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事也有些奇怪。”劉永福端着杯子, 斟酌着這話該怎麽說,“舉報信出現的很突然。我都不知道是什麽人在什麽時間送上來的。但因爲信上舉報的是你, 我想你是院長, 這醫院的人可能心裏有顧慮,不能實名舉報也算是情有可原。這些疑問在我心裏壓了壓, 也就沒多想。可更叫我疑惑的是,我把醫院裏所有的人員包括病人和職工的字迹進行了比對,沒有一個是符合舉報信上的字迹的。這也就是說。直接舉報人很可能并不是醫院裏的人。我就想着, 他即便不是醫院裏的人, 但這人在醫院裏一定有熟識的人。我其實更傾向于醫院的醫護人員和職工的家屬,這種事托給外人畢竟也不合适。就在我想要把這些家屬排查一遍的時候,我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信封裏隻有一個名字, 叫韓春沐。再沒有其他的信息。不過,這字迹卻跟第一封如出一轍。那麽這意思就十分明顯了,肯定是說要想知道具體情況, 就找這個韓春沐。可這上哪找韓春沐去?大海撈針嘛。可沒等我們找人,人家就自己上門了, 他不是組織内部的人員, 隻是一個小商人。不是往秦北運貨,反而是把秦北的大棗小米往出運的商人, 他卸貨的時候被倒下來的裝着麻袋的貨物給砸傷了腳,這才到醫院來看診了。”
可看診的病人多了,怎麽偏偏就被你們給撞上了。
林雨桐越發的覺得蹊跷:“是誰将這個韓春沐帶到你跟前的?”
劉永福尴尬了一瞬, “這也就是我如今想起來覺得後悔的地方,哪裏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當時我去上廁所,就聽到有人叫了一聲韓春沐,我這一激靈,趕緊扭頭,可是人來人往的,我都沒看清是誰叫的這一聲,而且也沒發現有人有奇怪的舉動。我已經是人家已經進了門診部,馬上追了進去找護士查一查看診的信息,有沒有一個叫韓春沐的,還真給找見了。他正在走廊裏排隊呢。我靜靜的等着,等他從門診裏出來,這才将他叫到辦公室說話。”
“那也不對。”林雨桐皺眉:“這人進來了沒出去,門衛上的記錄就該有這個信息啊。如今門衛那邊說沒有這一類人,這怎麽解釋。難道他進來就沒登記?”這麽想着,就翻看警衛送來的昨天的登記記錄,卻在上面做找到了出去的記錄,“上面顯示,他在醫院呆了一小時十五分鍾之後就離開了。”
劉永福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這個事……我可以解釋。當時我将他叫到辦公室,詢問他關于你的事情,但是這人是裝傻充愣,說他就是一個本分的商人,根本就不認識你。這不是瞎說八道嗎?他要是不認識你,人家能好端端的寫他的名字。看他這麽推搡,我就以爲他是你的……”說到這裏,他就停了下來,小心的看了一眼林雨桐,然後掩飾般的将杯子端起來喝了一口水。
“你以爲他是我的同黨?”林雨桐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自己是有罪的這一點往下推論,得到這個結果并不奇怪,“然後呢?”她臉上不見異色,言語平靜,不見半點惱怒之色。
劉永福心裏一松:“沒錯,我當時就是那麽想的。見他非常頑固,我就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能審訊出結果的。于是我自己帶了口罩,換了對方的衣服,從辦公室出去,在門口的時候登記了一下,出了醫院去附近的公共廁所裏将長袍脫下來。我裏面穿着汗衫,又将褲腿卷起來,衣服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出了廁所,就等着醫院運水的車,十幾分鍾一輛毛驢車,我跟着運水車進去了,大家都是熟人,也沒人覺得奇怪。警衛室的以爲我找運水的職工了解情況,運水的也沒主意警衛室有沒有記了我的名字。就這麽的,鑽了一個空子。當然了,我也不是怕什麽,就是不想打草驚蛇。”想到自己原本不想驚了的‘蛇’如今就坐在對面,他還是多了幾分尴尬,又喝了一口水才道:“記錄的事就是這麽一回事。我回來以後,又繼續審訊了那個韓春沐,一審就審訊了半天,但對方也沒有松口。他越是表現的沉穩,越是不焦躁,我就越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于是,就拍闆決定将人留在辦公室一宿,明天再問。當時下班了,我們要是加班熬夜,大家就會知道我們在忙什麽,而且站在你家的二層窯洞門口,能看見我們辦公室的窗戶。我怕引起你的警覺,決定裝作沒事一樣,按時下班。将人給鎖在裏面。”
林雨桐都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那是個大活人,不是個物件,你叫他老實呆着,他就呆着。你怎麽沒想着人家叫兩聲弄出個什麽動靜來?這麽明顯的問題你們竟然理所當然的忽視了。就把這麽一個人仍在辦公室,連行蹤都幫着隐藏了。辦公室的那種門,能鎖住人嗎?還不是憑人家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今兒早上出事了,不想着說明情況,還在自己查自己内部的問題。差點弄出一場關于鑰匙的冤假錯案來。這就不說了,即便真懷疑這個人有問題,他也不是咱們内部的人員,你們憑什麽将人家羁押了起來,要不是你們不按照章程辦事,這事從頭到尾就不會發生。”
“是是是!”劉永福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這封信可能從一開始就是誘餌,目的還是通過我們給他們提供見面的機會。”
那倒未必。
林雨桐搖頭:“不是那麽一回事,如果隻是想不動聲色的見面,一個在醫院工作,一個在醫院瞧病,兩人有的是機會說話。而且半點都不引人懷疑。做什麽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聯系呢。”
是啊!
劉永福眨了眨眼睛,“好像還真是這麽一碼事。”
林雨桐心裏就不由的歎氣,就這水平還敢查别人,叫他經手的案子,隻怕全都是冤假錯案。正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門就被敲響了,林雨桐擡起頭,高聲應了一聲:“進來。”
門推開了,進來的是廖凱。
林雨桐上前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就指向劉永福:“還是叫劉組長把前因後果再說一遍吧。”說着話,她起身就要避出去。
廖凱忙道:“不用不用……”
林雨桐卻很堅決:“我一會兒就回來,也該到查病房的時間了。”
她得防着劉永福是不是有什麽不好對自己說的話。
廖凱跟劉永福沒怎麽寒暄,開門見山,劉永福将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最後才道:“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講嘛。”廖凱心道怪道林雨桐要避開,看來這個劉永福确實是有些顧慮,他起身給對方倒水,“有什麽講什麽,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你的一些隐瞞,可能會增加我們工作的負擔。”
劉永福又喝了一口水,頭上的汗就下來了,“其實我懷疑一個人,但是這個人的身份又有些特殊。”
“你懷疑誰?”廖凱的神情一下子就鄭重起來,坐直了身子雙眼盯着劉永福,似乎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在說實話。
這叫劉永福一瞬間就有了壓力,“我懷疑的是林杏……”話一落下,他忙解釋道:“我這麽說是有根據的,并不是因爲她想要誣陷我,我才要報複他的。”
“這話我信。”廖凱笑了笑,威壓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說說,有什麽懷疑的根據。”
劉永福心一下子就回到肚子裏,“其實我有懷疑過小組内部的人員,因爲隻有他們知道我的一些想法。我對林院長不配合我們的工作,是有一些不滿情緒的。好幾次都差點起了沖突。當然這隻是工作上的沖突。她的這種不配合呢,我不光是不滿,我還覺得,她是不是想隐藏什麽呢,是不是怕我們審查呢。于是,她越是不配合,我越是想好好的查一查。那天我們四個開了碰頭會,我當時在會上就說,不要怕權威,我們要幹預挑戰權威。結果第二天一早,我就發現收上來的舉報揭發材料裏摻雜了一封信,是揭發林院長的。那天開會,我就怕在辦公室裏會不合适,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叫人家聽去隻言片語,再傳到林院長耳朵裏,我們相互之間這關系豈不是得更惡化了。所以,我留了個心眼,将人直接叫到開荒的地裏去,一邊參加勞動,一邊開會。我們在割紅薯藤,那一片十幾畝地,種的都是紅薯,這種貼着地面長的作物,遮擋不住人。所以我們說話很安全。絕對不會有人偷聽到。可是就是這麽巧,我才說想要挑戰權威,轉天就送來一封信。當時我直覺得興奮,覺得我的預感是正确的,林院長肯定是有問題,她怕我們查。可是現在回過頭一想,這麽巧合的事情,本身就很蹊跷。我們這四個人裏,隻怕是有内鬼的。可這内鬼是誰,我不敢想。就在今兒早上的時候,我心裏還閃過這一絲疑慮。畢竟林杏是林院長的妹妹,雖說兩人關系不睦,但也沒有妹妹整治姐姐的道理,誰的心能狠成這樣。但是林杏……這個給我印象極好的女同志,今兒是生生的給我上了一堂别開生面的課。印象深刻啊!她這樣的心性,愚蠢又奸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了。”
廖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說的情況很重要,我們會重視,也會一一去查證的。現在,你能不能将你先後收到的兩份檢舉信拿出來交給我們,也許上面還有什麽線索也不一定。”
“好的!我這就去拿。”劉永福起身,擡腿就要走。
“等等,我叫人跟着你一起,省的再發生什麽意外。”廖凱說着,就先去開門,叫了兩個戰士跟着劉永福。等目送他們離開這才轉臉看向不遠處已經等了半天的林雨桐,“進來說話吧。我這是鸠占鵲巢,倒叫你不能辦公了。”
林雨桐這才笑着走過去,“怎麽樣?我們這位劉組長給你提供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了?”
廖凱就笑,對林雨桐組織上是有結論的。她不管是在滬上,還是在京城,都是在内部的同志領導下工作的。做過什麽,接觸過什麽人,爲什麽跟這些人接觸,接觸他們都做了些什麽,都有詳細的備案。每一個環節都是經得起查證的。所以,她這一問,沒叫他覺得是打探消息,他像是回答正常工作問話一般的道:“他有懷疑的人。”
“林杏。”林雨桐半點沒有意外,直接報了這個名字。
廖凱笑了笑:“你覺得是嗎?”
“說不清楚。”林雨桐實事求是的道,“其實我不覺得她又這樣的膽子。她是個不純粹的革命者,她是不是入黨了,什麽時候入黨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她變化很大,我有時候覺得,她是個生存主義者,其實說起來,沒有什麽信仰。”雖然是受了白坤的一些影響,覺得革命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但革命并不是一個美妙的過程。這中間伴随着痛苦和犧牲,這些都不是她能承受的。事實上,打從她留在言安,林雨桐就知道,她求的就是個生存。在亂世好好的活下去。要是能活的更好,活的有尊嚴,那就更好了。什麽犧牲奉獻,她不可能有。隻要威脅到她,她永遠都是将她自身的生存放在第一位的。你可以罵她、鄙視她、瞧不起她,但卻不能因此就斷定這個人就是個奸細,是特務。這是魯莽的,也是不負責任的。
林雨桐的話叫廖凱的神色鄭重起來,“你說的,我們也會好好的考慮的。可要不是林杏,那麽這剩下的三個人就有一個有問題。你覺得是誰?”
這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林雨桐搖搖頭:“你還真是問住我了。”她看向廖凱,“也别因爲我的話就将林杏給排除了。那隻是我的感覺,還是要用事實說話的。”
廖凱正要說話,門外就響起腳步聲,他果斷的将話咽下去,等着門外的人進來。進來的果然是劉永福,“信在這裏呢。我怕信件被人……”他不好意思的看向林雨桐,“反正就是藏的嚴實……”
林雨桐就像是沒看見他的神色一般,隻垂着眼睑靜靜的坐着。
廖凱将信拆開看了,然後才皺眉看向林雨桐,“你看一看。這信我怎麽感覺不是近期寫的。”
林雨桐将信接過來隻掃了一眼就蹭了下站了起來:“這字迹我認識。”
廖凱驚疑不定,“誰?”按說不會用熟悉的人寫信才對。
林雨桐輕笑一聲:“還真是夠有恃無恐的。這封信寫的時間肯定很長了,因爲她本人并不在言安,而在金陵。”她又翻看了一遍,“這人你也應該有個耳聞,要是你看過我的檔案,就該知道一個人……”她說着,就瞟了一眼劉永福。
劉永福這才恍然:“你們聊,你們聊!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叫我。”
直到等他出去了,林雨桐才道:“田芳!還記得這個人嗎?”
廖凱随即恍然:“原來是她!”
“嗯!”林雨桐失笑,“這個人是個非常感情用事的人。她找上我,恐怕不是什麽任務不任務,大部分原因是私仇。她是芳子的忠實追随者,但芳子卻因我而……跟死了也差不多了。以前她不知道芳子已經出事了,還以爲她安全的回倭國了。現在汪投敵了,她的身份不需要隐瞞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還有她的愛人,一個爲了她差點死了的小夥子丁帆,也是因我們而死。這個仇有點大。可能真是叫她心心念念的都忘不了。還有那個被雷劈死的叫韓春沐,剛才也沒覺得有什麽,現在一看這信,我就明白了。田芳現在的丈夫叫韓春林。”
韓春林……韓春沐……聽着跟哥倆似得。
廖凱突然問林雨桐:“你覺得這封信上透漏的内容……比如說信上寫的你的學生是某高官的夫人這一點,是真的嗎?”
林雨桐‘嘶’了一聲:“你懷疑這信上的内容也不完全是真的,那麽你是想說這個田芳可能混到言安來了?”
廖凱點點頭:“本來就是爲了借劉永福的刀殺你,信的内容真假……田芳曾是韓春林的姨太太這是真的,有了這個前提,你是不是就不會懷疑她成爲韓春林夫人這件事。那麽咱們是不是先入爲主,認爲這個寫信的人壓根就不再言安呢。”
如此一來,她才能更好的隐蔽起來。
不得不說,廖凱的話很有道理。不管她的計劃失敗也好成功也好,自己就算是警覺,但也不會想着她就在言安什麽地方藏混着呢。
林雨桐敲着桌面:“也許你還真是抓到了事情的根本了。要真是這樣,咱們不動聲色的将她找出來,什麽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廖凱笑了:“你有田芳的照片嗎?哪怕是合影。”
還真沒有。
林雨桐搖頭,随即道:“我會素描,我可以畫她的畫像。”
“太好了。”廖凱深吸一口氣,“行!你先回去畫像,我還跌帶人再查一查。”
林雨桐将信紙放下,回去的腳步有點沉重,這要是附近悄莫聲息的藏個人,打上一黑槍,那可真是後悔都晚了。自己和四爺沒什麽,可常勝在家裏呢。你說不能叫孩子不出屋子吧。田芳是爲了複仇而來的,所以她的顧忌就少,目标很可能對準孩子。
一到家,看見四爺帶着孩子在書房,父子倆一個畫圖,一個寫字,林雨桐這才松了一口氣。
四爺見她臉色不好,就皺眉:“怎麽了?棘手?”
林雨桐一把抱住常勝,覺得手都在顫抖,低聲将事情跟四爺說了一遍,“……隻怕最近得叫孩子在屋裏待着了。那個女人瘋狂起來,真是什麽事都敢幹。關鍵是她的腦子不是那種精明的,這個傻幹的人,咱們根本就無從猜測她的邏輯。”
四爺按着她的肩膀叫她坐在椅子上:“别慌!想找個人也沒那麽難。你剛才說工作組中間可能存在問題。但是你覺得杏子和劉永福可以排除,但是那天晚上郭永固不在,李紅有人證,這兩人從根子上說可能性更低。那麽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還得從杏子和劉永福身上下功夫。叫像你說的,杏子自私卑鄙,但是她的目的單純,就是活着,活的好,活的叫人看得起……”
“你懷疑劉永福?”林雨桐愕然的睜大眼睛,“爲什麽會懷疑他呢?”
四爺笑了笑:“你看啊,事情是這個樣子的,要是劉永福沒有丢了鑰匙,要是杏子沒有自作聰明先玩了一把陷害,那麽劉永福和杏子的可疑性是一樣的。就因爲杏子的畫蛇添足,叫劉永福成了受害的一方。人的潛意識裏,就先會把這個人排除在外。而緊随其後,他主動交代了,工作組中有内奸,玩了一把賊喊捉賊的把戲。”
可這都是猜測,完全沒有依據。
林雨桐的表情,四爺一眼就讀懂了,他搖頭:“我再問你,那封信莫名其妙的出現,這事是誰發現的?”
劉永福!
“收了誰的信收了幾封,這些都是李紅林杏郭永固他們的工作。他們交上去的時候,至少要數一數數目對不對才能交割。而且,醫院内部的檢舉材料,誰會用信封?信封是要花錢的!誰舍得呢?如今是天天要寫材料,彙報思想自我批評,都要往上交的,那豈不是天天得買信封?你去問問,又幾個是用了信封的。即便有,也絕對是少數人。一個帶着信封的信,混在一堆信件中,是十分搶眼的。這三個人得怎麽眼瞎才能這麽糊裏糊塗的交割出去……”
沒錯!這是個極大的漏洞。
護士們交材料的時候她見過,都是将紙折疊一次,然後遞過去就完了。而劉永福今天拿信過來的時候是帶着信封的,信封上是帶着土的。想來他是藏在什麽縫隙裏,當然了,也有可能這信封是他爲了保護信自己套上去的,但是這信紙跟言安用的紙是不一樣的。大家都用黃紙,那封信的紙卻幹淨白亮,及時字迹舊了,但是也不影響信紙的透亮度。夾在一起也同樣紮眼。
四爺将常勝從她的懷裏解救出來,“要是沒猜錯,劉永福大概就沒跟其他幾人看過這封信。隻是傳達了信上的内容。借口嘛,當然是牽扯甚大,怕打草驚蛇,怕有人毀了至關重要的證據。”
嚴絲合縫。
林雨桐屁股擡了擡,半蹲着一口親在四爺的下巴上,“離了你我可怎麽辦?”
而此時,廖凱帶人叫林杏将宿舍門打開:“我們就是進去看看。”
林杏的手緊了緊,摸出鑰匙将門打開:“我一個人住,裏面有點亂,你們别笑話。”
其實裏面收拾的很幹淨。
陳設簡單,這大家都是如此。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一眼就能将裏面東西看個徹底。廖凱不好動女同志的被褥,“你将被子拿起來抖一抖……”
“那個……”林杏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那個我的被子裏有女人穿的小衣服,你們先出去,我收拾一下你們再看。”
廖凱朝外喊了一聲:“随便找個女同志來。”
林杏死死的拽住衣服角,“不要!不要!我自己來。”她喘着粗氣,将被子打開,從裏面掉出一個手電筒來。
廖凱眼睛一眯:“這是你的?”
“是!”林杏說完,擡眼飛快的看了一眼廖凱,“不是……不是……是我撿的。”
“撿的?”廖凱輕笑一聲,“從哪撿的?”
林杏朝外指了指:“門口……在房間門口撿的。我今兒早上天不亮的時候想上廁所,一打開門,就被一個東西絆了一跤。撿起來一看才知道是手電筒。本來想等今兒早上上班以後找失主的,可是一早上就七事八事的,我就把這事給忘了。你們一說檢查,我就害怕你們以爲這是我偷的。我知道今兒早上我對劉組長做的事不對,但我真不是小偷。就是撿的沒來得及歸還。”說着,她就哭起來,“我真不是想昧下東西。我家裏不缺錢,我也不是眼皮子淺的人……不信你去問我姐姐去……”
廖凱都替林雨桐頭疼,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妹子呢?他沒有應答,隻看向林杏的床下,床下放着一個鞋底半幹的鞋子,這是昨晚上換下的吧。又轉身看了看她腳上的鞋,基本是幹的。那也就是說她沒撒謊,她并沒有去外面撿手電筒。
心裏有了這樣的判斷,但這并不意味着由着林杏這麽下去,他朝跟在後面的戰士道:“先把這位林杏同志帶回去。”
“不要!”林杏的臉都白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要坐牢。我要見我大姐,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廖凱皺眉:“你想叫大家都來看看你怎麽被帶走嗎?别給你大姐丢人了,老老實實的而走,不過是配合調查,你緊張什麽。”
“配合調查嗎?”林杏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好!我知道了,我配合!我配合!我一定配合。”說着,就整理衣服,然後大大方方的笑笑,“走吧,我能走了。不用收拾什麽。”
等人走了,廖凱才拿着手電筒走了出來,心裏一笑,被雷劈中的手電筒怎麽可能這麽完好無損呢?很明顯這是被人給嫁禍了。
可這嫁禍的人是誰呢?
他站在門口左右看看,正好看見劉永福手裏拿着飯盒朝食堂去,不由自主的将視線放在他的鞋上,鞋幫子乃至鞋面的一點都是濕皺的,他皺皺眉,走了過去,在劉永福的宿舍門口站了下來,他的窗台上晾着一雙鞋,是洗涮過後的,看那樣子,應該是昨晚洗刷晾在外面的。他的手一下子就攥緊了,昨天泥濕了的鞋在睡前就已經洗涮幹淨晾在外面了,那他昨晚要是沒出門沒起夜,鞋是怎麽濕的。看那留下的痕迹,也不像是白天剛留下的。秦北的地根本就存不住水,下過雨天一晴,地面馬上就沒那麽濕了。除非踩到水坑裏。他回身看了醫院的廣場,很平坦,沒什麽水坑,他沒出醫院,能上哪踩?
這個結論還真是叫人心裏不是滋味。
這是爲老同志了!怎麽出問題的會是他!
而另一邊林雨桐畫畫像畫了一半,似乎想起什麽似得停住筆,“可這也不對啊!”
“怎麽又不對了?”四爺看林雨桐,“想到了什麽?”
“要是這個人是劉永福,他們半夜在辦公室裏說話不就完了,爲什麽跑出去之後,還發了信号呢?”林雨桐看四爺,“有什麽話不能在辦公室裏談呢?”
四爺莫名其名的看林雨桐:“這肯定不是有話要說的。再說了,那發信号就是叫人下來見面?這未免太蠢。原來你們是這麽想的!你們這個想法根本不成立。應該是這個韓春沐在醫院裏幹了一件劉永福幹不了的事。那三下信号,應該傳遞某種信息。比如說,遇到麻煩了或者說這件事幹到什麽程度了,都有可能。而對方下來查看,應該是他的信号沒發完,就被劈死了。”
也對!先找理由将人給留在醫院,然後由這人完成劉永福幹不了的事。幹成了再給劉永福發信号通知這件事。要不是這一道雷,對方可能已經回到辦公室了。第二天劉永福再将人給送出去,這人還能作爲指正自己的證人使用。
是這樣嗎?
好像這才解釋的通。
可這人到底是在醫院藏了什麽呢?
四爺點了點桌子,“你畫你的,我去找廖凱。這醫院從裏到外都得好好的查一遍了。”
誰知四爺剛進醫院,就見劉永福給押着往出走。醫院裏好些人都看着,廖凱站在廣場中央,跟郭永固和李紅說話。
“我們沒看見那封檢舉信……”這是李紅的聲音。
“那是重要物證,劉組長說這裏是醫院,是林院長的地盤,不安全,所以小心沒大錯……”郭永固深吸一口氣,“也是我們放松了警惕,沒想到出問題的會是他……”
廖凱安撫了幾句,“先去工作吧。不要受幹擾。”
等兩人走了,四爺才上前,“這麽快找到了?”
廖凱深吸一口氣:“這是一位老同志了……”
四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醫院還得查,這個被劈死的不會無緣無故到醫院來,總得有目的吧。既然目的不是見面,還要親自去做的,究竟是什麽呢?”
廖凱點點頭:“我這就去找安院長,這醫院内部有什麽沒有什麽,沒有比他們這些醫院的人更熟悉的了。還是内部的人員開始查看開始。”
四爺贊賞的看了廖凱一眼,“要傷害大,還要體積小,易于攜帶。能是什麽呢?好好查吧。肯定不是炸藥什麽的。”
廖凱認可四爺的看法,急匆匆的朝院長辦公室跑去。
四爺回來的時候,林雨桐這幅素描基本已經成型了,聽他轉述了醫院發生的事,也不由的爲廖凱豎起大拇指,“很能幹。”等聽到四爺說的體積小易于攜帶傷害大的東西,她的眉頭都開始跳了,一下子站起來,撒丫子就往出跑。
“想到什麽了?”四爺問道。
林雨桐腳步頓了一下,“我怕有人在繃帶紗布這些東西上做手腳,玩意放上類似于某種傳染性|毒|素怎麽辦?”
四爺悚然而驚,“你小心點。”
林雨桐一進醫院,瘋了一樣喊着所有人停止一切治療活動,要檢查!
衆人被林雨桐這架勢吓了一跳,按着她的指揮将所有的手術器械醫療用品都拿出來,林雨桐一一看過去,細細的查看分辨,頭上的汗都下來了,繃帶紗布手術刀上,都沾染了病毒。“今天早上,都有哪些傷員是換了藥的,快拿記錄。”
醫院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林雨桐自己做了藥丸,給所有的在醫院的病患和接觸過的醫護人員用了之後,才算放心。但同時,損失也是慘重的,連手術刀都沒有了。醫院的工作差一點都停滞下來。
林雨桐真是恨毒了這背後的人,她拿着田芳的畫像拍在劉永福的面前:“看看!認識這個女人嗎?你是個老同志了!根底清白,也就是說,你是近期才變節的。是什麽讓你變節了?跟這個女人有關嗎?你知道嗎?因爲你……差一點,就差一點點,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傷員就成了病毒的攜帶體。緊接着這攜帶人群會越來越大,死的人越來越多,你就這麽眼看着你的同志朋友這樣喪命?”
劉永福愕然的看向林雨桐:“你說他幹的是投|毒的事?”
林雨桐點點頭:“是傳染源,比投|毒更可惡。”
劉永福看看照片,照片上的姑娘長相甜美,可是……他閉了閉眼睛:“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