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父子關系?
這話怎能亂說!
弘升的額娘側福晉劉佳氏連都白了, “爺……這話怎可亂說?”
兒子的世子爵位被削了,這個婦人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她的出身不高,以前也不過是漢軍旗出身的格格, 母憑子貴才有了今日。後來孩子大了,才給她請封了側福晉, 後來兒子成了世子, 在府裏跟福晉那是王不見王。她不給福晉請安,也不找事,瞧着安安分分,其實還不是翅膀硬了, 對着福晉彎不下膝蓋去了。在府裏除了福晉就說她了, 要尊榮有尊榮的, 脾氣也是一天天的大了。曾經爲了要照看孫子鬧過兩回,被五爺給拍下去了, 凡是府裏的孫子輩, 都給福晉養着。她要想親近孩子, 五爺發話了,直接就叫人送她去廟裏住着, 靜靜心去。這才老實了。自打知道福晉有孕開始, 府裏就不消停。待産前的一段時間,福晉總是在額娘的身邊的。都住在老九城外的園子裏。說是伺候額娘,其實還不是爲了躲清靜, 或是躲哪裏伸出來的手的。直到現在, 福晉和孩子在城外的時候比在城裏的時候多。即便在府裏, 福晉有事要麽帶着孩子去,要麽就把孩子送回娘家叫她哥嫂看着,輕易是不把孩子在府裏放的。
五爺知道她防備什麽,所以一邊放任她行事,一邊敲打幾個兒子,對他們嚴加管教。可是自己是真老了,他們的翅膀也是真硬了。愣了半點都沒把他這老子的話放在心上。
家裏的兒子不少,長子和嫡子相差了三十歲。誰能想到福晉還會添一個兒子的?請立世子的時候,長子都二十好幾了,别人都請立了,他不好例外,在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長子冊封爲世子,是最保險的做法。賢良不賢良的,這個看不出來。又不是選儲君,也無所謂。按照長幼,立了長子是世子,是最不容易引起争端的做法。早年見多了先帝爲了大哥和二哥作難,他是不想品嘗那個滋味的。
立了世子,這孩子在大面上還算是過得去。府裏有争端,但大的矛盾卻沒有。小吵小鬧的,但誰家過日子不是這樣。
打從什麽時候起變了呢?
說不上來。
可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打嫡子出生,府裏的人心就亂了。
他閉着眼睛,心口悶悶的疼。作爲阿瑪,他是真沒想過要叫他讓位。拼了這把老骨頭賣命爲的也不過是再給小的那個掙的前程。他就那麽信不過他阿瑪,急着給他自己找退路,爲的就是叫以後的日子好過些吧。
劉佳氏見五爺不說話,拽着五爺的袖子拉扯,“……爺,您怎麽能說出這個狠心的話來?您以前可不這樣。自打福晉生了……”
五爺胳膊一輪,一把甩開這個叫嚣着的女人,“閉嘴!”
弘升趕緊扶住他額娘,“額娘您回去吧。這跟你你不相幹。”
劉佳氏抱着兒子就哭,“說的什麽傻話?怎麽就不管額娘的事?你是額娘的心肝啊!”說着扭臉瞪着五爺,“爺不說我也知道,定是我們母子挨了人家的眼了……”
“是你礙了爺的眼了。”五爺的神情更加冷肅了下來,早年年輕的時候個個都是解語花,如今一個個的都變得面目猙獰了起來。福晉能容得下這麽些個人,反倒是他們一個個的容不下人家母子了。真就容不下又怎麽的?福晉那邊才是正理!她沒吵沒鬧三十多年都過了,他們呢?三年都忍不下來。胸口起伏的厲害,面色變的青紫一片,喊道:“來人,送劉佳氏去她的院子,這輩子都别出來了。”
這母子倆大驚,看劉佳氏撒潑的這架勢,就知道這些年五爺顧忌着兒孫都大了,對這位有多優容。因此猛的一見如此,劉佳氏是連哭都忘了。直到被人拉扯着拽下去了,才發出嗚嗚聲,顯然是嘴被人堵住了。
“額娘!”弘升牙呲欲裂,回身一個頭接着一個頭的狠狠的磕在低聲,隐隐的見了血痕,“阿瑪忙着不關額娘的事。都是兒子的錯!額娘是一時心急迷了心竅,不是有意冒犯,更不敢對福晉又絲毫不敬。阿瑪,兒子知道錯了。”
三十多歲的兒子,就跪在眼前。五爺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擡起手想像他小時候一樣摸摸他的頭,問他疼了沒有,可心到底是狠了下來,閉上眼睛一巴掌就順勢掄了過去,聲音也冷了下去,“說!到底是這麽回事?”
弘升捂着臉,顫抖着嘴唇,哪裏看不出老父親的痛心?自己也是當父親的人,看着阿瑪這樣,心跟着一抽一抽的,“阿瑪……兒子混賬,兒子不是東西。不該鬼迷心竅……弘旦出生了,兒子就慌了。總想着說不定哪天兒子這世子就當到頭了。兒子的年歲不小了,如今的差事都是阿瑪的臉面才掙上來了。年齡不上幾個幼弟有優勢,他們憑着跟四阿哥五阿哥年紀,出入宮廷,見萬歲爺的機會比兒子大,将來有好的前程……可兒子……兒子如今這個年紀,不上不下,不管是哪邊論,也輪到兒子。兒子的體面都是阿瑪給的。可兒子怕了,兒子不是信不過阿瑪,兒子是覺得,兒子是庶子……庶子繼承爵位是要降等的。這從阿瑪的角度來看,對咱們府裏并不是好事。可嫡子襲爵就不一樣了,不僅可以原等級承襲……而且……弘旦跟幾個小阿哥的年紀相仿,這是天大的運氣……”福晉常帶着弘旦去宮裏見皇後,誰能不慌?就算阿瑪不會換了自己,等将來阿瑪不在的那天,弘旦一定會朝自己這個大哥或者說自己也已經不在了,是找自己子孫後代的麻煩。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是明擺着的危機,怎麽會看不見呢?“兒子都想好了,隻賺點錢,給兒子們攢點家業,等将來……阿瑪要真是有意……兒子主動上折子請辭世子位,直接給弘旦就是了……”
呵呵!哪裏是主動請辭?分明是怕自己将來反悔,叫他主動請辭,讓賢給他弟弟。
五爺沉默了良久,扭臉問:“所以……你幹什麽了?”
弘升低着頭一五一十的說了,“……是廣甯……他找的兒子……因爲九嬸的關系,兒子進出廠子更方便……”
五爺冷笑一聲:“還挖你九叔九嬸的牆角……”
話還沒說話,九爺就闖了進來,二話不說,擡腳對着弘升就踹,“混賬東西!你有多缺錢!你缺錢你說啊!我是你親叔叔!要多少錢你言語一聲,不用告訴你老子,我這當叔叔要是打半個磕巴就算爺我不是愛新覺羅家的種!你這混賬東西,幹的事把你老子一輩子的體面都丢了!打死你這孽障!”
說着又上去要踹,九福晉跟進來趕緊攔了,“孩子一時糊塗,你幹嘛動手?”說着推他去一邊,“你去看五哥,這邊不要你管……”
九爺沒怎麽掙紮,就先過去看他哥了,“哥啊!别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以後叫他在家裏管管庶務,沒事。橫豎幾個孫子都跟我五嫂親,這個家亂不了。”
九福晉在一邊拉扯弘升,這個手拉扯,那個手還不忘了錘幾下,“别怪你九叔打你!都是你該的!好日子不過你作的!要是聽你媳婦的話都沒這事。不要怪你嬸子我說話不動聽,這都是你那額娘跟她那侄女你那新納的小妾在你耳朵邊上沒填好話。你一個阿哥爺,金尊玉貴的,府裏的什麽不是你的?缺你的銀子使了還是你嫡額娘對你的幾個孩子的情分是假的?糊塗東西!打你都是該的。給我起來!男子漢大丈夫的,就這點出息。人家都能自己出去掙前程,你怎麽就不能了?非得幹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好好在家反省去,過兩年風頭過了,咱們再說。快去!愣在這裏還想挨打還是怎麽的?”
五福晉在外面聽了,就去了胳膊避了一下。心道,老九兩口子不光是聰明,也難得。弘升辦的事,她都不好意思見他們了。更何況是自家爺,隻怕更覺得沒臉。要這麽下去,親哥倆可不得生分了。如今好了,老九第一個上門了,上門來沒說什麽沒關系的話,對着弘升是打了也罵了,可從自家的心裏來說,反而舒服了。隻怕是弘升,以後面對他九叔也不至于尴尬的不敢見面。
弘升出來走了,五福晉閃出來,要進門的時候還聽見老九的聲音,應該是跟九福晉說話,“……怎麽叫那小子走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都那樣了不教訓教訓行嗎?”
九爺瞪了一眼九福晉然後身後給他親哥順氣,“哥啊,咱不氣!啥也沒你要緊。要是生氣就把那小子叫回來再踹兩腳,你要是打不動,我來!咋樣都行!就是别氣自己個。”
五爺抓着老九放在他胸口的手,隻覺得鈍疼的心有一股子暖流湧過,“老九啊……”他呢喃一般的叫了一聲,“你長大了……”活的圓潤了,不是叫人看見了就想踹兩腳的德行了。
九爺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自家這哥哥是操心他。鼻子酸酸的,看着他鬓角的白發,愈發難受起來,甕聲甕氣的道:“哥啊,您說是不是咱們造孽,那時候氣了皇阿瑪,如今因果循環,報應回來了……”
一提先帝,五爺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站起一副要給先帝跪下的樣子,結果剛一站起來,眼前一黑,直直的朝後倒去。
“五哥……”九爺一把扶住,驚叫了一聲。
五福晉進來就看見這一幕,她整個人都傻了,“爺……”一下子撲了過去,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爺……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弘旦要怎麽辦?”
九福晉趕緊叫人把府裏的太醫請來,心裏不止一次的感念,萬歲爺甭管真心假意,隻這一府一個太醫,頂了多大的事。要不要光請太醫一個來回等耽擱多大的功夫。
太醫來的很快,兩針下去,人醒了,隻說是急怒攻心,緩過來就沒事了。
哪裏能真沒事,五爺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看起來都萎頓了,他醒來二話不說先打發九爺,“去看額娘,别叫額娘跟着懸心……”
九爺應了,臨走的時候又道:“哥啊,你千萬都得好好的,你要是今兒有個好歹,以老四的性子,這幾個惹你生氣的小子将來都落不到好的。”
是啊!哪怕被兒子氣死,但這當阿瑪的該操心的還是得操心,放不下的依舊是放不下。
送走了這兩口子,五福晉就開罵了,“你氣的狠了,該氣的人到底是誰?你聽聽去,外面那些人都不知道是怎麽說我呢。說我走了皇後的路子,進了讒言。要不然怎麽可能一個小小的罪責就就削了世子的爵位,都說我是在給弘旦謀劃。”她冷笑一聲,“我是在爲弘旦謀劃,我在爲弘旦謀劃的是想叫他自小跟幾個小阿哥熟悉起來。靠着這情分多幾分顧念。要不然能怎麽辦?他跟上面的哥哥年齡相差大,将來有事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獨木不成林,好漢還要三個幫呢。我就這點心思,誰都瞧的出來。可咱話都說明了,這跟弘升根本就不相幹……”
“我知道我知道!”五爺拉着五福晉做在身邊,問了一句,“弘旦呢?”
“送額娘那邊去了。”那裏最保險。
五爺點點頭,這才道:“是我對不住你……如今這樣,都是報應……”
他這樣五福晉倒是不好再說什麽,挨着他躺下,“……先歇着吧……明兒我進園子求見皇後……”
“不用!”五爺的眼神冷了起來,“我進宮請罪去。這幾個孽障還真當他阿瑪老了……”
五福晉不知道他這是想唱哪出,結果五爺這一出唱出來,吓了衆人一跳。
四爺都吓了一跳,拿着五爺的奏折動容道:“當真想好了?”
五爺點頭,“四哥,想好了。人都有私心,弘升有私心,這很正常。就是府裏他們兄弟們之間争争搶搶的,我也能想通。咱們當年可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可弘升他錯就錯在心裏沒有家國天下這四個字。人得有底線,有些底線堅決不能去碰觸。作爲皇室子弟就更該如此。這折子上寫的,句句都是臣弟的真實想法,四哥就準了吧。”
四爺深深的看了老五一眼,朱批了一個大大的‘準’字。就見他的肩膀一下子就松了。
叫人送老五出門,就聽見後面的腳步聲傳來,是桐桐過來了。四爺将折子遞過去給她看,臉上還有幾分感慨。
折子上的内容也叫林雨桐吓了一跳。五爺說了,從此以後恒親王府不再冊立世子了。哪怕是等他百年之後,若是萬歲爺覺得這些子孫裏沒有合格的人選,恒親王府也不必存在了,請收回爵位。
那言下之意,就是萬歲爺若是覺得還有覺得合眼的,就看着辦。該怎麽冊封,冊封什麽爵位,都由萬歲爺說了算。
人都是在爲兒孫在掙,可想五爺這樣的,還真是沒見過。
“氣狠了。”林雨桐搖搖頭将折子放下,“能下這樣的決心不容易。”
四爺卻笑:“真當老五沒點成算了?弘升出事了,他剩下的那幾個兒子背後沒少推波助瀾。如今世子位空缺,按道理說該弘旦這個嫡子了。可他的年紀在那裏放着呢,有他在還好,要是萬一……他等不到弘旦長大先走了呢。剩下弘旦怎麽辦?他在的時候這些都敢對長兄下手,沒他了,對一個沒長成的奶娃娃下手那可就太容易了。真到了那時候,不說弘旦無辜可憐,就是他那幾個孽畜,也得不了好。可就算是兒子再壞,在當爹的這裏也沒有原諒不了的事。該怎麽保全這些孩子呢?沒有争端就沒有了傷害。沒有爵位給他們争搶了,就都安分了。對于大些的兒子來說,沒指望了,就得自己想辦法上進了。對于還小的弘旦來說,他阿瑪給了他一個寬松的環境叫他平安的成長了。況且,他跟我挨肩兄弟,年紀相仿,處的時間最長。他知道我的性情。加入他走在我前面,我還能真狠心的一點不照管他的孩子。尤其是弘旦,隻要沒做下什麽在大是大非上過不去的大事,我總會給點特殊的照顧的。要是萬一我走在他的前面,他也不怕,弘旦跟弘晗他們哥三年紀相仿,一起處出來的情分是不一樣的。他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才來了這麽一手。”還真當他無欲無求了?他那腦子好使着呢。
林雨桐心道:你們老兄弟們将祖宗幾輩子攢出來的德行都給用了,到了下一代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兩人歎了兩句,四爺就問了孩子,“……在竹韻院?睡了?”
哪裏睡了?在外面瘋玩呢。
“你不看着去?”四爺要起身,别人帶着他總是不怎麽放心。幾輩子自己帶孩子帶的,除非至親之人,否則誰帶都不放心,尤其是後世資訊發達,新聞上看的更多。這個保姆給嫌孩子哭鬧喂安眠藥了,那個保姆使勁的搖晃孩子把還搖晃暈,這樣的事見的多了,疑心病就作下了,總覺得在看不見的地方,人家還不定在虐待自家孩子呢。反正不會說話的孩子又不會告狀。再尊貴又如何,人心黑暗上來,誰說的準。
林雨桐拉他,“急什麽?弘旺帶着玩呢。”
那就沒事。
他們是覺得沒事,可伺候的人不覺得沒事。弘暢在學步車上尖叫着,小短腿倒騰的可快了,不看方向的亂撞一氣。弘旺一手拎着他的後領子一手扶着學步車就給拽回來了,“小樣!叫你跑!”
弘暢撲騰着咯咯咯的笑,伸手拽着弘旺不知道什麽時候滑到胸前的鞭子就往嘴裏塞。
弘旺将他提溜的遠點,臉上帶着笑,嘴上卻嫌棄的不得了,“髒死了髒死了,你刷牙了沒有呀……”問完他自己都被逗笑了,“忘了,你小子才長了倆米粒牙……羞羞……”
弘暢不知道他在說啥呢,但不妨礙有人陪他瘋而帶來的好心情,一邊笑一邊叫,還伸着手想要拽弘旺的辮子……
兩人玩瘋了,看的過來給四爺謝恩來的八爺心驚膽顫的。
那是皇子阿哥,是嫡出的皇子阿哥,要是摔着了可怎麽得了。想要喊住弘旺,又怕驚着他失手摔了那不知道是老幾的皇阿哥。
好容易瞧見弘旺将人家孩子塞吧塞吧塞到學步車裏去了,這才趕緊叫了一聲。
弘旺一聽到喊聲,臉上的笑意一窒,僵着一張臉束手立了,“阿瑪!”
剛才還肆意而笑,見了自己就沒了。八爺心裏不是滋味,但該說的還是得說,“……得有尊卑,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萬一有點什麽……你說的清楚嗎?”
這是怕幾個皇阿瑪有個病啊災啊,會遷怒到自己身上。
弘旺臉上連僵硬的笑容也沒有了,語氣也有些生硬,“阿瑪,我待他們,是真心的!”
傻了吧!真心這東西,誰看的見?
在人家的地盤,八爺沒辦法把這話說出來。但弘旺隻看他的表情就懂了,臉上露出幾分複雜之色,“我待他們真心,皇阿瑪和皇額娘就能看見我的真的。”他朝周圍看了幾眼示意他阿瑪也看,“他們信我。”
八爺順着弘旺的視線,這才發現伺候這些小阿哥的人離這裏都遠。就這麽由着弘旺帶着幾個小的出來玩。連伺候的人都敢放的遠遠的。
他一時語塞,弘旺的眼裏閃過一絲傷感,“福晉不信您的時候您傷心嗎?您的真心她看不見的時候,您傷心嗎?您傷心了!您覺得一腔情誼都白費了。認同此感,您不能因爲怕别人不明白您的真心,就一點真心都不拿出來。”說着他話語一頓,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得,咬牙道:“當日皇阿瑪叫兒子跟在他的身邊時就曾說過,叫兒子自己看,看看他跟阿瑪你有什麽不同。而今,兒子想說一點……那就是您比起皇阿瑪,少了那麽一點真!”
真心、真意、真情,您給過誰?就算是對福晉,也隻能說您真的多假的少。
弘旺說完,不給八爺反應的時候,跪下磕了個頭就轉身追着那四小隻去了。四個已經不局限于這一塊地方了,蹭蹭蹭的趁着他不注意就想往遠裏跑。隻弘暢還算有良心跑兩步扭臉朝他看,跑兩步扭臉看自己追過去了沒有。這會子自己攆上來了,他咯咯咯一笑,尖叫一聲撒丫子趕緊跑了……
看着弘旺跟個孩子似得,哇哇叫着追着幾個學步車而去,八爺直接轉身,往回就走。也不去見四爺了,他是真覺得心裏跟被人捅了一刀似得,心口哇涼哇涼的。
自己的兒子就是這麽看自己的?
孩子說的對嗎?也許吧。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出了院子直接找老九,想找個人陪陪,大醉一場也好啊。
可九爺現在顧不上老八,他這會子正忙着呢。叫了幾個不省心的兒子到跟前,訓斥的正歡呢,下面的人就來禀報了,說的就是五爺進宮送折子的事。
五爺說了,他們家不立世子了。兒孫争氣能用,叫皇上看着給。要是兒孫不争氣,就不用管了,叫他們自生自滅去。
九爺一聽轉臉就恐吓自家的兒子,“我覺得你五伯這辦法好,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也這麽幹!那萬貫家财也别覺得是你們的。那是老子掙來的,跟你們一文錢的關系都沒有。看你們不順眼了,老子就把這錢全都捐到善堂去,全都歸到國庫去。一個大子都不給你們留。一個個的都是混賬王八蛋,他娘的隻知道往自己的懷裏扒拉,半點情分都沒有。老子怎麽生了你們這一群王八犢子……”
這些孩子沒有大奸大惡的,一聽這話臉都白了。他們太知道了,這當阿瑪的狠心起來那是真狠心。他不光狠心,有時候還有點二彪子氣。那是說幹就敢幹的主。
跪下頭磕的梆梆的,就這九爺也沒叫起來,“都跪着,什麽時候想明白錯哪了,什麽時候起來……”
反正五爺這一下,對這群小妖的震懾裏還是很強了。
這些孩子到底是嫩啊,壓根沒想過這些老鳥們還能這麽玩?
這下徹底是老實了。再也不敢撲騰了。
不光是不敢撲騰了,犯了事的沒被發覺的這會子都主動給撂了。就如同三爺家的弘晠。
這會子四爺還沒來得及問老八進了園子怎麽不見人就走了,結果三爺帶着他家的世子弘晠來了。
三爺面皮紫漲,進來就跪下了。
四爺心說這是有事啊,先叫蘇培盛将人扶起來,然後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動的弘晠一眼,問三爺,“這是怎麽了?”
“奴才沒臉見您了。”三爺用袖子遮攔,跟唱戲的那個動作似得。
得!有事犯事了。
三爺踹了兒子一腳,“孽畜!還不自己說!”
弘晠低着頭不敢擡,斷斷續續的,四爺聽明白了。這小子犯的事比較沒出息——索賄!
他手裏能有多大權力。索賄的對象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三千兩五千兩的,辦的事都是些比如偷銳漏稅的一些勾當。商稅調高以後,分了好幾個司,弘晠幹的就是這個差事。有些商家想要少交銀兩,走的就是他的門路。看情況收錢,有些兩年收三千兩,有些五年收三千兩,視生意的大小而定。
四爺就覺得這小子還真有幾把刷子。你說他這收錢的數額,彈性是極大的。怎麽收既能叫商家掏銀子,又要叫商家心甘情願不鬧事,這是個大學問。這個數額得剛踩在一條對方接受的線上才行。要是不走歪路,光是這份敏銳的眼力見,就能大用。
三爺看懂了四爺眼裏的惋惜,心裏更是對這沒出息的兒子恨極。你他娘的這點聰明勁用在正事上早出頭了。幹壞事也行吧,你幹點有出息的,幹點有技術含量啊。從商人多摳點銀子,這算是什麽事。一輩子的老臉都丢盡了。你幹别的幹不過老五家的,連犯錯你都犯不過人家,這個窩囊勁啊。三爺忍不住又踹了一腳,自己這兒子啊,不光窩囊還慫。自己聽了老五的事,就叫了兒子們都過來,敲敲警鍾,給緊緊弦。誰知道這一吓唬就給壞了,這小子直接給慫了,當着他那麽些弟弟就直接給撂了。他|媽的!你說着要是隻有爺倆的情況下,你說了也就說了。當老子的給你把這描補描補,把屁股給你擦幹淨的,這事悄悄的過去也就行了。你個慫貨,你那些弟弟可都是庶出的。你這麽撂了,老子能包庇你嗎?就這膽子還索賄?玩個屁啊!想當年先帝在的時候,哥幾個那都玩出花來了。先帝手段那麽硬,自家這老哥幾個哪個慫了?就自己最慫也沒慫成這德行啊!
想起來都是淚!人跟人千萬别放在一塊比,都是傷害。
看三爺那樣,叫四爺咋說?主動認罪了都!
“拿了人家多少,原數退回去!”四爺先說了這麽一句。
弘晠應了一聲,還是低着頭不敢言語。
“記檔一次,再犯一次……削爵!”吐出這兩個字之後,就見三爺臉上的表情一松。弘晠卻吓的臉都白了。
這就相當于給了一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林雨桐笑四爺,“還是手軟了。”
不是手軟了!是在那個位子上,誘惑太大。不犯錯那些人也會引着犯錯。再換一個上去,還是照樣。這是弘晠膽子小,受賄的數額不大。要是遇上個膽大的,還不定怎着呢。弘晠現在頭上跟懸着尚方寶劍似得,是一點錯都不敢犯了。不光是不敢了,還得拼命幹,争取早點把他的處分給去了。
這其實也算是對三爺手下留情了。
三爺投桃報李,第二天上朝就上了個折子,要求設立宗室禦史。
可監督宗室行爲,彈劾宗室不當行爲。
不得不說,這又是給四爺手裏遞了一把收拾宗室的刀。
大臣們自然樂意,面對高人一等的人,平時也沒少受氣。宗室們是不敢不樂意,怎麽着?你家是有什麽不能叫禦史知道的事嗎?
于是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四爺回來就跟林雨桐笑:“老三如今是學聰明了。這回這個馬屁才算是拍對地方了。”宗室确實該限制了。正瞌睡呢他遞來一個枕頭,時機剛剛好。
林雨桐一邊聽他說,一邊朝外看了一眼,四個小的正跟弘旺玩的好呢。就将手裏的折子遞給四爺,“有那好的,就有不好的,再看看這個……”
四爺放在杯子瞥了一眼,是内閣送來的在藏區設立駐藏大臣的折子。
看完之後,他就知道哪裏不好了。桐桐是不喜歡這個說法。西藏是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這個駐藏大臣的說法,聽起來是不像那麽回事。
四爺将折子壓在最下面,“急不得,慢慢來吧。”
正說話,蘇培盛急匆匆的進來了,“萬歲爺,七爺求見!急!”
可别又是兒子犯事了。
事實上四爺真是想多了,七爺進來跟四爺耳語了一番。
四爺的眉頭馬上皺起來了,“你不要做過多的安排,朕會看着辦。”
七爺沒多問,直接就告退出去了。
林雨桐這才急道:“怎麽了?”
“把孩子先送暢春園……”四爺握了握林雨桐的手,“是弘晝叫老七送的信,咱們得出宮一趟。”
應該會是見弘晝吧。
這麽長時間,隻發回來消息卻不見人,這事回京城了?要見自己和四爺,怕是出了大事了。
林雨桐一點也沒耽擱,甚至沒有親自去送幾個孩子,隻交給弘旺又叫了弘時兩口子,叫他們把孩子送過去就行。她換了衣服又叫人包了兩身最家常的衣服,這才跟四爺在前面彙合。
上了馬車,直接就走。
這馬車外面瞧着跟十三爺的一模一樣,從園子裏出去保證沒人知道裏面坐的是誰。
其實進出園子并不容易,檢查是必不可少的一關。但十三爺是爲數不多的不需要查的人之一。隻要看見十三爺的車架,沒人阻攔,一路暢通而過。
出了園子,蘇培盛就問:“爺,朝哪兒走?”
“周五爺的宅子。”四爺低聲吩咐了一句。
周五爺?
反應了半天蘇培盛才明白這說的是誰,馬上報了一個地址給扮作車夫的侍衛,“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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