一兩頭豬,不算是有代表性。這個實驗先一步得擴大規模。在這之前,飼料不能這麽說生産就生産。
是不是有什麽副作用,這個還是得慎重。
先辦個養豬場,實驗性質的養豬場,規模大一點,咱先實驗一年。
養豬場這屬于鄉鎮企業,集體性質的。
林雨桐以畜牧站技術員的身份,直接成了這個養豬場的場長,而四爺公社臨時工的身份終于轉正了,緊跟着被直接推薦到地區的師院,上函授的中專去了。
好吧!這個文憑啊,也是沒誰了。
林雨桐這樣的,人家省城的農學院已經說了,要是真分析了飼料成分以後,确認沒有問題,是會發給林雨桐文憑的。
這個東西——沒理由不要。
這個函授爲期也就是兩個月,考試過關了,就給畢業證。
四爺走了,林雨桐其實不算忙。
養豬場這不是才準備建嗎?這回就正規多了,地方就在宅基地對面稍微遠一點的地方,中間空着的地方是給飼料廠預留出來的。
畢竟,養豬場的味道不怎麽美妙,安排在下風口的方向,又是遠離人口聚集區,還不錯。
這回這個養豬場跟畜牧站那個不一樣,這是大規模的,由縣裏的建築公司承建。
像是磚瓦鋼筋水泥石灰水泥這些建材,都有批額的。
搭着這個順風車,宅基地附近就被堆了很多‘不合格’的建材。人家說了這玩意不合格,是殘次品,但作爲自建房不考慮使用壽命的話,勉強能用。
當然了,這是對外的說法。
之前四爺就打電話打到郵局蘇友德的辦公室,說好了時間叫林雨桐過去聽的。
這事是四爺找人辦的,之前陪着明光去縣城,不知道怎麽跟這些衙門口的人混上了交情。四爺答應人家什麽了林雨桐還不知道,反正就知道那邊是順便會拉一些‘不合格’的廢料來。
但到了事上吧,發現這些人不光是拉了了‘不合格’的建材,人家那邊建養豬場所用的一些機械,晚上抽空給這邊加班加點的,大鏟車嘩啦啦的,把分給自家拿一片的荒地給鏟了,金老二帶着人,把那枯草爛枝的,都弄下來這玩意燒火行。土方呢,全都填到兩家那宅基地裏去了。地基給往高的填,才不至于下雨的時候被泡了地基。原本還發愁呢,那地方要是填土方,就是手扶拖拉機弄兩輛加班的幹,沒有三五天可弄不出來。這玩意帶勁的很,兩晚上加班加點的,這點活就給幹出來了。
林雨桐抽空弄了半扇子豬的鹵肉,給人家送過去。别覺得這人情不大,别說一般人弄不了鏟車,就是弄來的,消耗的油也不是一般人能弄來的。
這次不光是把宅基地給平整好了,荒地也弄出來了。
趕上周末,四爺回家。回來的時候帶了三捆子樹苗,蘋果、梨、桃。
人家的地裏現在都是去年種的冬小麥,四爺這邊是一點糧食都不種了,弄了果樹苗子回來。
回來先扒拉林雨桐的肚子,瞧着是挺正常的大小,比較滿意,再一生一窩真心受不了。
兩口子還沒說會子體己話呢,老二來了,“這建材咱哥倆怎麽算?”
就是老四沒花錢吧,也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還不起,慢慢還吧。
四爺沒說不要,“……這地我們兩人肯定是顧不得過來,要麽二哥幫着管着,果園打理也不費勁,二哥幫我管上五年……”
以工抵債。
老二卻覺得沾了老四的光,就是不說這話,真到了忙的顧不過來的時候,還不是得家裏的弟兄搭把手。這地橫豎都得他多照管的。
他倒是幹脆:“以後這地我都幫你照看着。”不說年限。
事實上那材料拉的多了,四爺和林雨桐喜歡住四合院,那院子還是按照四合院的樣子建造的。前面一片建了兩間大的門面房,建兩層太打眼了,開始的時候就隻建了一層平房,真材實料的,将來加蓋也行。後面留了後門,後門之後又留出七八米寬的巷子來,這才是宅子。宅院就不顯得長,跟普通的宅院大小差不多。這樣的宅基地,蓋這邊的房子那是沒問題,前面堂屋,後面抱廈,但四爺不愛這樣的,他還是更喜歡四合院。這院子長,但不夠寬,肯定是不能蓋廂房了,隻得前面蓋了門房,後面蓋了正房,正房一明兩暗,兩邊帶着角房。靠着圍牆邊留下兩道小拱門,廁所在後面。留了男女兩個,請人專門打了旱井。
旱井是幹嘛的,就是那種上面細細的口子,越往下越寬。上面用水泥切了,然後用水沖,水流到旱井裏,不是就滲進去了嗎?這是沒有下水道的情況下,才用的笨辦法。
從門房進去,搭了一個走廊,走廊的兩邊種了兩排的葡萄,等葡萄架子起來了,這下雨下雪的進了門走着下面都不會淋着。地面和院子都是用水泥打的,隻留了中間的葡萄架還有院子兩側靠牆的兩排細長的花池子。
花池子裏栽了薔薇,這東西一長起來就野得很,兩面的牆滿院子瞧着都是熱鬧的花兒。
蓋成的時候都已經是陽曆的五月份了,天開始熱了。
等房子建成,參觀的一撥接着一撥。
這放在再過三十年,在農村都不算是寒碜。如今看着,就覺得可高檔了,哎呀媽!房子還能建成這樣的?
天飄着雨絲,人都閑了沒下地,在裏面走走看看的,竟然發現從正門進去一直到人家廁所,都是不用淋雨的。屋檐、台階、走廊,走到人家廁所,才發現廁所還能這樣,外面一牆的爬山虎,廁所門得從側面繞一下才能看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也不知道有一步一景的話,有那去過城裏的就覺得,跟那城裏的公園似的。
金老二那邊呢,沒這邊弄的複雜。用他的話說,建成那樣人家笑話。他就是兩間堂屋,進了門就是穿堂,穿堂得能過的去架子車這樣的農具。然後在東面蓋了抱廈帶廚房。屋裏的地面打了水泥了,院子裏卻不用,前前後後的能修成菜園子。
就這樣的房子,以前也都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在外面瞧着都已經叫人覺得了不得了,其實内裏,四爺這邊叫人建的時候,牆裏是中空的,留着火牆呢。冬天至少不用受冷了。
這房子順手就裝修了,白牆面到底。
但這房子今年是别想住進來了,得晾着,徹底的晾幹了才行。這五月了,肚子裏的孩子都六個多月了,不說大人怎麽樣,孩子是不敢叫在那樣的房子裏住的。
房子從蓋到蓋成,四爺基本都不在,一直是老二老三連帶了金老頭帶着老五,抽空看着給蓋的。金老大是一面都沒閃。
反正材料有剩下的,給老三把院牆給蓋起來了,房子裏用石灰水泥也另外粉刷了,還在貼着門的位置蓋了兩間不大的房間,就是家裏添孩子,十年八年的那房子不動都完全可以。
最後剩下的,才給老宅蓋了兩間抱廈。這以後老五娶媳婦就用得上了。
金老頭和金大嬸都很滿意,說了:“你們當哥的給老五盡了心了,以後他結婚,不用你們添啥管啥了。”
對老大,老兩口已經不在兄弟們面前說啥了。
比如李仙兒那肚子,一直就沒挺起來,如今桐和英子都大着肚子,哪邊的會大這個現在還真不知道。但李仙兒的肚子可就那樣了。
聽說要蓋養豬場,老大倒是回來過兩回,看養豬場要不要人,他有點手藝嘛。
可老四蓋房子那麽大的事,老四還不在,就隻桐挺着大肚子還得上班,你說你怎麽就不知道去給你兄弟搭把手?叫了兩回,都說他那邊地裏他幹不過來,等幹完了就過來。結果等來等去的,等到房子蓋好了,裝修好了,都不見老大兩口子過來閃一面的。
你說,你幹的這事,叫誰能長得開嘴?
反正金大嬸看着李仙兒那沒挺起來的肚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打發老大過來說,兩口子一個能當獸醫,一個能喂豬,安排他們過去準錯不了。
可這能當獸醫能喂豬的多了,爲啥偏要安排你們?
她對着老四媳婦,半句都沒提。
養豬場确實是招人了,畜牧站不是來了新站長嘛。這站長叫魏國,斯斯文文的戴個眼鏡,剛從農學院畢業的學生,不知道怎麽就派到這裏來了。這人帶着幾分書生氣,比如說老餘頭和周寡婦,工資高,咱們不需要要這麽多人等等的話。這不是小金庫叫喬站長給霍霍完了嗎?到了他接任了,沒錢了,沒有攢下小金庫,動起了辭退臨時工的主意。
那這沒錢能叫林雨桐說啥?這麽的,這兩人林雨桐也沒給說情,這邊辭退了,那邊兩人就去了養豬場。老餘頭繼續看門,周寡婦還是去食堂。
别看養豬場這麽大的地方,想進來的人多着呢。有些人還是不能不安排的人。
比如錢翠翠的弟弟,這能不安排嗎?
比如劉壯的娘,你說開口了這個臉都擱住吧。
還有那些當初在老太太喪禮上給上了禮金的那個單位,郵電所、糧站、供銷社等等,你說人家開口了,誰給我安排個親戚吧?林雨桐能把人家給擋回去?
因此,金大嬸幸虧沒開口,就是開口了,林雨桐也一準給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