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被自己皇阿瑪給驚的差點跑了。他突然意識到, 别人家都出了兒子了,他家皇阿瑪不可能一個兒子都不出。那能出誰呢?
老三弘時?
弘時剛被安排到皇莊去了, 據說是被安排種玉米去了。皇阿瑪不知道爲什麽,對玉米和番薯這兩樣東西竟是情有獨鍾, 好似有推廣的意思。又是叫人統計荒地, 又是叫人核計人口。還恍惚聽了一耳朵, 凡是開墾出來衆玉米和番薯的荒地, 十年内是不繳納賦稅的。好像皇阿瑪有在工部另設一農政司的意思, 弘時的差事大概跟這個有關吧。
老五弘晝?
弘晝比自己小了一歲, 剛好避過這個年齡線。這事輪不到他。
老六福慧?
那孩子三天兩頭病一場的, 如今還穿着開裆褲呢。斷沒斷奶的他也不知道, 估摸着是沒有吧。
皇阿瑪就四個兒子, 選擇的餘地幾乎是沒有。
不是自己也得是自己。
既然有自己這個呼聲極高的皇阿哥, 那這領頭的人肯定非自己不可了。
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弄不好就是萬人恨啊!
皇阿瑪之前那麽安排弘時,他心裏還想笑, 心裏想着老三也是個蠢的,跟八叔走的那麽近,你怎麽就覺得皇阿瑪那麽輕易的就放過你了。這不?先是把你哄進宮來,然後就把你發配遠了。可如今看這架勢,他甯願跟老三換換, 換自己去種地得了。
反腐該不該?當然該了。抓幾個大的, 既警示百官又安撫天下的百姓, 何樂不爲呢?這天下的貪官抓的幹淨嗎?隻要人有私欲, 貪官就抓不幹淨。抓住了嚴懲不怠, 抓不住……不能死磕吧。這有句話說的好,不聾不啞不當家。凡事都太較真,這事就沒法幹了。眼前這些小子聚在一起,還不得把天給捅破了。這事不能這麽幹。其實真想查,派欽差也行,由那些大人們重新成立一個以抓貪腐爲職責的部門都可以,就放在禦史台去。也别叫他們風聞奏事了,隻要有風聞就去實察好了。就算查出什麽來了,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畢竟事情在那些大人手裏,那麽就是可以控制的。可在這些小祖宗手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真惹出亂子了,誰拾掇?
誰拾掇?
四爺看着群情激奮的一群小子,滿意的坐下喝了口茶,就是真把天捅破了,那也用不着朕去補。他臉上帶着滿意的笑意,“……叫弘曆跟你們一起……”
弘曆的臉都白了!果然!您是不坑死兒子不算完啊。
“弘旺跟弘曆總領。”四爺一錘定音,“你們倆商量着辦。将你們這些兄弟分組,看是兩人一組還是三人一組……去吧!大清廣袤的疆域,沒有你們不能去的地方,沒有你們不能查的人。朕等着給你們請功!朕不心疼爵位,隻要你們的功勞夠。朕希望能多冊封幾個郡王、親王。親王的上面,還有世襲鐵帽子……”
“皇上萬歲!皇上萬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震天的喊聲,滔天的熱情,弘曆不得不跟着一起喊,一起熱血。
如果之前的熱情源于心裏的那股少年意氣,那麽此時的喊聲就源于絕對的利益。
在這裏的,大部分都是庶子,大部分是沒有爵位個他們繼承的。即便是有爵位給他繼承,那也得他老子的爵位他看的上吧。比如九爺吧,到現在還隻是個貝子。你說着繼承來還不夠打臉的呢。要是自己有本事有能力,自己掙個比自家老子還高的爵位那多牛。更何況他們大部分屬于爵位輪不到他們身上的,要是自家老子在皇上這裏得臉,而自己跟自家額娘又足夠讨自家老子喜歡,說不定在老子蹬腿的那一天能跟皇上求上一求,有幸得個不入八分的國公,就算是體面了。不過想想自家老爺子那身體,那體格,自己等那一天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建功立業,爲什麽不拼一拼。
長在皇家,平安長這麽大,再怎麽的也不是傻子。這一不要自己抛頭顱,二不要自己灑熱血,仗着身份的優勢又沒什麽危險。上哪找這樣的機會去。
去!必須去!
孩子們出宮去了,熱情高漲,好像那鐵帽子已經戴在腦袋上了。
于是等在宮外的老阿哥們遠遠就看到一群相互簇擁着勾肩搭背出來的小阿哥。
喲!這是怎麽了?皇上這是給這些孩子說什麽了,一個個的關系好成這樣。要知道這些熊孩子們之間其實也是又陣營的。十三家的不可能跟老八老九家的玩對吧?老五家的不能不跟老九家的玩但卻完全可以不跟老八家的玩,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跟他們這些老兄弟們還不一樣。這些老哥幾個吧,那怎麽說也是一個爹生的。可這些孩子,關系都成了堂兄弟了。這在自家的府裏,兄弟們也不見得彼此就親熱,差不多都不是一個媽生的,更是有嫡庶分别,裏面還牽扯到他們額娘們之間的争寵,所以甭管怎麽回避吧,孩子們之間有隔閡的事都是不可避免的存在着的。
可現在呢,看到這些孩子不知道什麽原因,就這麽被沖破了壁壘一樣走了一起,他們能不驚詫?
孩子們出了宮門各自投奔自己的阿瑪,回頭還高聲叫嚷着跟那邊那個看的比較順眼的堂兄或者堂弟打一聲招呼。
這些老阿哥一瞧,心裏就先放下了。
一個個的都是小祖宗,這會子能高高興興的從宮裏出來,就證明至少沒闖禍。
沒闖禍就好。咱也都不是太貪心的人,沒指望能叫老四另眼相看,就老四那龜毛的性子,也另眼相看不了。他連這些個親兄弟都沒幾個能入他的眼的,他能看中誰?
如今見孩子們出來了,有沒有好事這個不知道,但肯定是沒有壞事的。
這下放下了,各自領了自家的孩子,打道回府。先回家再說吧。
大白天的,老阿哥小阿哥的聚集紫禁城,京城裏早就熱鬧了。勳貴大臣想看看是不是宮中朝中有什麽新動向,閑人百姓就是純粹的瞧熱鬧。皇家的事那都是百姓們極爲喜歡的談資。
盯着的多了,這一對對回家的父子,就都比較矜持了。至少不能在外面有什麽動靜再給傳出去了。
這裏面有兩對比較特殊,沒有大人帶着,隻有皇上派的侍衛接送。
一對近便點,直接去了直郡王府。
從馬車上下來兩個少年,都十六七歲大小的樣子,兩人跟侍衛客套了兩句,顯得有些拘謹,這才進了直郡王府的大門。
進了門,看到大門又緩緩的在背後關上了,兩人對視了一眼,瞬間加快腳步朝書房走去。
直郡王府的書房裏,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好似是有些發黴吧。
今兒要不是皇上宣召,這府裏的書房隻怕都不會再打開啓用了。
進了書房,書架子前面的八仙椅上,坐着個老者。老者清瘦的很,但看着面色身體倒也不至于虛弱。隻是頭發胡子都已經花白了,辮子也隻細細的一根,頭發一茬子接着一茬掉,再這麽下去,就該續假發了。
看見兩個兒子回來,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先叫兩人坐了。
倆孩子垂了頭坐過去,今兒認真說起來,其實是他們第一次出府,不管怎麽說,心裏還是有些惶恐害怕的。阿瑪當年如何風光,他們都各自從自己的額娘那裏聽說了。可那些距離他們太遠了。從他們有記憶一來,他們的日子就是這府裏四四方方的天空。
今兒一出去,才發現外面的世界竟然是那樣的,比額娘講的還有熱鬧。他們遠遠的見了很多的叔叔,見了這些叔叔家的堂兄弟們。見了那位坐在皇位上的四叔。心裏是什麽感覺呢?知道了自由的味道,心還放的回這幽閉的王府嗎?
“阿瑪!”弘昤急切的叫了一聲,然後将事情跟直郡王原原本本的學了一遍,不等他阿瑪表态他就急切的道:“……這是兒子們的機會!隻怕這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十分害怕他阿瑪會攔着一樣。
弘旳站起來直接跪下了,就跪在直郡王的腳邊,“阿瑪,兒子們想出去……”哪怕做個普通人,哪怕是個庶民,隻要能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也比現在這麽活着強。
直郡王的面色有些複雜,他看着這倆孩子,沉默良久才道:“你們可要想清楚,你們跟别人不一樣。别人出了事有他們的阿瑪給兜着,但你們沒有。要知道,這成王敗寇,成了固然可喜,可一旦敗了,這個後果你們可承擔的起?”
弘昤還沒有說話,弘旳就先一步道:“還有比如今更糟嗎?”
這句話叫直郡王半天都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擺擺手,“你們去吧……”
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
弘旳還要問,弘昤一把扯了他,兩人起身從書房裏給退了出去。阿瑪的意思很明白,他想說的是,随你們去吧。
書房裏的直郡王,頭往後面的椅背上一靠,閉着眼半晌都沒有動彈。良久,才伸手從桌子的暗格裏拿出一疊東西。他的手撫在這一疊東西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這是老四前些日子送來的,是一份籌備大清軍備司的大緻章程。這個章程每晚他都會拿出來看兩遍。老四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出山了。可自己能做什麽呢?老四倒是慷慨的很,好似隻要肯出山,什麽樣的位子都行。
他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稀疏的頭發,然後搖搖頭,這東西太遭忌諱,都這把年紀了,實在是犯不上。就算是老四大度,也得防着有心人從中作梗。所以,這事自己動心,但卻也不能幹。歎了一聲,從桌子裏抽出另一份章程來。這是老四昨兒打發人送來的。老四這是等不到自己的答複,才送來了這第二份。這是一份路政司的籌備方略。想起兩個兒子,他鄭重的将第一份收起來,将這一份擺在了桌面上。
不得不說,老四的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想法好還不行,關鍵是得有錢。這路修了,就得維護,這裏面動辄都是數量不敢叫人想的金錢。如今錢從哪裏來呢?昨晚他粗略的看了一把,心裏就是在琢磨這事。要是叫自己出去連帶着籌錢,這活可不是那麽好幹的。
這些年在府裏,他都已經習慣了。風光過,也落魄過,這一輩子爲失敗付出的代價太大了。福晉走了,幾個女兒先自己一步走了,就是弘昱,福晉好不容易的給生下來的嫡長子,前幾年也都去了。想起這個兒子,他又不由的捂住胸口,這孩子走的時候才二十三歲。成了親可惜連個子女都沒留下。如今這福晉,是圈禁以後才進門的。張佳氏,一個花骨朵一樣的小姑娘,來陪自己這半老頭子。又不是當年風光的大千歲了,她進門心裏也是很委屈的吧。自從嫁進來,娘家都跟她斷了關系。跟着自己過日子,也就那麽回事了。孩子生了四五個,前後生了三個孩子都給折了,兩個女兒如今就活下一個。孩子折了,什麽緣故?她這個當娘的有沒有責任?不就是覺得孩子哪怕活着也是受罪嗎?
都到這把年紀了,自己就剩下三個兒子了。除了弘昤和弘旳,弘晌才六歲,能不能養大還兩說。
如今看弘昤和弘旳,這是不管自己是什麽态度,他們都想着出去撲騰一番的。可這外面看着熱鬧,實則處處都是風險。他們跟别人還不一樣,别人家的孩子到底是接觸的人多事多,可自家這倆孩子呢?别看自己說了不少給他們聽,其實是一點也沒真刀實槍的上過,甚至是見都沒見過。
直郡王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蓋在路政司的章程上:老四啊老四,你這是逼着你大哥出來給你賣力呢。
“賣力就賣力吧。”鄭家莊理親王府,書房裏坐着父子四人,理親王手裏搖着扇子靠在榻上閉上眼睛就說了這麽一句。
弘晳和弘普都嚴肅這一張臉看向正手足無措的幼弟弘晏。
這孩子才十三而已,以前在宮裏那也隻在毓慶宮裏呆着,今年也才被遷出來到這鄭家莊裏。一到這地方這孩子都傻了,隻嚷着‘好大’!如今能可着大清國的跑了,他們首先擔心的就是這孩子會不會迷路?
理親王見兩個大的盯着這個小的看個不停,就擺擺手叫弘晏:“去見你額娘去。”省的跟着擔心。
弘晏幾乎是跑着退出去的。
小的一走,弘晳就急了,“阿瑪,皇上這是什麽意思?”真給機會也該給自己這些大點的侄兒機會,怎麽偏偏選了小的。
理親王垂下眼睑,心裏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弘晳也快三十歲的人了,真說起來,這幾個兒子裏,就他最不能叫人放心。到現在都沒放下先帝嫡長孫的身份。弘普呢,本本分分,不冒頭也不退縮,如今自家這種境況,弘普這樣的反而是最穩妥的。至于弘晏,原本他就沒往心裏去過。這孩子等自己百年以後,說不得能時來運轉,有一碗太平飯吃。可現在老四這一弄,以後倒也還真說不準。
老四之前給自己送了軍備司的籌備方略過來,他沒應。老四昨兒又打發人送了一份,他根本就沒收下,就叫人給退回去了。他這身份不一樣,爲了不影響子孫,還是老實的待着最好。不過老四做的大方,自己要是一味的拒絕,倒像是不肯爲新君賣力一樣。賣力就賣力,隻這賣力的地方,不能往人多的地方湊。凡是有實權,凡是能收攬人心的地方,都不能沾邊。因此,他今兒遞了折子,應該比弘晏早一步進宮了。剛才折子跟弘晏一起回來了,批複的上面有這麽一行字——特準籌建大清圖書館。
躺在這裏想起這幾個字,他有不由的想笑。也許皇阿瑪這次真的選對了。如今的老四表現出來的魄力,叫他都幾乎以爲自己不曾認識過老四。
當然了,要是看他身上那股子缺德勁,又覺得老四應該還是老四。
“缺德?”老九拍着桌子,看着對面同樣苦着一張臉的老十,“他是缺德嗎?他是缺了大德了?”
十爺深以爲然,但還是趕緊起身将書房的門給關了。回頭又瞪了一眼站在一邊一臉不贊同又不敢言語的三個孩子。他不得不提醒親九哥,“小點聲,再傳出去。”
“傳出去?”九爺狐疑的看向站在一邊的三個兒子,“他們敢?”
弘晸嘴一癟,“阿瑪!兒子們不是傻子,也不是廢物!總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叫您以兒子們爲榮。”
呵呵!
老子需要以你們這些癟犢子爲榮嗎?
“你們當你們老子是誰?”這是得有多瞧不起老子,才敢說叫老子以他們爲榮。“老子曾經是皇阿哥!你們是嗎?”
這話說的!連老十都翻了白眼。
那是你老子能幹不是你能幹好嗎?
你的兒子們沒當上皇阿哥卻真的是你的錯!
九爺一拍腦門,這是被氣糊塗了。正想着怎麽跟這三熊孩子說着裏面的道理,就聽見弘相低聲嘀咕了一句,“老子是貝子我們不拼命找機會成嗎?”
這話可戳到九爺的肺管子上了。老子貝子怎麽了?老子貝子那也是九爺。
伸出巴掌就想呼過去,十爺趕緊攔了,一邊抱着九爺的腰,一邊給突然膽氣壯了的幾個孩子使眼色,趕緊跑啊,不跑等着挨打呢。
三個一溜煙的給竄了。
十爺這才放開九爺,九爺脫了腳上的鞋子就沖着三個的背影扔出去,“你們就是嫌坑不死你老子。”
三個孩子早竄出去了,鞋到了門口,正好打在一腳邁進來的八爺臉上。
哎呦!這個味啊!
八爺都不管額頭是不是被打青了,先伸手捂了鼻子,“這是幹嘛呢?趕緊把鞋穿上。”
哎呦!八哥!
哥倆趕緊喊了一聲。
九爺尴尬的一隻叫着地繃着往前走了兩步,“您怎來了?來了也不說通報一聲。”說着就伸出腳踹跟進來的小狗子,“我看你真成老狗子了,憊懶成這樣!”
小狗子躲了一下,順勢撿了九爺的鞋,嬉皮笑臉的:“爺,高擡貴腳,先把鞋穿上……”
這邊主仆倆整理衣裳,八爺搖着扇子加緊扇了幾下,才擡腳邁了進去。
十爺請八爺上座了,“八哥怎麽也過來了?”
不過來我不能知道詳情啊。
弘旺這孩子出了宮還沒回到府裏呢,就被弘曆給叫走了,半句多餘的交代都沒有,自己這邊心急火燎的,想知道詳細可不得過來瞧瞧。老九這邊可去了三個,說的應該是最全的。
哥三個往這裏一坐,老九的話匣子算是打開了,“……你說老四缺德不缺德,那話是糊弄孩子?反貪腐?整頓吏治?這是皇阿瑪想幹都沒幹成的事。這會子他倒是異想天開,叫這些孩子沖鋒陷陣。”說着,他臉上的神色就鄭重起來,“這裏面的水有多深,别人不知道,咱們難道還不知道?”八爺黨的門人裏面,有沒有貪污的?那些貪污的錢财大部分都到哪裏去了?沒有誰比在做的三個人更清楚。“這有些事情能查嗎?敢查嗎?”說着,就歎了一聲,“當然了,爺也不是沒想過一種可能,這些下面的人給您……不是,是給咱們隻占了小頭,他們自己呢,則借着咱們的名義侵占了更多利益。這種情況有嗎?肯定是有的。但這根子在哪裏?症結在哪裏?是誰給了他們這個底氣?”往深了追究,隻能追究到老八這裏來。這天下的官員多了,八爺的門人畢竟隻占了少數,就是他自己的門人,估計這種情況也很普遍。真叫兒子把老子給挖出來了,這算怎麽回事?“還有……這裏面不是不兇險。别看一個個的都是皇阿哥,可他們這是幹什麽去的?這是斷人家的财路,斷人家的前程去的。人家會幹看着,活都活不下去了,可不得要拼命?而這些孩子呢?不管是我家的這三個,還是弘旺,又或者是弘暄,一個個的在京城打架喝酒賭錢行,但真拼命,他們還嫩着呢。一個不小心,小命可就搭進去了。你說老四他缺德不缺德。想要怎麽的,沖咱們這些老兄弟來呗。好家夥,整的孩子們一個個熱血沸騰的,好像離了他們大清國明兒就滅亡了一樣!”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中間連個磕巴都沒打。這會子喘了口氣,端着茶碗咕嘟嘟的灌了,又示意老十再給倒。
老十聽話又乖巧的倒了,然後就坐在一邊不說話。好像弘暄不是他兒子一般。
老八看了老十一眼,這總又自诩爲蠢人的聰明人,人家這是一句話沒說,隻等着他跟老九拿主意呢。可這主意他怎麽拿?
“不能不說老四這手段高啊。”老八歎了一聲,“他想整頓吏治是真的。吏治也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了。但爲什麽選了這麽一群小子去,還把話說清楚了,凡是所查貪官的所有非法收入來源,拿出五成上交國庫,拿出三成交給路政司在當地修橋鋪路,拿出兩成交給即将組建的教育司在當地興建免費官學。”說着,老八頓了一下,“這裏面的意思,你們可琢磨明白了。”
老九哪裏不明白。
老四這是一批人想辦成十件事吧。
看起來是去整頓吏治查貪腐去了,其實這好處,第一點肯定是能叫官場的風氣爲之一清。哪怕這隻是短暫的,但這也爲朝政的穩定赢得了時間。第二,就是充盈國庫。其實之前老十三确實是說了真話了。老四最近确實是愁國庫沒銀子的。這沒銀子怎麽辦?銀子從哪裏來?當然是誰有錢就搶誰呗。可這搶至少得合法吧。怎麽樣才能把搶變的合法呢?那就隻能對方不合法。對方不合法了,這就叫收繳,而不是搶劫。于是,貪官遭殃了。第四,赢得民心。這百姓最恨的是什麽人?非貪官莫屬。如今皇上的恩典下來了,派了自己的親兒子親侄兒來了,就是要殺貪官爲百姓出氣的。那麽在百姓心裏,皇上聖明嗎?誰敢說皇上不聖明!第五,路政司是老四一力要辦的,誰都不知道怎麽辦?壓根就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啊。如今好了,哪裏出了貪官查出來抄家了就馬上能修路。連免費的官學都有了。那這以後,百姓們是不是得見天的盯着當官的,等着抓了把柄好改善他們的環境,好叫他們的孩子不用花錢就能學認字了。官員們敢不清廉?要想不被盯着,那麽他們上任的第一件事,隻怕就是修路和辦學了。不是沒人來辦嗎?現在你們敢不辦嗎?能不辦嗎?這不是順手就推動了路政和義務官學嗎?朝中那些大臣還能有什麽話說?都這樣了還說個屁。這是由下而上的在推行政令。其意義足以震懾在朝中的大佬了。
九爺掰着指頭一個一個說着,他的腦子從來沒有此刻這麽清晰過,“第六……”他看向八爺,“第六,徹底摧毀八爺黨的根基。”
黃昏的太陽光從窗棂裏照進來,照在八爺的臉上,八爺的眼睛閉着,此刻的他看起來像一座雕像。
是的!這一點才是最可怕的。
像是老九擔心自己的兒子一樣,其他的兄弟呢?誰的兒子也沒有多餘的?能不擔心嗎?
誰家的孩子誰心疼啊。
一旦孩子們牽扯進去了,這些當爹的能怎麽辦?
更何況這裏面牽頭調查的有自己的親兒子——弘旺!
他揉了揉額角,“這事不能這麽幹?”
是不能這麽幹!
老九歎了一聲,可老四既然擺開陣仗了,還能如何?
“進宮!”八爺站起身來,“進宮去,進宮去見見皇上。”
見老四?
老四現在是皇上,金口玉言啊!說出口的話萬萬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八爺邁步往出走,“沒叫他收回去。咱們去求見。他不就是想叫爺認輸嗎?爺認了!”說着,袖子一甩,大踏步的就出了書房。
“咱們怎麽辦?”老十問她九哥,“跟着?”
跟着吧!
不管老四能不能改主意,至少得知道老四的底線在哪兒吧。再有就是,他說的話可得算數啊,别孩子們百忙了一場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要是真能給了鐵帽子……他就真得考慮考慮把手底下那些欺上瞞下叫自己都差點忍不下去的奴才親自送到兒子手上換功勞去。
這麽想着,一扭頭就跟老十的眼神碰上了。這哥倆瞬間就有種心照不宣。
得!都不是什麽有原則的好鳥。
林雨桐笑的都快岔氣了,結果四爺剔幹淨瓜子的西瓜塞嘴裏,“你說你現在怎麽那麽壞呢?”
四爺沒笑,臉上的神色卻溫和,眼眸一閃,偶爾還露出幾分孩子氣的調皮之色,“……跟着老八,就是老八坐上皇位,老九老十頂多也就是個鐵帽子。”如今這份鐵帽子來的多容易,隻要把他們自己知道的人全都撂出來就八九不離十了。那些人九成都是八爺黨的鐵杆。那自己人告自己人,一告一個準,證據都是現成的。做的又是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黎民的事,根本就沒道理不幹。但跟着老八呢?造反嗎?風險大回報在最好的狀況之下也就是如今這樣了。這兩人隻要不傻,就知道會怎麽選?老九跟老八的感情,這一點毋庸置疑,但老八的兒子沒風險,他就是跟老八的感情再好,還能看着自己的兒子跟着受牽連。這人心,其實就是隻差那麽一點點。老九也不年輕了,不是二十郎當歲,爲了所謂的兄弟意氣肯上刀山下油鍋的老九了。而老十,這丫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忠誠過。
“要真這樣,就不叫這些孩子查了?”林雨桐順手往四爺嘴裏也塞了一塊問道。
想得美!
戲台都搭好了哪能不往下唱呢?
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的天色就晚了。結果都已經掌燈了,這要進宮的牌子一個一個都遞了進來。
四爺從蘇培盛手裏接了帕子擦了手,都翻看了一遍,“來的還挺齊整。”
林雨桐就又笑:“我叫人準備宵夜去。”
這些兄弟們在一塊,有的磨呢。
蘇培盛沒得四爺的話,但這意思他知道了。轉身就去宣人了。
這些兄弟一個個的進來的時候,發現禦書房裏座位都擺了倆溜。挨着皇上最靠前的兩個座位,這次沒人往前坐,三爺和五爺都往後坐了一個次第。不管這倆位置上的人來不來,位置得預留着。今兒眼尖的可都看見了,直郡王和理親王家的孩子,也都在其中啊。
老四這意思,想放這兩人出來?
說不準的事做起來就得留有餘地吧。
于是兩人自居的空出前面的位置,後面緊跟着的兄弟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坐了。
竟是剛剛好,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老三往倆空椅子上一瞧,哎呦!可有些年沒見這倆冤家哥哥了。今晚來嗎?他還真有點小期待。
老五跟老三面對面,他是不敢有期待的,要是沒錯的話,在自己的上首應該做的事前太子理親王。哎呦我的親娘嗳!他的身子不由的往另一邊給縮了縮,結果一縮胳膊就撞上人了,扭臉一看,我的老天爺,怎麽忘了這邊是老八。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坐在這裏是渾身都不得勁。扭來扭曲的……
“長虱子了?”九爺對他親哥那樣看的都不好意思。
你才長虱子呢。
老五對老九堅持要接額娘過去跟他住的事心裏正不美呢。有錢了不起啊。有錢你跟你親哥這裏顯擺?他沒好氣的‘嗯’了一聲,“沒見天橋下那些乞丐對挨着坐相互逮虱子呢。”
老九的反應慢了半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怼自己呢吧?!不就是說了一句‘我能給額娘修個大園子你能嗎?’,至于記仇嗎?說他窮的跟乞丐差不多了吧。“回頭給您送兩車銀子去!”
老五一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說什麽。這還在萬歲爺的禦書房呢。他隻得瞪着眼睛運氣。
老九嘿嘿笑了兩聲,端了小幾上的茶就要喝。茶味他聞見了,就是在皇後那邊喝過的。這個味道那叫一個香。蓋子掀開,剛要喝呢,就聽邊上七爺喊了一句,“别喝。”
怎麽了?
九爺連同其他人都吓了一條。這是下|毒了還是怎麽地?
“有虱子蹦進去了?”七爺伸了伸那條不怎麽靈便的腿,說的一本正經。
十爺納悶:“禦書房哪裏來的虱子?”
八爺心說,老七今兒吃錯藥了,這是諷刺老四窮的也長虱子了。
哥幾個就心說,老七你能耐了,膽肥了,這話咱們沒一個敢說的。
老七在一衆兄弟的視線裏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了什麽,趕緊打嘴,“誰說萬歲爺的書房有虱子呢?”我那不是想說我身上也有虱子等着老九給我送銀子呢嗎?你們一個個的都想哪去了。
正要解釋,就聽四爺的聲音傳來,“誰說禦書房有虱子了?朕窮的連虱子都不來!”
衆兄弟:“……”這個死要錢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