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響, 結巴将手裏的東西放下,三兩步到了門口打開屋門, 月光慘白慘白的照在院子裏, 擡起頭看向對面,還能看見對面在二層窯洞門口的走廊上背着槍來回走動的警衛, 但看樣子, 他們并沒有發現什麽。他們站的位置高,這邊這院子完全在他們的視野之内,但是他們什麽也沒發現。也就是說,這院子裏是不可能混進人的。他謹慎的又看了看, 确實沒有别人混進來的迹象。而自家的窯洞跟對面的窯洞還不一樣,對面的窯洞是在山腳下,窯洞是順着山勢,建了一個二層。但自家這邊不是, 自家這邊是個土崖, 幾乎接近就是度垂直的坡度,在這個土崖下掏出一面窯洞出來, 而這土崖的上方離窗戶接近二十米,這怎麽扔也不可能扔到窗戶上吧。他擡頭往上看了看,土崖懸空長着一片酸棗樹, 并沒有人從上面下來的痕迹。他重新蹲下,從地上撿起一個拳頭大的土塊,院子裏自己今兒清掃過了,絕對沒有這樣的東西。而且這土塊解釋, 絕對不是土崖上掉下來的。土崖上的土要真是松動了,不可能幹淨利落的隻掉下這一塊。周圍連一點散落的灰塵都沒有。
還真是奇了怪了。他拿着手電,在院裏看了又看,并沒有發現他們的說的什麽小腳印。
正在查看,聽到腳步聲響起,一擡頭,見栅欄門外站着鍾山和兩個戰士。這肯定是在對面看到自己了在院子裏徘徊,才過來問情況的。他走過去,把手裏的土塊叫鍾山等人看了看,“怎麽樣?沒……發現别的?”
鍾山面色一變,“沒有!一直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動靜。”這學校醫院的窯洞盯上,都已經埋伏好人了,可并沒有消息傳過來,說是看到什麽目标了。所以,這個土塊的出現,就更加的蹊跷起來。
結巴若有所思的拿着土塊掂量:“你們……守着去……警醒點……”
“是!”鍾山應了一聲,才帶着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去了。
結巴卻在院子裏轉圈圈,怎麽也想不明白。
方雲披着衣服出來拉他:“想不明白就慢慢想,回去!外面凍死了。”
結巴掙脫不得,一步一步被方雲拽着回了屋子,竈台上放着烤的焦黑的紅薯和土豆顯然是剛從竈膛裏扒拉出來的。
方雲指了指,“都熟了。趕緊吃吧。天不早了,今晚鬧過了,估計就不鬧了。吃了早早歇着,想不明白的,明兒再想。”
結巴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屋裏就靜下來了。
第二天見到拿着土塊的結巴,林雨桐都愣住了,“還真跑到對面去鬧了。看來咱們加緊巡邏,增加人手是對了,至少沒人我們這邊沒什麽動靜。”
四爺的神色卻更嚴肅了,“隻怕更危險了。”
林雨桐還沒反應過來,結巴就點頭:“沒錯……這是土塊……要是換成手榴彈呢?”
那從窗戶扔進去,裏面的人可就真完蛋了。
結巴皺眉:“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辦到的……但是知道危險……就足夠了……”
所以呢?
四爺沉吟了一瞬:“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叫我們避開,可這也不行吧。對方能準确的找到我們這裏,可見對我們的行蹤還是了若指掌的。而且,我們素來見人不曾避開,這有多少人不認識……”他指了指林雨桐,“她名聲在外,又義診,又給人瞧病,不認識她的人真不多。搬到哪去都躲不了的。所以我并不贊成躲起來。”說着,就看向抱着牽着常勝的林雨桐,“你說呢?”
我當然是無所謂。可是……她低頭看了看圍着自己大轉的孩子,一時間就漏出幾分遲疑來,忽的想到了什麽,然後點點頭,“你說的對,躲也躲不掉的。我們在哪裏,魚餌就在哪裏。”
結巴看向孩子:“要不……先送走……”
四爺直接接過話,“這個我們再商量。”
結巴就不好勉強,這麽大點的孩子,又一慣沒離開過大人,這猛一離開,還不知道是多久,是不好安置。他理解的點點頭,才跟四爺告辭。這事還得追查。
送走了人,四爺和林雨桐才面面相觑,真有人這麽費盡周折就是想要自家的性命。
“你說着刺殺也罷,别的也好,你偷摸的扔了炸彈跑了不就完事了,這麽大的動靜不是打草驚蛇吧。”林雨桐想不明白這些人的思路。
四爺卻笑:“隻殺了咱們,哪裏及得上順帶的給言安制造恐慌來的劃算。反正摟草打兔子。”
這怎麽是摟草打兔子呢?
“人家先是藏兵器,被人撞破了,這才想要裝神弄鬼的做掩飾。又爲了夜間行動不被發現,于是就更加将這神鬼之事給坐實了。已經鬧到了這一步了,幹脆就直接将計就計,前天晚上估計是來偵查地形的,至于什麽時候會行動,這就說不好了。”四爺低聲道,“給常勝做個安全點的襁褓。”
光給常勝準備怎麽行?林雨桐準備将家裏的被子拆了,裏面加一層結實的特殊材料。
所以,林雨桐出不了院子,隻在家裏折騰。醫院去不了,學校也去不了。最多就是準備講義,然後叫人給安來送去。
可這天之後,卻再沒有消息了。錢妮每天都出去轉,也沒再聽到說哪個村子裏又鬧鬼。一下子就安靜了起來。要不是知道結巴還忙着查呢,林雨桐都以爲這事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故去了。
十天沒等來,二十天沒等來,一個月了也不見絲毫的動靜。林雨桐能等,醫院那邊都等不了了。
結巴隔兩天來一次,跟四爺嘀嘀咕咕的。林雨桐帶着孩子,心裏都有點焦躁了。以前是忙,忙的人恨不能歇在炕上一兩月都不動彈。可現在歇了,心裏卻跟長了草一樣,都慌了。
“快了。”晚上躺在,四爺将常勝給安置好,“稍安勿躁,你看着天,是越來越冷了。連着兩天都陰沉沉的,今兒又起風了,這雪眼看就下來了。所以,他們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就得等來年開春了。”
雪一下來,不管什麽東西都會留下明顯的痕迹。而且秦北太冷,一場大雪下來,那山上的雪沒人清掃,這一個冬天就都在,這些人想悄無聲息的動作,留下痕迹怎麽行呢?他們會加緊行動的。
林雨桐當然不會害怕,反倒有了一種終于另一隻靴子也要掉下來的解脫感。在耗下去,那些人沒憋瘋了,她先瘋了。
她翻了個身問四爺:“你說,那土塊是怎麽準确無誤的打過來的?用彈弓?拳頭大小的土塊,即便用大彈弓,可土塊不是石塊,多少會留下點痕迹下來。這種痕迹是不是彈弓留下來的,應該很容易看出來才對。你們都沒說,顯然是排除了這個可能了。那能是什麽呢?”
這也就是叫人想不通的地方了。
在街上散步謠言的人已經抓起來了,也已經審問了,他們半夜打完牌,确實是看到有人在墓地裏鬼鬼祟祟的,當時他們以爲是盜墓的,也沒聲張。後來越鬧越厲害,說什麽腳印之類的,他們就明白了,這是那些盜墓的想掩蓋他們幹下的事。既然知道不是真的鬧鬼,兩人也就不怕了,還想趁機撈上一筆。隻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鬧鬼的事,巫神才有用武之地。遇上男人來求呢,少不得貪點财。遇上女人來求,少的占點便宜。那天遇上林雨桐和四爺,他們說的來勁,是因爲四爺和林雨桐連帶着錢妮和白元都沒穿軍裝,他們見四爺買東西大方,舍得掏錢。而林雨桐站在人群裏,明顯跟别的女人不一樣,先是幹幹淨淨這一點,很少有女人能做到。至少頭發蓬蓬松松的,不像是大多數人,頭發都油膩的成了一股一股了。心裏動了壞心眼,所以說的危言聳聽的。卻沒想到碰見了最不怕鬼的了。
可也正是這兩人這一鬧,逼着這背後的不将計就計都不成了。
四爺跟林雨桐絮絮叨叨的解釋,“這些都好理解,即便沒有審問的結果,咱們也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的。但是我心裏一直不得勁的是,這些人找咱們找的也未免太輕松了。認識你的人很多,但幾乎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大夫,至于你的重要性,醫院裏的護士都未必清楚。知道這些的都是極爲個别的人。而你之前在京城那邊,并沒有露出醫術,也就是說,别人的檔案裏,并沒有你是大夫的信息。而咱們來了秦北,之前的檔案全都封存了。有幾個人能說出咱們的底細來。他們是怎麽把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拼接成一個人的?是藥廠那邊走漏了消息?這也不會!結巴插手了藥廠的保衛工作,那邊要是有異動他不會一點都沒有察覺。”
林雨桐腦子裏有些亂,反應的不如四爺快,但大概意思她是聽明白了。滬上那邊知道自己是大夫,但知道的除了自己人,就是已經死了的徐麗華了。徐麗華死了之後,京城那邊自己有了新的檔案,跟滬上那邊切割的非常成功。不管是歐陽一一,還是那位芳子,甚至是于曉曼都沒有發現自己曾經在滬上的身份。從這裏可以判斷,滬上那一段,已經随着徐麗華的死亡而劃傷了一個句号。在京城,爲了不叫人産生多餘的聯想,防止跟滬上又扯上關系,自己非常小心。除了救林母和白元那次,幾乎就沒怎麽露頭。當時還在三十八号的監視之下,不也沒露餡嗎?所以,三十八号掌握的情報中,一定不包括自己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這一條。而自己來了言安,檔案被列爲絕密。即便有一張義診的照片見報,但是根據于曉曼的消息,這事根本就沒有進入檔案。鄭東将這事給攔下了,放走這麽一個人三十八号不想擔罪責。這前後一聯系,京城裏記錄的自己是不會醫術的,而如今的自己事會醫術的。那個時候,自己是作爲四爺的妻子的身份存在的,沒有别的更多的信息。那麽這潛伏進來的間諜肯定不認識自己,隻根據檔案,怎麽将自己這個大夫跟以前的身份聯系起來的?照片?好似也不對,如今這樣子跟之前精心裝扮過的人簡直是判若兩人。而四爺基本是很少露面,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這院子裏的,又有多少人能記得四爺的長相呢。可偏偏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和四爺被人家準确無誤的找見了。這是不是說,有相對較爲親近的人,也就是說知道自己底細的人有意或是無意的走漏了消息呢?之前方雲懷疑原野,估計她就是考慮到自己個四爺的身份輕易不會有人知道。四爺對外還有一層身份,是學校的教員。很多人對四爺都是這麽一個認知。所以她才會心有不安,覺得可能她被原野催眠後透漏了消息,如今又被原野的同黨給盯上了。方雲能想到這一點,那麽四爺又在懷疑誰呢?
她扭臉問四爺:“你覺得是誰?”
“不要輕易下結論。”四爺搖頭,“我絕對不相信有人會故意害咱們。”
那就是無心之失了。
林雨桐誰也不想懷疑,在這裏知道根底的,要麽是身份不一般,資曆很深的人,要麽就是曾經的故人。能懷疑誰呢,“睡吧!睡吧!想把咱們倆如何如何,這世上還真難找見這樣的人,當然了,如果美國扔過來一個□□的話,那是誰也别想逃了。”
夜裏的風很大,常勝白天沒睡午覺,夜裏睡的很踏實。爲了不在大冷天裏半夜給孩子把尿,如今也都給穿上紙尿褲了。
下半夜的時候,風更大了,林雨桐将臉往被子裏埋了埋,窗戶紙糊的窗戶就是這樣,根本當不住風。
四爺卻悄悄的起身,他想出去看看今兒刮的是什麽風。誰知道剛要下炕穿鞋,‘砰’的一聲窗戶就響了起來。四爺回頭,吓了一跳,就見冒着火星子的東西從窗戶外撞了進來掉在炕上。林雨桐反應還算迅速,蹭一下起來将這玩意抓在手裏拉開窗戶就扔了出去,“外面的人都閃開……”她怕警衛沖上來剛好撞上。鍾山一把攔住要上前的人,都趴下捂住耳朵。四爺已經一把将常勝抱在懷裏了,用林雨桐新作的小褥子讓孩子頭臉上一蓋,剛做完這些,外面發出一聲轟然巨響。火光一閃照的屋裏有那麽一瞬明亮的吓人。
常勝‘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擋住了劇烈的震蕩,但還是将孩子吓了一跳。窯洞上撲嗽嗽的往下落土,顯然是震的不輕。
林雨桐穿上大衣,跟在四爺後面趕緊出去。外面已經燈火通明了。火把都點了起來,院子正中央一個炸出一個足有兩米深的坑來。結巴正指揮人四下了追蹤去了。
四爺一手抱着孩子,突然想起什麽似得,一把拉住林雨桐朝外跑,一邊喊道:“都趴下!”
話音一落,又是一聲巨響傳來。林雨桐隻覺得身子被一股子巨大的浪幾乎掀翻了,不由自主的朝前撲去。她倒下那一刻,一扭頭,就看見四爺身子一轉,整個人後背着地,将常勝穩穩的托了起來。
林雨桐一把摸向四爺的手腕,确認他沒事之後才麻利的起身,她得去看看其他人怎麽樣了。
好在其他人都事見慣了炮火的,四爺一喊,大家都有了準備,這會子都抖了抖身上的土,站了起來。院子裏隻有常勝受了點驚吓的哭聲。
剛才的爆炸是從卧室發出來的。之前自家是住在四爺的書房,沒道理書房扔了炸彈,卧室卻漏掉了。隻是爲什麽書房的先爆炸而卧室的後爆炸呢?
“……外面有風,加速了引線的燃燒……”四爺抱着孩子走到林雨桐身邊,解釋了一句。
林雨桐将常勝接過來,“應該叫錢妮帶着孩子借住在方大姐家的。”
四爺卻不以爲然,“以後要是好飛機轟炸,你能把他藏在哪?不就是爆炸嗎?聽着聽着就習慣了。”生在什麽環境下,就得适應什麽環境的生活,不是當爹媽的心狠,實在是這世道你要是适應不了,你就活不下去。
林雨桐一邊拍着孩子哄,一邊看着自家的屋子可惜,全都炸毀了。
這邊剛把孩子哄的不大哭,開始小聲的抽噎了,不遠處又是兩聲槍響,常勝愣了一愣,‘哇’一聲又開始了。
四爺将林雨桐和孩子藏在身後,朝槍響的地方看去。結巴面色都變了,那個方向正是方雲家窯洞的土崖上方。
這麽高這麽遠的距離,是怎麽投擲成功的?
鍾山卻帶着人回來了,他指了指方雲家的土崖頂:“上面有腳印,是兩個人的腳印,都是男人的。保衛處已經去追了。”
四爺忙問:“有沒有其他的奇怪的痕迹。”他對這種投擲工具十分感興趣。投擲的遠這個不難,難的是這個工具必然是攜帶便利。這就十分難得了。
鍾山搖頭,表示并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痕迹。
結巴卻不給四爺繼續追問的機會,“我派人……送你們……你們先去城裏……呆幾天,等我将……這邊的屋子……收拾好了……再接你們……回來。”
也隻能這樣了。
四爺将常勝綁在身上翻身上馬,林雨桐自己一匹馬,被幾十個人護送着,去哪裏兩人事先也不知道。醫院和學校所有人都聚集在廣場上,都知道爆炸的是誰家。但紀律就是紀律,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也沒人多問。
等天快亮的時候,雪呼啦啦的下來了。孩子的襁褓上,兩人的頭上身上,都落了一層。風刮進人的骨頭裏,林雨桐暗罵一聲,到現在爲止都不知道要自家性命的人是誰。
馬停在一個四面高牆的地方,林雨桐先從馬上下來,才去接四爺懷裏睡的正香的孩子。見四爺下馬了,她才低聲問:“這是哪?”
“以前縣衙的監獄。”四爺低聲說了一句,“也對,如今就這裏最安全。”
前頭帶頭的笑了笑:“多謝理解。如今這裏住着的都是需要重點保護的人。”真不是一般人想進就能進的。很多人甚至都說,這裏面秘密關着的是重刑犯。這全是扯淡。
進去以後,過了三道圍牆。每一道就把手嚴密。但屋子卻不錯,燒的暖意融融的,炕上鋪着紅白格子的粗布床單,被褥也整潔的很。桌子上還放着暖水瓶,爐子燒的紅彤彤的,屋裏不大,十來個平米的樣子,但卻夠住了。
四爺跟人家交涉完,回來将林雨桐還在擺弄孩子,就将手搓熱,伸出去給林雨桐搓臉搓耳朵,“凍壞了吧。”
連個帽子圍巾都沒帶,大雪天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下,頂風冒雪的騎馬狂奔,可不凍死人了。林雨桐見孩子睡的還算是安穩,也伸手給四爺來回的搓。之後才偷偷拿出自家的盆子洗漱了一番,補覺去了。
兩人輪換着睡,另一個人得看着孩子,陌生的環境叫常勝有點不适應。吃的食堂的飯,對孩子也各位照顧。大家都吃粗糧,但常勝卻是細糧,雞蛋,大米粥,面條,給孩子總是能單獨做一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自由。紙墨筆硯隻要需要就提供,但是不能來回的走動。跟高級監獄也查不多。
“你說咱們能耐得住這份寂寞不出門,但其他人呢?”林雨桐朝窗戶外看了看,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要不是一到飯點,就能聽到院子裏傳來很多的敲門聲,她都懷疑這院子裏是不是有别人居住了。
四爺點了點林雨桐,“你的好奇心怎麽到現在還這麽重。”他的聲音低下來,說了兩個字,“密碼!”
林雨桐恍然一驚,就不再問了。情報部門有許多别人不知道的密碼,也需要解密敵人的密碼,這都需要有專門的人來做它。她覺得發現了了不得的事,連在窗戶縫隙裏窺探的**都沒有了。
原本以爲三五天就能回去,接過這一住進來,差不多就是一個月。每天在屋裏教孩子背唐詩,孩子幾乎是天天急的想出屋子,但是沒辦法啊,就是出不去。可能是該抓的人還沒有抓完,就這麽無限期一般的給住了下來。
等出去的時候,都已經過了陽曆年了。兩人都沒有來得及問結巴這件事的結果到底怎麽樣,就在新建的窯洞裏看到了一沓子發現來的文件和邊區報紙,最上面的一份還帶着油墨香,上面的内容叫兩人一歎——皖楠事變爆發了。
這兩年摩擦不斷,各種沖突不斷升級,但這次算是撕破臉來了。
結巴來的時候,四爺讓了讓位置,“坐吧。”
林雨桐将孩子交給錢妮,叫她帶着孩子在堂屋裏玩,這才給結巴倒了水過去。
結巴喝了半碗熱水,在爐子邊烤着火,這才道:“投擲的工具……你最感興趣……”他奇怪的笑了笑,然後從腰裏拿出一個東西來,一根不長的木棍上面幫着一更繩子,這個繩子應該很長,纏在木棍上,應該是五顔六色的布條拼接而成的。
“這是什麽?”林雨桐接過來看了看,然後皺眉,“爲怎麽聞見還有一股子膻味。”
結巴就笑:“撂鞭繩。”
做什麽用的?
四爺恍然,接過來看了看,不由的失笑:“放羊用的吧。”隻是比普通的放羊用的鞭繩長了很多而已。這還真是有能人,用這玩意卷起一斤左右的東西,隻要力道拿捏的巧,這還真是能扔出很遠去。“用這東西用的好,肯定是當地人。”趕羊趕出境界了。
白元進來給爐子裏添柴火,知道結巴不願意多說話,就代替他解釋,“還真就是個當地人,是個智商不怎麽健全的人。從小就放羊,沒事就用鞭繩卷了土塊打鳥完,三十年了,連的準頭不錯。可就是腦子不好使,被人家當槍使喚了。剛開始給他的都是土塊,他見扔到人家窗戶也沒事,還有人給他飯吃,就越發的到處撒野,晚上一個人溜溜達達的扔土坷垃玩。對這一帶他又熟悉,所以,他把這事就沒當事。最後人家給他的是兩個小的炸藥包,他還當時大炮仗。本來都被他們跑了,後來走訪的時候,意外的聽說一個放羊的傻子意外的消失了一個月又回來了,這才引起了巴哥的警覺。這消失的一個月,不是剛好沒鬧鬼的那一個月嗎?後來連哄帶蒙,才從傻子嘴裏套了話出來,知道他嘴裏的大哥給他飯吃,叫他在哪裏的破窯洞裏守着,反正是給抓住了。這夥子人以前就是土匪,應該說是晚上是土匪白天是村民,他們被人家一千塊大洋給收買了……”
“收買了,怎麽能順利的找到咱們?”林雨桐更加的莫名其妙。這在非專業人士手裏吃了這麽大一個虧,想想都覺得憋屈。
白元看了結巴一眼,然後嘿嘿兩聲,“那什麽……我去燒炕去。一會常勝該睡午覺了。”
這是不好說還是不知道。
結巴接過話茬:“這是□□……但對方應該……已經出了……邊區了……這案子……也就成了……無頭公案……而且……因爲走漏消息的人……跟你們親近……所以……你們要小心……謹慎些……要是有懷疑的人……及時告訴我……别隐瞞……”
這話就更加證實了林雨桐和四爺之前的猜測。
兩人都沒言語,沉默了良久,四爺才轉移話題,“……這次是哪一方要我們的命?”
“汪!”結巴說的斬釘截鐵。
倭國人沒得手,差點叫汪的人得手了。果然堡壘還是要從内部攻破的,自己人總是最了解自己人。
送走結巴,林雨桐才打量這窯洞。窯洞比之前的窯洞建的好,裏面青磚鋪地,牆上也粉刷的雪白。窗戶紙糊的很好,還貼着幾個大紅的剪紙。
但林雨桐卻沒有心情歡喜,她的心一跳一跳的,害怕自己的猜測成爲真的。
白天到處喧鬧,林雨桐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隻等晚上将孩子哄睡了,兩人才敢在被窩裏說點私房話。
“會是她嗎?”林雨桐謹慎的問了一句。
四爺歎了一聲:“過了這段時間,找個機會試探試探。”
林雨桐的眉頭緊的能夾死蚊子,“萬一要是的話,舉報嗎?”
四爺卻沉默了。他撫着林雨桐的背:“要是她是從根子上就是對方的人,悄悄的叫她沒了吧。要是隻是無意的行爲,先這麽放一次過去,隻當不知道吧。”真要是擺在明面上,不光自家會有麻煩,就是槐子和楊子也将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每一次思想運動,家裏出了倭僞間諜的人家都别想落好。别說是至親,就是沾親帶故的,也得被牽連。所以,永遠不要試圖是挑破它。要是真站在了對立面,直接出手就是了。
林雨桐閉了閉眼睛,淡淡的‘嗯’了一聲。
心裏擱着這事,但林雨桐一直都沒動,一直到過年的時候,杏子帶着陳實過來拜年,林雨桐自然而然的接觸到了杏子。
她上次因爲受了驚吓來看診,時機可真是恰巧了。
林雨桐的眸子暗了暗,就笑着請兩人進來。陳實十分抱歉的樣子:“早該來看看的,知道這裏被當做敵人的目标爆炸過一次,就該來看看你們好着沒有。隻是最近工作忙,皖楠事變之後,宣傳工作更緊張了。所以現在才抽出空,真是不好意思。”他四下打量這個新建的窯洞,猜到了被毀的應該是這裏。
杏子的手指來回的攪動着衣角,顯得很緊張,“大姐,你和姐夫沒事吧?孩子呢?孩子沒事吧。”她的聲音打顫,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吓的。
林雨桐露出後怕的樣子,“差一點就被炸成碎片。孩子吓的……”她頓了一下,“算了!不說也罷。反正也過去了。”
杏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陳實就拍她,“過去了,别自己吓自己。”
“嗯。”杏子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隻站在一邊愣愣的也不說話。
林雨桐心裏反倒是松了一口氣,這樣子至少證明她不是成心的。她跟四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轉身道:“今兒别走了,留下來吃飯吧。”她邊說着,邊拿圍裙系上,又挽起袖子準備做飯。
杏子一把拉住林雨桐,“大姐,去屋裏,我想跟你說會話。飯就不吃了。”
不由分說拉着林雨桐就走,然後重重的将卧室的門給關上了。
陳實對四爺尴尬的笑笑:“年紀小,不懂事……”
四爺不在意的擺手,給對方添了熱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卧室裏面,杏子按着林雨桐坐在炕沿上,然後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大姐,我知道你不認我,你不樂意認我。我知道我慫,心裏想着伸手能奔天,但其實呢,又沒有半點的那份本事。我沒能耐,但我不會沒良心,大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的……”
林雨桐肩膀一松:“人家從你的嘴裏知道了消息?是什麽人?”
杏子搖頭:“我不知道是什麽人,但我想,應該是郵局的人。”
“你私自給家裏去信了?”林雨桐蹭了下就站起來,“你是不是瘋了?”
“我放心不下咱娘,也放心不下遼東的孩子。”杏子嗚嗚的哭了起來,“聽說外面的物價也漲的厲害,大哥和楊子都在這邊,娘那邊怎麽辦?我叫陳實從花兒的外租家賒欠了糧食,分成兩份,一份給娘寄去,一份給遼東收養我的妮兒的那戶人家寄去。我信上沒寫大哥和大姐楊子的事,就隻給娘報了一聲平安。我記得郵局的人看我往出寄糧食,就懷疑糧食來路不正,我順嘴就說了我大姐是林閻王,我姐夫以前還是兵工廠請都請不來的專家呢。我就是想告訴他們,我不是偷的搶的。可等我回去了,我才反應過來,我大概說了不該說的了。我不敢跟你時候,那時候你正不待見我。可我心裏到底放不下,天天晚上做噩夢都夢見你和我姐夫出事了。後來剛好趕上鬧鬼的事,我不知道是真的有鬼還是我心裏有鬼,反正是吃不好睡不着閉上眼睛就做噩夢。我急着想知道大姐到底怎麽樣了,所以逼着陳實帶我過來,具體原因我又不敢跟他說……等過來看見大姐和姐夫沒事,我心裏放心了一點,但跟着心又揪起來了,那天,我看見很多警衛在院子裏來來去去,我就知道出事了。那天人多,找不到機會跟大姐說話,可剛想跟大姐說的時候,又消停了,沒聽見再鬧鬼,我以爲這事過去了,以爲是自己吓唬自己呢,誰知道這突然就炸了,要是你們出事了,我真是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林雨桐恨鐵不成鋼,卻隻能慢慢的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