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悶雷滾滾而來, 大雨傾盆而下。
正是搶收麥子的時候,這樣的雨尤其煩人。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不少人急匆匆的從場院上将晾曬的莊稼往回搬。林雨桐下了手術台正準備回家, 可看着雨的架勢,估計四爺也跟着收糧食去了。她彎下腰, 将褲腿往起卷了卷,看着很多人将腳上的鞋都脫了準備光腳走的時候,林雨桐看了看腳上的鞋, 還是決定不脫了。這光腳在泥地上走路, 滑的很。将褲腿卷到膝蓋上,露出白皙纖細修長的小腿,就聽身後有聲音道:“林院長還是把褲腿放下吧, 這樣影響不好。”
林雨桐扭頭一看, 是李紅。
她對這個人沒有太大的反感,見她提醒,倒也從善如流, 又将褲腿放下來了。李紅這個時候湊過來,八成是有事, 她将褲腿挽到腳踝位置, 就直起身來,看向李紅:“還沒去吃飯?聽說今兒食堂吃面條, 再不去可就晚了。”
“我叫人幫我打飯了。”李紅笑了笑,臉上的神情緊跟着就嚴肅起來,“林院長, 我其實是想避開人跟你談談工作上的事情。”
林雨桐挑眉,她不去辦公室,就不想叫工作組的其他人知道她跟自己在接觸。到底是什麽事情她要避開人呢?林雨桐左右看看,見沒人關注她們,這才道:“李紅同志有話就直說,沒有關系。”
李紅見林雨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低聲道:“我們最近收到了很多檢舉揭發的材料,但大多都是子虛烏有的。隻是對你……我們接到了一份材料,說是你曾經的學生在南京,是某高官的夫人……”
學生?
這說的是誰?
林雨桐神色不變,臉上還帶着幾分迷茫,但自己在京城的時候,本就跟不少當局的人士過從甚密,比如宋校長他們,難道因爲這樣就有了疑點。再說了,自己所有接觸過的人,都是跟白坤報備過的。沒有絲毫的問題。她看向李紅,笑了笑:“既然接到舉報,那就查吧。不過我的問題,你們是無權過問了。但是你們有向你們上級彙報的權力。從私人角度,我很感謝你的信任,你相信我沒有問題,才将這樣的消息告訴我。但從公事的角度,我就要批評你了,不要義氣用事,也不要将私人情感帶到工作中來。不光要相信自己的同志,還要相信組織,真金不怕火煉,相信組織不會冤枉任何一個自己的同志。”說着,她就指了指外面,“我得去幫忙收麥子了,你趕緊去吃飯吧。面條坨了就不好吃了。”
李紅看着林雨桐沖進了雨幕,還朝自己擺手,這才轉身回到了最邊角的窯洞裏,裏面三個人都在等着她。
“怎麽樣?”劉永福站起來,“消息告訴她,她有什麽反應?”
李紅深深的看了一眼劉永福,“告訴了。她一直對我還算有好感,我相信她不會覺得我是在執行組長你的命令。您問我她的反應,那還真是叫您失望了,她批評了我,覺得我不該将私人感情帶到工作中來,說是真金不怕火煉,她相信組織。”
“就這些?”劉永福狐疑的看向李紅。
李紅嘴角一撇,點點頭,“就這些。”
“沒打聽點什麽?”劉永福又問了一聲。
“沒有!”李紅肯定的道,“她根本就不記得她有過哪個學生,也不知道我們說的是哪個?組長,我覺得您根據這個查人家真的很荒謬……”
劉永福擺擺手,看向杏子:“林杏同志,我相信你的覺悟,接下來你警醒一些,看看你姐姐有沒有有意無意的從你嘴裏探聽消息。”
杏子趕緊應了一聲,又看了李紅一眼,就垂頭不語了。
郭永固和李紅隐晦的交換了視線,兩人的眼裏都閃過一絲無奈。
林雨桐打了熱水給四爺端進去,四爺跟常勝已經搬了兩個小闆凳面對面坐着,這是爺倆又打算一起洗腳了。
“媽媽也來。”常勝将他的一雙小腳丫子踩在他爸的腳背上,讓出自認爲不小的地方給林雨桐。林雨桐将父子倆濕透的鞋子拿出去靠在竈膛邊上烤着,也把自己腳上的脫下來放在一邊,光着腳又走回卧室,聽見常勝的話,林雨桐擡起剛剛踩髒的腳底闆,“你們先洗,媽媽的腳髒,最後洗。”說着話,從一邊的儲物架子最下面,抽出幹淨的鞋來,給父子倆放在邊上,洗完腳好穿。
四爺一邊給常勝擦腳,一邊問林雨桐:“是說你的學生?”
“嗯!”林雨桐哼笑一聲,“不管她是出于什麽目的,但是話柄絕對不能留下,我就說了,叫他們查就是了。一開口打聽,準壞事。”
四爺就笑:“那就查吧。要是因爲同事和學生的關系被查,那這該查的人可就多了。周還曾是黃浦的老師呢?那豈不是跟姜是同事,黃浦的學生多了,還都是當局的幹将,也都是周的學生,難道這也有問題?像是這樣的背景的人物多了,往上數哪個領導跟當局的人物沒有過交往?這就是沒事找事。”
誰說不是這個道理呢。林雨桐當時就覺得很荒誕。
“不過知道咱們過去的,還是那麽些人。”四爺搖頭,“若不是咱們熟悉的人出了問題,就是你當真被什麽人給盯上了。”
林雨桐輕笑一聲:“除了個倭國的奸細,好運道的田芳,還能有誰?當年她被韓春林給帶回了金陵,估計一直就蟄伏着。韓春林本就是汪系,如今汪又投靠了倭國人做了漢奸,那麽韓春林就算是知道田芳的身份,也隻會更看重。你沒聽說嗎?說是田芳成了某高官的夫人。既然是夫人,就正室。娶一個倭國女人,對韓春林的前途是有好處的。這個漢奸當的妥妥的。田芳對芳子的感情非同一般,後來又跟丁帆有了情愫。但芳子和丁帆都因爲咱們而死,她盯上我,不僅是因爲任務,大概還夾雜着私仇吧。隻能說,醫院裏應該有汪系的特務,她這是想借刀殺人呢。”
還真就是這麽一碼事。
“我馬上叫白元去請廖凱,這事得好好查查。”四爺将常勝抱到炕上,就趿着鞋出去了。
林雨桐這才坐過去洗腳,腳放在盆子裏一擡頭,就見常勝眨巴着眼睛看過來。
“怎麽了?”她問道,“餓了?”
常勝愣了愣:“……餓了……吧?餓了!”說着,聲音就低下來,“媽媽,你跟爸爸在屋裏說的話我不跟别人說,誰也不說。”說完,就馬上伸手将嘴捂上,越發顯得一雙眼睛活泛。
鬼機靈!
林雨桐知道他不是真餓了,隻是沒辦法拒絕吃的,“要不,給你切個瓜。”
今年四爺新開了一片荒地,種了兩行西瓜。這瓜伺候的不錯,又有林雨桐的特殊照顧,瓜長的個頂個的大,甜的很。早早地熟了,摘了一茬,第二茬又坐下果了,估計到中秋之前能成熟。這瓜下來,林雨桐和四爺就沒少用它送人情。反正是自家開荒額外種的。如今這水果絕對算是稀罕的玩意,雖說大家都種地了,蔬菜也不缺了,但水果少。一到西紅柿成熟的季節,一筐子一筐子的西紅柿往會摘,大家都把這玩意當水果吃。錢妮懷孕了,吃什麽都吐,這段時間就靠這西瓜和西紅柿過日子呢。
常勝一聽要吃習慣,蹭一下就站起來,下炕穿了鞋,“我去找我爸爸切瓜。”
可四爺哄了他先去書房描紅寫字,等廖凱和聞風來了,才叫白元挑了個西瓜切了,幾個人邊吃邊說話。
這邊提供的這條線索也是至關重要,廖凱不敢大意,“這事肯定有醫院裏的人插手,就是不知道這個人插手插的有多深。是她自己寫的檢舉信呢?還是替什麽投的,或者說,是她自己的信件被别人在他不知情的時候給替換了。因此,能查到什麽程度,現在我也說不好。”
這種事不到揭底的時候,誰也說不好。
四爺理解的點點頭,不再說這事,隻讓他們吃瓜:“走的時候帶兩個回去,大家夥分着吃吧。”
聞風在廖凱推辭之前趕緊道:“别跟尹兄客氣了。又不是外人。其實,我在路上都想好了,怎麽跟你們讨要西瓜。”
廖凱點了點他:“又是去讨好對象的吧。”
四爺就笑:“是爲了讨媳婦,那你早說啊,早說我叫白元給你們送過去。”
聞風不好意思了一瞬,随即道:“以前人家姑娘對我是愛答不理,可一見吃的呢,見了我那叫一個親。你說我也是大好青年一表人才,不敢說博古通今學貫東西吧,但也還算是有幾分才學的。可是就這,在人家眼裏,比不上一個白面的饅頭。”
說說笑笑的,等雨小點了,兩人就趕緊出發了,走的時候一人背着一個筐子,筐子裏放着兩個十斤以上的西瓜,天黑路滑,兩人也半點不含糊背上就走。
白元收拾西瓜皮:“明兒還能炒一頓菜。”這麽好的東西是不舍得給豬和養吃的。
林雨桐笑着應了,起身又打了一盆水,又得給常勝洗一洗了。常勝光着上身,隻穿着小褲衩,剛才吃西瓜的時候吃的有點急,西瓜汁順嘴留下來然後一路朝下,順着下巴颏往下流,直到肚子上,小褲衩也失了,牛牛上還挂着兩點西瓜汁。這東西沾在身上黏黏的,不給洗一遍怎麽行?
晚上吃西瓜就這點不好,半夜總起夜。尤其是常勝,一會兒一哼唧,一會兒撒一泡,折騰的人也睡不安穩。半夜裏電閃雷鳴的又是一場大雨,伴着雨聲,林雨桐才算睡了個安穩覺。
可一大早,外面卻喧嘩起來了,因爲昨晚上雷劈死人了。
林雨桐蹭一下坐起來,她恍惚聽着是哪個護士的聲音,說是人是在醫院被劈死的。
“别急。”四爺給她将襯衫遞過去,“慢慢處理。按說醫院也就那麽幾棵樹,怎麽還有人半夜在樹底下呢?”
誰知道呢?
林雨桐起來梳洗,“你把孩子看住了,别叫他出去跑了。”
出了門聽見錢妮在上面說話,她忙道:“你别下來,老實在上面待着……”下來的斜坡又陡又滑,平時沒什麽,隻這孕婦跌一跤可不是鬧着玩的。“要什麽,叫鍾山他們給你拿。”
錢妮在上面是站在高處,不僅能把自家院子看個清楚,還能将醫院和學校的廣場看個清楚。她站在上面就是等着林雨桐的,“林姐,你上來一下,我覺得肚子墜墜的疼。”
疼?那聲音還這麽洪亮。
林雨桐擡頭,就看見錢妮在上面擠眉弄眼,這是有事吧。她應了一聲,邊走邊埋怨,“早就你抻着點,你就是不聽。肯定是昨兒急着收麥子,動了胎氣了。我告訴你,你最近就老實在家呆着,哪裏也别去。”
說着話,就順着邊上的斜坡上去了,“過兩天叫鍾山他們搭把手,把這斜坡改成階梯。你上下也方便點。”邊上再用木頭樁子訂上欄杆,手能扶着,就更不用操心了。要不然這下雨下雪的,真是遭罪了。上廁所都不方便。
錢妮伸手拉着林雨桐:“昨晚上您叫白元送了幾牙西瓜上來,我吃了半夜就更愛起夜了。我嫌棄尿盆放在屋裏有味,用了就端出來倒了。”往旁邊一倒,又是下雨天,一沖什麽都沒了,“我倒完尿盆,剛準備掀簾子回屋,就看見醫院那邊有亮光閃了三下。當時我以爲是閃電呢。也沒在意,就朝屋裏去了,可是我躺下半天,都沒聽見雷聲。這先閃電後打雷,隻閃電不見雷聲,我還覺得奇怪。剛說出去查看查看,接過外面就電閃雷鳴。我還心說這道雷來的夠遲的。誰知道今兒一起來,聽說雷劈死了人,我這心裏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你說那開始那三下亮光,是不是有人拿着手電筒在晃悠?可也不對啊,醫院的警衛是幹什麽的?這麽明顯他們沒發現?”
錢妮的這個考慮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知道了。”林雨桐順手給她号了脈,“你别操心,好好養着。這事我去處理。”
錢妮嘿嘿就笑:“能幫上忙就行,這段時間我是什麽也不幹,就這麽養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可你也沒閑着。鞋底一天一雙,就這還紡出好幾兩的線來。
林雨桐怕她不安,就低聲道:“剛成立了一家薪華書店,我想安排你過去。你識字,能寫會算,這也就夠了。在書店相對清閑,你先去過度一段時間,以後再說。”
錢妮嘿嘿就笑:“真的?我能去書店?那太好了,我也去熏陶熏陶,學上兩年,我就是文化人了。”
美得你!
林雨桐沒跟她絮叨,就直接下來去了醫院。醫院門口,警衛還在站崗,林雨桐過去問道:“知道出事的是誰嗎?”
這小夥子搖頭,“整個人都成了黑的,看不清楚長相。”
“那昨晚……是誰值班的?”林雨桐皺眉,“不可能這麽一個人站在哪裏沒人看見吧。”
這小夥子往裏面一指:“是米河值班的。他正跟安院長說話。”
林雨桐扭臉一看,可不是正是安老爺子跟一個矮個子的小夥子說話嘛。她快步走了過去,就聽這小夥子一口川話:“……沒看見啥子人進來,值班過程中倒是離開過一小會……幾點也記不清楚了,反正聽見那邊……”他朝醫院門口的方向指了指,“聽見有動靜,我們就去看了看。不光我們聽見了,林院長家門口的兩個值班的同志也聽見了,他們一個人留守,另一個人跟我們往學校門口的方向又追了追,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情況,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還問過林院長門口留守的那個三娃,他說沒人進醫院。再後來就沒有什麽異常了。”
林雨桐随便叫了一個路過的護士,“你去我家門口,對值班的警衛說,叫三娃來一趟。”
安泰看見林雨桐過來了,就點點頭,然後朝被用木棍等東西圍起來的現場指了指,“人還沒動,已經叫了保衛處的人。這人不是醫院的職工,也不是病人。人數我已經叫人清點過了。這要不是半夜想辦法溜進來的人,那就隻能說是提前藏在醫院的。”
可這也不容易。探視病人要登記的,而且要有探視的時間。進出都有人盯着,非常嚴格。一旦過了探視時間,就會被禮送出去,每天六點之後,除了醫院工作的,剩下的就是病人。每間病房都有兩名護士檢查,而且裏面根本就藏不住人。所有的公共區域,比如廁所食堂,警衛班也會在六點之後清查一番。要是真提前有人進來了,那能藏在什麽地方?宿舍?人多口雜,根本就不可能。領導辦公室?方雲的辦公室空着,她最近不能出她們家的院子,所以這間辦公室倒是可以利用。再就是自己的和安泰的,自己這邊基本也不可能,因爲有空床位,值班的護士晚上會換着在床上打個盹伸個懶腰,所以基本不離人。安老爺子那邊也不可能,他的助手一直在他辦公室住着。
林雨桐腦子過了一遍,三娃就來了,“……肯定沒有人進來。我當時站在路中央,誰想過去都得從我眼前過。”
這孩子不會撒謊,也非常可信。要是他出了問題,自己和四爺早就被暗算了。所以,他說的話是可信的。
林雨桐叫他回去:“……我知道了,就是了解一下情況。你趕緊回去睡吧。記得睡前把姜湯喝了。”
三娃笑嘻嘻的應了,轉身就跑。
米河就皺眉:“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那要是沒錯,這調虎離山,就是爲了配合某些人接頭的,那三道手電筒的亮光,就是信号。
林雨桐朝那黑焦的屍體走去,來回看了一遍,就低聲問安老爺子,“您來得早,可看到有誰從屍體邊上撿走了手電筒?”
手電筒?
安泰搖頭:“沒有!發現屍體的是換班的警衛,他們知道規矩,不會随便動這些東西。”
那這手電筒就應該是被那個來接頭的人給拿走了。按照這個邏輯分析,是不是可以說兩人還沒來得及碰面,這人就被雷給劈死了。
她這麽跟安老爺子說,他皺眉:“這話怎麽說”
“這要是碰面了,交接手電筒幹什麽,難道裏面塞着什麽要傳遞的東西?可既然真是傳遞東西,怎麽傳遞都行,沒必要碰面,這危險系數明顯太高了。所以,他們一定是有什麽話要當面說。那麽,将手電筒交給對方就不合理。這一條不成立。可要是沒碰面,這邊發了信号,對方還沒來得及出來,這一道雷就下來了,人直接給劈死了。那麽這個來接頭的,一看這情況,會怎麽辦?當然是将手電藏在一個叫人找不見的地方。等發現屍體了,隻能當這是一場意外。咱們如今這條件,有手電筒的也買不到電池,誰會舍得用這麽寶貝的東西?對方這是在遮掩,想叫咱們把這當成是一場意外。可這越是遮掩,越是說明一個問題,這個人進入醫院一定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的。要不然就不對了。再是意外也不可能劈死一個混進醫院的來曆不清的人吧。”林雨桐像是想起什麽,“工作組呢?他們那邊查了嗎?他們的人都在不在?有沒有留了什麽人在醫院過夜?”
安泰恍然:“從我來,就沒看見工作組的人!”
那這就不對了。
雷劈死了人這麽大的事,他們連個面都不漏?說不過去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直覺這人出現在醫院,一定跟工作組有關。
此時工作組辦公室,劉永福神情憔悴:“大家都說說,怎麽辦?他是來檢舉問題的,咱們留下他來也是應該的,可是現在人莫名其妙的從辦公室裏出去了,還被劈死了,這怎麽解釋?辦公室的鎖子不是醫院原來給咱們的,是我新買的,鑰匙咱們四個人一人一把,你們說,這鎖的好好的門,是怎麽被打開的。人怎麽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跑出去了?”
李紅舉手:“我說兩句,我現在跟醫院的還是住在宿舍,一個宿舍十二個人,她們都給我做人證。從吃晚飯到今天早上,我的所有行蹤包括上廁所,都不是一個人,一直有人陪同。我有人證,這事跟我沒有絲毫關系。”當時就是因爲不喜歡杏子,覺得這個人太陰,所以她不想跟她住一個房間,跑到護士宿舍借宿去了。卻沒想到,當初那邊決定,叫她清洗掉了身上的嫌疑。
杏子放在腿上的手微微的緊了緊,“我一個人住……但我真的沒出過門……”
可這話并不能取信于人。
郭永固跟着舉手:“我愛人發燒了,昨晚上下班的時候我請過假了,去給我愛人替工去了。她是報社的,做的是校對,我替了她一晚上,她的同事能作證,我沒離開過報社大院。所以,跟我也無關。我的鑰匙在這呢。”他将鑰匙拿出來放在桌上。他是淩晨四點半從報社離開的,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到醫院的時候不到六點,天陰沉着亮的晚,反正他進醫院的時候,天是霧蒙蒙的,根本看不遠。自己的住處不在死人的地方,他沒發現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李紅跟着将鑰匙也放在桌子上,“我的也在。我是挂在脖子上的,所以不存在被人偷盜了的可能性。”
說着,她就看向劉永福和林杏,“你們的鑰匙呢?”
劉永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杏子卻上下的摸自己的衣服兜,終于從褲兜裏将鑰匙給掏出來了,“這不!在呢!”說着,啪一聲就往桌子上一放,好似是對剛才他們對她不信任的事有些不滿。
李紅就笑:“你鑰匙在,也不能說明什麽。畢竟你的行蹤無人可以證明。”
而另一邊的劉永福将衣服兜都翻出來了,可就是找不見鑰匙,“哪去了?”
杏子起身:“再找找,看是不是丢在什麽地方了?”
劉永福臉都白了,難道是因爲自己的失誤才造成現在這局面的?
李紅眼睛一閃,朝林杏的凳子下面一指:“那是什麽?”
幾雙眼睛同時看過去,可不正是鑰匙。四把鑰匙湊齊了,這把遺落在辦公室了!
如今有嫌疑的隻有劉永福和杏子,兩人相互看着對方,都似乎想從對方的身上找到蛛絲馬迹。
杏子先發制人:“組長,你怎麽解釋?你的鑰匙在辦公室,看似你沒有任何嫌棄,看叫我看,你的嫌疑最大。你隻要事先将鑰匙給對方,剩下的事情,你連出面都不用。你看咱們那辦公室的門,鎖上之後也能拉開一匝長的縫隙,裏面的人拿着鑰匙,手探出去就能将門給打開,然後他再将鑰匙給扔到辦公室裏,就什麽都掩蓋過去了。大家都會認爲是有要鑰匙的人拿着鑰匙幫他開門,卻忽略了有了鑰匙人家在裏面也一樣可以開門。所以,我們三個的鑰匙都在,隻有你的不在。你怎麽解釋?”
李紅和郭永固都看向杏子,不得不說,他的話很有道理。
劉永福眉頭一皺:“當然了,你這個懷疑是成立的。可是我記得,咱們一起出門,是我鎖的門。最後拔了要是沒有你們應該看見了吧?”
李紅點頭:“拔了!我看見了。”
劉永福一攤手,“你看,這鑰匙是不是被誰偷走了,然後早早的趁亂從門縫裏給塞到裏面的……”
“就算有這個人,但也不能排除你的嫌疑。”杏子打斷劉永福的話,噼裏啪啦的就一股腦的給倒出來,“你沒有人證,而且,這鑰匙真的很蹊跷。”
劉永福張了張嘴,頓時有些百口莫辯。
門外聽了半天的林雨桐詫異的挑起眉頭,杏子的長進可不是一星半點。但她并不認爲劉永福有這個嫌疑。她伸手推門,門在裏面插着,根本推不開。
“誰?”李紅站起來問了一聲。
林雨桐沒應答,但卻提着一扇子門直接提了起來。如今的門都是兩扇,門闆都是桐木闆做的,其實這種門根本沒有什麽安全性,直接提起門闆,往旁邊一放,門就打開了。七八歲的孩子都能辦到。所以沒有鑰匙,這門也關不住人。
這門被這麽一打開,裏面的四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林雨桐從最邊上的門縫裏進去,指了指這四人,再指了指門,“看明白了吧。根本就不需要鑰匙。可偏偏的,劉組長的鎖門拔了的鑰匙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室内,爲什麽?”
李紅面上一喜:“劉組長沒有嫌疑,他是被人給陷害了。”
沒錯!
安排了一把鑰匙,将嫌疑人推到了劉永福的身上。可也正是這個安排,将劉永福徹底排除在外了。
想通了這一點,所有人就都朝杏子看去。
杏子有些慌亂,“不是我!真不是我!”
林雨桐沒有言語,隻看着她。杏子頓時眼淚就下來了,“大姐,真不是我。那鑰匙……那鑰匙……那鑰匙是我剛才偷偷扔下的。真的!”她急切的想要證明自己,“昨晚上下班後,我們去食堂打飯,就我跟劉組長兩個人。李紅先回了宿舍,郭永固直接去了報社,隻有我跟着劉組長。他在我前面走着,被人撞了一下,手裏的筷子就掉了。他彎腰撿筷子的時候,鑰匙掉了下來,他沒注意,撿了筷子就走。我彎腰将鑰匙撿起來,可劉組長已經跑遠了……”
林雨桐點頭,下雨呢,跑着去食堂才是常态。
杏子一看林雨桐的神情,馬上接着道:“我站在走廊裏剛要走,就碰上闫春。她也去打飯,還問我剛才撿什麽,是不是撿到金元寶了,我說沒有,鑰匙掉了。然後我倆一起去打飯的。你們可以去問她。”
“那你怎麽不歸還鑰匙?”李紅皺眉問道。
“我們到食堂的時候,已經不見劉組長了。我想着今兒再還他也就是了。”杏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可是誰知道一早就出了大事。人從辦公室跑了。李紅和郭永固都沒有嫌疑了,就隻有我和組長兩個人說不清楚。可組長是組長啊,懷疑誰都不可能懷疑他。我怕我自己說不清楚,就拿了鑰匙出來,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手一松,鑰匙就掉地上了。然後我能拿出一把鑰匙,拿不住鑰匙的就隻有組長。我沒有嫌疑了,有嫌疑的自然就是組長。”她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可這個明哲保證不惜陷害的做法,還是把劉永福氣的一個倒仰。他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林杏同志,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原則性強的同志,卻從來沒有想到你是這個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對不起!我錯了。”林杏對着劉永福鞠躬,“對不起!請原諒我。我當時實在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就誣陷人?
劉永福指着林杏手不停的顫抖,嘴唇止不住的哆嗦。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自己就說不清楚了。要不是林雨桐,今兒他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這是什麽罪過,這是特務罪啊。一旦有了懷疑,一旦找不到證據,自己就會被特殊關照,自己的政治前途就算是完蛋了,甚至都能把命搭上。這是一句錯了就能過去的事嗎?
“簡直混蛋!”劉永福渾身濕透了,頹然的坐下,看向林雨桐:“林院長,不管怎麽說,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被雷劈死的人,他的所有資料我都有。咱麽換個地方說話。”
林雨桐點點頭,其實挺簡單的一件事,這四個人轉圈的把自己給繞進去了。還險些弄出一個冤假錯案來。
難怪四爺總說,這世上沒有多少複雜的事情,看上去複雜,隻是因爲橫生的枝節多。言猶在耳,自己就碰上了一例。
林雨桐沒管杏子,不過這件事之後,杏子非得被打回原形不可。她這行爲已經觸及底線了。看着杏子求救的眼神,林雨桐沒有半點動容,起身擡步就往外走。
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她主動給劉永福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壓壓驚。”
确實是吓着了。
劉永福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将一大杯子水灌下去,才覺得好了點,“林院長……”他放下杯子,“這件事我得先跟你道歉。要不是我秘密的調查你,也不會引來這個一件事。這事是我不對,我得跟你道歉,之後,我會跟組織寫書面檢讨……”
這都不是我現在關心的。
“這個被雷劈死的,跟舉報我有關?”林雨桐起身又給劉永福續了一杯水。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