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5民國舊影52三合一

</strong>民國舊影(52)

袁亮聽了方雲的問話, 馬上接口道:“嗯呢。我跟我哥早些年在學堂裏打雜, 也跟着聽課。兵工廠的師傅見我們識文斷字,跟中學生差不多,就留下我們了。”

方雲倒是馬上對這兩孩子有了好感。懂事,肯上進的孩子誰都喜歡。她點點頭,“先安心的呆着,你爸這些年也挺記挂你們的。他回國後以爲你們在京城,還專門找過你們。可這世道亂的很, 半點消息都沒有……”

話還沒說完, 袁野就端着飯盆進來了,“什麽消息沒有?”

小哥倆低頭,好似對這個父親很陌生一般。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方雲笑着迎過去, 将小方桌放下,“都過來吃飯,先吃飯再說。”

說着話,就伸手将袁亮手裏的安安抱過來, “咱們先叫二哥吃飯,吃完飯陪你玩。”

桌上一大盆的豬油炖豆腐, 一大盆小米幹飯,袁野搓着手:“趕緊吃。”邊說着, 邊給母子三人盛飯。

方雲低聲道:“食堂沒有肉了?”

“沒有!”袁野回了一句,“我跟他們說了一聲, 叫他們替咱們買兩斤肉回來, 晚上包餃子。”

“不用了。”陳大姐端着碗有些拘謹, “這就挺好的……”

方雲忙道:“看大姐說的,也太客氣了。您也别覺得成了我們的拖累,等将來你掙得工資加起來比我們倆還多的時候,說不得什麽時候還得要你拉拔我們一把呢?”

“醫院的薪俸這麽高?”陳大姐好似十分吃驚一樣。

“是藥廠……”方雲笑着剛起了個頭,胳膊就被袁野拉住了,她一愣,打住話頭,“怎麽了?”

袁野朝那母子三個看了一眼,“你們吃着,我們去看看給你們安頓住的地方。”說着,拉着方雲就從裏面出來了。

方雲抱着孩子,跟着袁野從裏面出來,袁野伸手将孩子抱過來,才扭臉對方雲道:“我聽你剛才的意思,是想往藥廠安排人?這絕對不行!”

“怎麽不行?”方雲白了袁野一眼,“小林這人挺好相處的,隻要開口,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袁野的神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方雲同志,你的d性呢?你的原則性和警惕性呢?”

方雲一愣:“你這是做什麽?”

袁野的聲音就低下來,好朝窯洞方向看了一眼,“藥廠是什麽地方?保密級别特别高的單位,怎麽能随意的靠走關系進去呢?這可是原則性問題,堅決不行!”

“老袁!”方雲皺眉:“大姐懂藥材,認識藥材,看她那樣子,這些年估計也是靠着藥材補貼家用養孩子的。這完全夠進藥廠的資格嘛!再說了,一個勞動婦女,你又不會認錯人,難道還能是奸細?你真是……怎麽不把人往好了想呢?平子和亮子還是你的親兒子呢。你也懷疑他們?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這倆孩子都是肯上進的,以前在兵工廠幹過,我還想着拖小尹的關系……”

“不行!堅決不行!”袁野的聲音高起來了,“我的兒子,絕對不搞這一套。這事你不要插手,按照安置的規章制度辦!”

“老袁!”方雲不贊同,“孩子會寒心的!”

袁野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他們正該是上學的年紀,叫他們考試上學去。要是學的好,兵工廠那邊要人,能選上他們,他們就去。選不上,絕對不能硬往裏塞。至于大姐……她既然又一技之長,想來安置辦的人會酌情考慮的。”

就是不叫自己插手了?

方雲神色不停的變換:“老袁,你這是跟我見外?”

袁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方雲:“胡思亂想什麽呢?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替我補償他們,總覺得是你欠了他們的,想對他們好。這我都明白。可是……方雲啊!我跟大姐分開十多年了,這麽些年過去了,彼此都陌生了。這空了的十多年……你敢保證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不管是藥廠還是兵工廠,這可都是相當要害的部門,要是因爲咱們有一星半點的損失,那咱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對的起d這些年的培養嗎?”

方雲愣愣的看着袁野:“我……我……我沒想那麽多。”

袁野笑了笑:“不是有我嗎?有我在你不用這麽辛苦,有些忽視的地方我給你查漏補缺。你隻要沒負擔的做自己就行了。放心,不管發生什麽,我都陪着你和安安。我發誓!”

方雲反手拽着袁野的胳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男人,還叫自己給遇上了。她一時間覺得幸福的要飄起來,拉着袁野的胳膊直晃悠,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般。袁野寵溺的笑着,由着她來回的晃悠。

“那就按你說的,我不去找小林了?”方雲低聲道,“可是我剛才已經跟大姐和兩個孩子誇下海口了。”

“有我呢。”袁野點了點方雲的鼻子,“這個壞人我去做。”

“老袁啊!你怎麽能這麽好呢。”方雲的聲音甜的都能沁出蜜來,“雖然咱們都是唯物主義,但是我還是要說,上輩子我一定積了大德了,才叫我認識了你。”

袁野拉着方雲往回走,低聲道:“要不是再外面真想親親你,嘴怎麽這麽甜呢。”

兩人都沒注意,他們走後,晾曬着床單的背後閃出兩個護士來,兩人吐着舌頭拍了拍胸脯,一個低聲道:“真是羨慕方政|委,怎麽就找了袁院長這麽好的男人。”另一個人若有所思的道:“關鍵是袁院長這作風,叫人佩服。”

這場夫妻間的對話,就這麽給傳了出去。

于是,林雨桐坐月子的時候,就從來看孩子的同事那裏,聽了不少袁野的事。什麽耿直、原則性強、大公無私之類的話,每個人來都要贊一回。方雲是沒來說情,但是這消息還不是就這麽給傳到了自己的耳朵裏。

等晚上的時候,林雨桐就跟四爺道:“這個人可真是半點把柄都不留。”

四爺笑了笑:“那你又機會就跟方雲松松口,就說隻要開口,咱們就幫着安排。”

林雨桐一邊解扣子準備給孩子喂奶,一邊尋思着四爺的話。消息既然傳出來了,自己和四爺要是不表态,在袁野看來,會不會覺得他自己已經被懷疑了呢?所以,爲了安撫住這個人,松松口倒也不是不行。這麽做無非就是有兩種結果,一種是袁野順坡下驢,無法推拒自己的好意,從而順勢答應下來,将那母子三人給安插|進去。另一種就是袁野堅決不答應。要是第一種結果,安插人進去,這其實也無所謂。藥廠不光是有分揀藥材處理藥材配置藥材,還有最後的出廠環節。出廠是要包裝的,這一環節基本就沒有秘密可言。甚至跟制藥的車間是隔着高牆的。她還能帶着透視鏡看進去?以如今的科技手段,根本就做不到。而兵工廠更是零件分離,關鍵零件的制造廠區跟基礎制造是分的更遠。所以,怎麽安排掌握在自己手裏,操作的空間很大。要是第二種結果,袁野堅決不肯走後門,那麽就真的得小心了。這個人比想象的有耐心的多。

四爺拿了熱帕子給林雨桐擦胸口,孩子吃飯的地方衛生還是要講的。他一邊擦着一邊揩油,腦子沒歇着,“我細細的打聽了袁野跟方雲兩口子那天的事,方雲跟那母子三人說話的時候,袁野去了食堂,等回來了就拉着方雲出去。也就是說,這母子三個跟方雲單獨說了許多,才叫方雲有些這麽安排的心思。”

“你的意思……”林雨桐想自己接過帕子自己擦,被四爺佛開手,也就不勉強了,順勢接過四爺的話頭,“你是想說,這母子三個沒有跟袁野商量,就挑動暗示了方雲……”

“從現在的處事手段上看,這急切絕對不是袁野的風格。”四爺笑了笑,“他回來知道了,隻能用這辦法攔住了。這就是在補救。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低調的處理,慢慢的叫人遺忘掉這母子三人跟他的關系,然後不動聲色的想辦法将這些人安置在兩個廠子裏。按照他們本身的技能,應該不難。可如今鬧的人盡皆知了,就算勉強安置進去,也接觸不到核心的。我想他心裏還不定怎麽惱怒呢。不過這也有好處,就是将他自己摘出去了。這三人真要暴露了,跟他也沒關系。受牽連也丢不了命的!隻要夾着尾巴做人,沒人能抓住他的把柄就能活下去。即便不能提升,但是有一技之長在這裏總有他的立足之地。關鍵是跟方雲的結合,給她帶來的便利确實是不少。”

林雨桐點頭,是這一碼子事。她将孩子抱起來,這小子自己就找到吃的在哪,含在嘴裏吃的香甜。林雨桐不由的失笑,看着他卻問四爺:“不用去彙報嗎?”

“不用!”四爺搖頭,“這世上不止咱們看的明白,做保衛工作的比咱們謹慎。”

這倒也是。

等孩子睡下來了,林雨桐才将燈給挪到跟前,趁着月子裏,趕緊給孩子做點衣裳。

四爺拿起來看了看:“這得穿到幾歲去?”

“兩歲前的衣服,一年四季的,沒生他以前我都準備好了。”林雨桐眯着眼睛穿針引線,“這是三歲的衣服,差不多大小就這樣吧。現在不抓緊抽空做針線,等忙起來,隻怕就更顧不上了。”

孩子出生的以後,按配給是要發一塊布給孩子做衣衫的。自家也得了一塊,月子裏的孩子肯定是夠的,但也僅僅剛夠。做三歲的衣服,這一塊布做件小棉襖都有些緊張。

還有方雲送來的,好些穿舊了的小衣服和尿片子,林雨桐都沒用,叫錢妮拆洗了暴曬了,重新縫起來,以後誰家要用還能拿去繼續用。甚至還搭上許多新棉花。

“要不花錢叫别人做吧?”四爺看着那豆大一點的燈光,“太費眼睛了。”在月子裏做活,不光費眼睛,那坐的時間長了,腰也受不了。

“太紮眼了。”林雨桐叫四爺先歇着,“都做熟了,也就是穿針的時候用眼睛,其他的時候憑着手感就行。又不是要繡花,針腳就算不齊整也無所謂的。”

四爺看着給孩子新作的衣服,隻有兩個顔色,同一種顔色的好幾件,這也是怕惹眼吧。他憐惜的在兒子的臉上輕輕的點了點,“跟着咱們真是受罪了。”

孩子還小,看不出什麽脾性來。餓了就吃,吃了局睡。林雨桐的月子哪裏能真的做一個月,一周之後,林雨桐就開始工作了。隻是工作的強度不大,一天一台手術另外加兩小時的課程。也就是說得有半天的時間是将孩子扔下家裏的。她把錢妮留下來幫忙照看,但四爺還是不借他人之手,在書房的時候,坐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畫圖。頂多就是錢妮幫着不時的給孩子熱奶,白元幫着尿布。适應了兩天,林雨桐基本就不操心了。

但很快弊端就出來了,孩子睡覺的時候,基本不要林雨桐,反倒要貼着貼着四爺睡,半夜餓了一哼哼,林雨桐才能将孩子攏到被窩裏,但人家吃完了,照樣哼哼,四爺一接過去,這就立馬消停了。

如今找四爺談工作,邵關山基本就是來家裏的,四爺從不出門。

邵關山探頭看着常勝:“你這不行,請個人吧。”

請人倒是要請的,他直接順手一推:“我這裏你也知道,到處都是圖紙。請的人政治上得過硬,這個把關的事,還是你來。安排一個叫人放心的,我也安心。你也知道,最近有點不太平。”

得!這又給自己攬了個活。

“成!”邵關山坐在對面,看着睜着一雙眼睛不哭不鬧的小子,笑道:“這小子也不像你們兩口子。”

四爺還真沒怎麽注意,反正自家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好。聽了這話才低頭細細的打量,孩子比别的孩子比當然是要胖一些的。之前沒張開,肥臉把五官擠成一團,哪裏能看的清楚像誰。也許是這段時間吃的母乳少了,瘦了一些,五官倒是顯出來了。這一細看,四爺就笑了:“外甥像舅。”

等林雨桐回來,四爺将孩子遞過去叫她喂奶,“你現在可以确定了,你就是槐子的親妹子。”

林雨桐愣了一下,随着四爺的視線朝常勝看去,眼睛鼻子嘴,越看越像了,“還真是!”

兩人說着話,就不免想起了槐子,也不知道現在在哪,過的怎麽樣。京城如今算是淪陷區,許多故人的日子隻怕也是不好過的。

隔了兩天,邵關山帶了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過來,說是請來的幫着照看孩子的人,林雨桐叫她翠嬸。她在外面跟翠嬸交代孩子的事情,四爺帶着邵關山進了書房。

“有件事我要跟你通個氣。”邵關山的神色鄭重了起來,“廠子的關鍵機密肯定沒有洩露,但是生産流程好似漏出去了。”

四爺的心思一轉:“有懷疑的目标沒?”

邵關山搖頭:“沒有!我連發覺都沒有。是首長找我談話,問了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動,我說沒有,但看首長的意思,好像是有所懷疑。”

四爺眼睛一眯,突然轉臉朝外喊林雨桐:“你進來一下。”

林雨桐進來順便将門給帶上了,“怎麽了?”

“袁野的前妻跟兩個兒子如今怎麽安排的?”四爺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林雨桐想起同事們之間說的話,才道:“那位前妻如今還在醫院的藥房幫忙熬藥,兩個孩子去了秦北公學。”

聽起來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四爺看向邵關山:“你應該查一查,兵工廠那邊有沒有誰在這邊的醫院就診過,或是是他們的親屬在這裏就診過。不管是不是袁野看診的,隻調查他們有沒有跟袁野接觸過。”

“你懷疑他?”邵關山沉吟,“這個人在倭國呆了六年……”

四爺搖頭:“這卻不是作爲作爲判斷他可疑的因素……”

關鍵因素是什麽了?四爺沒說,但林雨桐恍惚感覺,應該是袁野阻止了方雲找關系的事。第一,他害怕引起别人的懷疑。第二,他應該知道找關系即便安排了也沒用,換句話說,他一定是知道了進核心部門的鑰匙。如果連這個也知道,那麽也就是說,流程已經被他知道了。可他接觸了什麽人,這都是有據可查的。

等送走了邵關山,四爺問林雨桐:“有沒有一種叫人暫時失去神志的辦法……”

“藥物不可能。”林雨桐擺手,“不是沒有這樣的藥物,而是不好攜帶,也沒地方可以藏。”她的神色鄭重起來,“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其實不用藥物,催眠就可以。”

四爺深吸一口氣:“要是這樣,那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就算不是他看診的病人,但是作爲醫生,每天巡查病房,就能輕而易舉的接觸到每一個病人。

但是這隻是推測。

第二天邵關山又來了,“有個工人的老婆在醫院裏生過孩子,他來看看望過。”

“有沒有跟袁野接觸過?”四爺問了一聲。

邵關山皺眉:“他說他沒有印象。”

林雨桐和四爺對視一眼,這就叫人無從判别了。

四爺又跟邵關山商量着對廠裏的事情另外做了布置,“……最後有個醫務室,外界的人還是少接觸你們的工人爲好。”

這件事之後,林雨桐在一眼差不多分了一隻眼睛注意袁野。可盯了兩個月,半點端倪都沒看出來。林雨桐跟四爺商量:“能不能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四爺點點頭:“試試看吧。”

秋風已經起了,轉眼孩子百日了。林雨桐在醫院忙完了,就去找方雲:“……想借着這個由頭,請你跟袁院長吃個飯。之前多虧了袁院長仗義。”

“客氣什麽?”方雲嗔怪道:“咱們誰跟誰,這麽見外做什麽?有那點好東西你留着補身體吧……”

“你這才是見外呢。”林雨桐拉着她不撒手,“是前兒從老鄉那裏買了一副下水,我昨兒半夜在鍋裏鹵了,今兒還拿小火煨着,去不去?”

“去!去!”方雲就笑,“你那鹵肉的本事那真是沒話說。”

天黑下來的以後,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林雨桐這邊是早将屋裏的爐子給升起來了。四爺将錢妮和白元都打發了,擺好碗筷,方雲和袁野才來。

林雨桐一邊将人往裏面請,一邊問道:“安安呢?怎麽不帶過來?”

方雲就笑:“這小子天一黑就要睡,下雨裏我也不好抱出來,叫大姐幫忙看着呢。”

林雨桐就不多問了,直接請兩人上桌。四爺從書房出來,手裏拿了一瓶酒,是用小瓷瓶裝的,是本地産的酒,味道烈的很,但賣的也很好。

他直接拍開泥封,朝袁野舉了舉,“怎麽樣?老袁。要不要喝兩杯。”

老袁的聲音不高,體貼的朝卧室看了一眼,不敢吵醒孩子,他将被子舉了舉,笑的很殷切,“三杯!隻喝三杯!你知道的,外科大夫最好是不要沾酒。”

四爺了解的點頭,給兩個人倒酒。林雨桐讓菜:“别空腹喝酒。”

袁野連聲道謝,手裏卻拿着筷子将涼拌的豬耳朵舌頭夾到方雲的碗裏。方雲渾身都透着一股子小女人的柔軟,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見林雨桐看她,就笑道:“我從來都沒過的這麽幸福過。”

林雨桐心裏突然就不是滋味起來,但願是自己多心了,但願她是幸運的,但願她能這麽永遠的幸福下去。

兩個男人湊在一起,說他們的話題。林雨桐跟方雲也隻說孩子的話題,她沒主動問袁野的兩個兒子,倒是方雲大度的說了起來,“……真是好孩子,也知道上進。從來不讓我跟他爸操心。之前老袁還怕孩子跟不上功課,後來我去學校見了他們的老師,人家說倆孩子确實挺吃力的,上基礎班都有些跟不上。但是肯下苦功夫,晚上就着火光在操場上背書,天天晚上都是過了十二點才歇着。亮子還差點累暈過去。大小夥子正在長身體,學校的夥食估計也跟不上,我說叫倆孩子吃了晚飯再過來取點吃的夜裏好墊吧一點。誰知老袁還嫌我嬌慣孩子。”

聽起來,真是相處的不錯。繼子懂事,繼母慈愛。簡直就是模範家庭。

林雨桐心裏暗歎,臉上的笑意卻不變,靜靜的聽着方雲略帶幾分炫耀的顯擺,還趁着四爺和袁野湊說話的空擋,偷偷的給方雲倒了一杯酒,“喝點,沒事。爲你的幸福幹杯!”

方雲果然就端起來喝了。這邊喝這酒,那邊還注意着袁野,不時的看一眼,眼裏誰也擱不下了。

吃的差不多了,林雨桐拉她進去躺着:“叫他們喝吧。咱們裏面去躺着說悄悄話。”

方雲倒下就犯迷糊,昏昏沉沉的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林雨桐這才起來,貼着卧室的門站着,聽外面四爺跟袁野說話。

袁野的聲音帶着幾分沉穩:“……如今連着丢了十幾個大城市,姜親自負責武含戰役,到現在呢?還不是以失敗告終,所以啊,姜那一套辦法從根本上是行不通的。”

四爺的話有些遲滞,好似喝的半醉一般,“你說的是。”

袁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的笑意卻不減:“老弟,醉了吧?”

“沒……沒有……”四爺的眼睛有些迷糊的樣子,胳膊肘撐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不停的搖頭。

袁野将酒瓶子拿起來,馬上就能感覺出來,這酒瓶子已經見底了。自己喝了三杯,對方再不停的自斟自飲,而林雨桐拿過去隻倒了一杯酒,也就是說他一個人喝了大半斤白酒。也該醉了。他笑道:“肯定是醉了。你看着這酒瓶子,肯定是雙影了吧。”

“看什麽?”四爺問了一句。

袁野将酒瓶子托在手裏,放在與四爺的視線齊平的位置,“看酒瓶子。這喝了酒了,你看起來整個人都放松了,我瞧着你的眼睛原來越模糊了……”

四爺卻覺得對方的手在幅度很小的晃動着眼前的瓶子。

林雨桐在裏面聽着,這幾句話裏,其實已經有了明顯的暗示指令。她剛要出去,孩子猛地就哭了起來。

好孩子!哭的真是時候。

催眠需要安靜的環境,不能被打斷的。林雨桐沒出去,隻過去看孩子了。外面的袁野放下手裏的酒瓶子,拍了拍四爺的肩膀:“老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請兄弟你喝酒。”

四爺胡亂的應了,舌頭好像都不利索了一般。

林雨桐抱着常勝在屋裏來回的走動哄他,卧室的門就被敲響了,外面傳來袁野的聲音:“方雲,該回去了。”

“進來吧,袁院長。”林雨桐将門打開,“方大姐喝了一杯就倒下了。我去叫她……”

“不用,叫她睡吧。”袁野的神情柔和,“我背她回去。”

林雨桐歉意的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不該叫方大姐喝酒的。”

袁野背着方雲往出走,“适當的放松也是好事。你别送了,孩子不能見風。”

一個要顧着孩子,四爺半爬在桌子上,當然是送不成了。林雨桐不好意思的點頭,等着兩人走了,才又将門給關嚴實。

才要叫四爺,四爺趴在桌子上擺手。林雨桐朝門外看了看,就兀自道:“怎麽醉成這樣?喝了多少啊這是……”

正說着話,就聽見外面傳來白元的聲音:“袁院長,您怎麽……背不動我幫您送回去。”

林雨桐趕緊接話:“外面路滑,白元你扶着點。”

緊跟着就聽到袁野的聲音:“我還在想着要不要麻煩小白你呢,你就下來了。”又揚聲對立面的林雨桐道:“小林,有沒有傘?給我們家方雲遮一遮,舊衣服也行啊。”

好像等在外面是想進去借傘和叫人幫忙。

林雨桐忙道:“白元,去取傘。”

白元笑笑就應了,順手拿了靠在牆角的舊傘,“那就走吧,我撐傘。”他在二層的窯洞上,撐着傘從高處往下看了半天了,見袁野背着方雲,面卻朝窯洞的方向,這哪裏是要走,分明就是想聽點什麽。在京城早就跟間諜交過手了,對這類人,他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等聽見白元走出院子,重重的将門合上的聲音,四爺才從桌子上爬起來,神色卻很凝重,“他應該是會催眠。從病人身上确實能獲取一些信息,但隻怕從方雲身上獲取的更多。”

催眠就是在人完全放松,沒有戒備的環境下才能成功的。傷員因爲身體因素,又加之對大夫的信任,很容易放松警惕。而方雲……本身就帶着愛慕和信任,在行房之後,隻怕有一那麽一段時間根本就失去了意識,可這些,當事人隻怕一點都不會察覺。方雲可是‘老’革|命了,她所知道的信息,哪怕是零散的,也比其他人多的多。

林雨桐皺眉:“這個人不同于旁人,一般人都審不了他。甚至看守他都很難。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了。”

因此,四爺第二天一早就冒着雨出門了。這事得盡快彙報。

而林雨桐在屋裏抱着孩子,卻不由的替方雲發愁。對于方雲來說,這個打擊有點大。

四爺晚上才回來,“孩子怎麽樣?”

一天都不怎麽乖。也不是大哭大鬧,就是哼哼唧唧的,睡的也不安穩。林雨桐朝炕上指了指,四爺就看見孩子身上蓋着他的衣服,他到火爐跟前把身上的潮氣烤了烤,才笑着過去輕輕的親了一下孩子。

林雨桐給他換鞋,鞋都濕了,“怎麽說的?”

“等着吧。”四爺歎了一聲,“前一天才跟咱們喝酒,緊跟着就抓人,這不是叫人往咱們身上想嗎?總得拖幾天,找個由頭。”

這一等就是差不多一周的時候,來了兩個保安團的,說是去請袁野去做調查。

醫院衆人誰也沒往心裏去,配合組織調查這沒什麽稀奇的。就連方雲也一樣,渾不在意的跟袁野說,“回來記得買上幾個雞蛋,平子和亮子明兒休息,要回來吃飯。”

袁野笑着應了,這才扭臉問兩個保安團的戰士:“知道調查什麽嗎?要多久?需不需要帶換洗的衣服。”

這兩人笑着,“袁院長,不是大事。是前面送回來一匹俘虜,咱們缺翻譯,也順便叫您過去做個俘虜甄别工作。您不是在倭國的醫科大學畢業的嗎?俘虜裏有兩個随軍的醫生,也是醫科大學的。咱們也弄不清楚真假,還請您過去幫襯一二。”

袁野這才恍然:“好好好!配合工作,配合調查,這是應該的。走吧!”臨走還叮囑方雲,“我要是顧不上買雞蛋,就算了。那倆都是大小夥子了,不用這麽嬌慣。好好看着安安,你自己也要按時吃飯。”

周圍人就跟着哄笑起來了:“分開半天就這麽膩歪!”

方雲一張臉通紅,嗔怪道:“啰嗦!快去。”

林雨桐跟着衆人一起笑,哪怕是袁野好似無意識的看過來,她也一樣的笑,帶着幾分打趣的意味。

這一走,一天沒回來,兩天沒回來,三天還沒回來的時候,方雲就有些着急了。

她找林雨桐商量:“怎麽回事?這些人把人借去了,如今連個音訊也沒有。好歹帶個話吧。天冷了,大衣也沒帶。你說我要是去送,他們能答應吧。”

林雨桐還沒說話,外面就傳來議論聲,袁野的原配那位陳大姐也沒帶走了。

方雲面色一變,馬上就從辦公室跑了出去,林雨桐看着她着急的跟押着陳大姐的兩個人說什麽,然後那兩人直接掏出了了證件,方雲才頹然的讓開。

林雨桐歎了一聲,今兒醫院亂的很,人心都有點慌,林雨桐親自去巡查病房,在走廊上被方雲給攔住了,“小林,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

說完,不管林雨桐願意不願意,拉着林雨桐就進了辦公室,然後将門給關上了:“小林……”她的面色有些蒼白,氣喘籲籲的,透着一股子緊張,“小林,老袁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是看在眼裏的。我相信他!他不光是個好人,還是個極有原則的人。這一點很多人都能作證。如今他出事了,我得救他!我得找人作證!這一定是他被那母子三個給牽連了。”

林雨桐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陳大姐能幹什麽?還能被牽連?”

方雲有幾分咬牙切齒:“這個女人看着老實,可是嘴裏卻沒有一句實話。她說她們母子三個曾經住過的村子……恰巧災民裏有那個村子逃難來的人,人家說壓根就沒有他們這好人。他們的來曆成問題了,可不就把老袁給牽扯了嗎?你說冤不冤啊?”

這是對外的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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