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此人就是張景繞?”白坤蹭一下站了起來, 看着四爺問道。
四爺點點頭:“應該是錯不了的。”
白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要真是此人,那就難怪鄭皆民出現了。這個人死有餘辜。”他說着, 就見林雨桐的眼神還透着迷蒙,這才低聲解釋道,“去年,他與闆垣勾結, 參加僞國政府, 拟任僞直沽第二集團軍總司令,密謀在直沽進行暴動, 策應關東軍進占直沽。如今秘密前來京城, 那麽,使命應該差不多。”
林雨桐明白了, 這是要策劃暴動啊,“可誰響應呢?”
“有錢就有人響應, 地痞流氓土匪, 收買當地駐軍。”白坤看向四爺, “既然鄭皆民盯上了張景繞, 那麽這個人估摸着是逃不出去了。鋤奸救國會肯定會對他下手的。這個人該殺, 但輕易被他收買的人也該死。當局抓大魚,這些小蝦米也不能放過。所以……”他說着,看向四爺的眼神有些猶豫。
四爺擺擺手:“沒事,偶爾送一次消息也不要緊。”之前說好了是隻負責這邊的安全,但現在有了新的情報也不能叫這麽浪費了。
白坤點頭應下來:“我會謹慎的。”
等白坤走了,四爺才将簡報拿出來, 最近上面的内容都是關于華北的局勢的,“姜打算在華北跟倭協商停戰事宜。”所以,當局采用了刺殺的手段,而不是正面沖突。
六國飯店看起來平靜無波,其實早已經暗潮洶湧。這個時間點出現的人,尤其是四爺和林雨桐這種被監視的人,偶爾出現一下不會引人注目,出現的多了,或者住在裏面不出來了,這就不合情理了。知道要發生什麽這就足夠了,兩人住了一晚就利索的回來了。之後在外面也絕口不提六國飯店的事情。
幾天後的淩晨,一陣槍聲從六國飯店裏傳了出來,據說是幾個黑衣人闖入了張景繞的房間,将其擊斃,之後快速從飯店裏撤了出來,外面有汽車接應,而與其同時,扮作南洋富商的鄭皆民與同一時間消失在六國飯店。
槐子跟在鄭東的身後,看着仰面倒在血泊裏的人,長方臉,鼻端高翹,兩腮瘦削,留着濃黑的兩撮小胡子,下巴底下還有一撮長毛。鄭東眯着眼看了看,總覺得這人臉熟,好似前些天在什麽地方還見過。可是這麽利索的被擊斃,那麽這個人的身份就很不簡單。這事不能往深了查。
他扭頭對槐子道:“查下這人的身份。”
“問過了,沒什麽不尋常的。就是個商人,叫常世谷。”槐子沒露出一點知道這人是誰的樣子來。他進屋将床邊屬于‘常世谷’的箱子打開,見裏面幾十根金條,便将箱子合上,“想來是謀财害命。出門做生意,不可能不帶錢。如今身邊卻不見一個銅子。”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但包括鄭東在内的所有出現在這裏的警察,都沒有言語,那負責做記錄的還在上面記錄了不見錢财的話。這也是規矩。有錢大家一起賺嘛。就算是上面吃肉下面也能喝口湯吧。
鄭東呵呵一笑:“槐子不錯。”
這事到這裏就算是處理完了。看着将屍首連同所有的行禮都帶走,田芳站在芳子身後臉都氣白了。
無恥!
芳子一個冷眼過去,田芳趕緊低下頭。
“回房間再說。”芳子低聲吩咐道。
一進房間,田芳就迫不及待的道:“消息怎麽會走漏呢?”
“是那個蠢貨太招搖了。”芳子抿了抿嘴,“警告了多少次了,要小心些。結果呢,夜夜笙歌。真當華夏的特務機關是吃白飯的?”
田芳嘴角動了動,猶豫了一瞬才道:“您說巧不巧,前不幾天金思烨和林玉彤還來這裏住過。”
“這麽要緊的事你怎麽沒彙報?”芳子眼睛一瞪,臉上一派冷凝。
“這事是歐陽是知道的。”田芳小心的看了芳子的臉色,低聲道,“我想着她既然知道,應該是沒有大礙吧。可偏巧,這邊就出事了。”
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田芳,冷冷的一笑:“你那點心眼給我收起來。歐陽如何,我比你心裏清楚。怎麽?這是給她上眼藥呢?還是你覺得我跟你一樣愚蠢,認爲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有槍殺張景繞的能力?你這是侮辱我的智商你知道嗎?我再警告你一次,我最厭煩窩裏鬥,所以你給我記牢了,别再整什麽幺蛾子。”
田芳頭上的冷汗直往下冒:“是!小姐,我記住了。”
“先回去吧。”芳子擺擺手,打發了田芳。等田芳走了一個小時,她才收拾東西,帶上墨鏡,手裏拿着遮陽傘,準備出門。
林雨桐坐在銅錘拉的黃包車上,先是看着田芳離開,等了不短的時間,又看到一個打着傘的女人站在門口。這個女人一出飯店的大門就将傘撐開了,傘打的很低,幾乎就看不清楚她的臉。但緊跟着,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剛好停在這個女人的面前,她先上車,等整個人都上去了,才合上傘,關上車門。
看着離開的車子,銅錘問道:“還跟嗎?”
“不跟了。”林雨桐記住了車牌号碼,“回吧。”兩條腿難道還能跑過四個輪子。
銅錘馬上了然:“我會叫人注意那輛車的。”
地方可以經常換,人也可以做僞裝,可是車輛,這是大件,可沒那麽多車替換。即便有,兩三輛也是極限。隻要盯住一輛,總能找出蛛絲馬迹的。
林雨桐沒有回學校,而是直接回了林家。剛到家門口,就見劉福已經到了。
“這麽早?”林雨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笑着問道。
劉福呵呵一笑,帶着幾分憨厚:“我沒什麽事,就過來看看您有什麽吩咐。咱家有車,麻煩别人多不好。”
自己當然是有不想叫别人知道的事情,所有才不叫劉福的。他反倒是問到了臉上。
林雨桐就笑:“原本沒想着出門,不過臨時有點事。這個……”她指着銅錘,“不是外人,是自家兄弟。”說着又對銅錘道,“有空家裏來,老太太可念叨你不少時間了。”
銅錘笑着應了,“你趕緊進去吧。不用管我。”
等林雨桐進去了,銅錘遞給劉福一根煙,“兄弟,你這差事挺清閑啊。”
劉福抽了一口煙,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是兩位先生待人寬厚。他們都是好人。”
銅錘看了看劉福被熏黃的手指,再看他咳嗽的樣子,眼裏閃過一絲什麽,轉眼就笑了笑,拍了拍劉福的肩膀,“你在這裏候着,我進去讨點好吃的。出來就分給你點。”
劉福點着頭,憨憨的笑,也不說應,也不說不應。
林雨桐将饅頭裝好,正要出門,就見銅錘走了進來,“大姐,您得小心劉福那小子。”
“怎麽了?”林雨桐這段時間并沒有發現劉福有什麽問題。
“他是個老煙槍,你看他的手就知道了。”銅錘低聲道,“我剛才遞了一跟煙過去,他抽了一口,就咳嗽上了。你說這是爲什麽?”
抽煙咳嗽?要麽是以前不會抽煙,要麽是抽的這種煙不是平常抽的。而隻有質量次的煙才會又嗆又辣。
“你是說,他常抽的都是好煙。”林雨桐問道。
銅錘點頭:“**不離十吧。”
林雨桐想了想,又低聲問道:“你抽的什麽煙?”
銅錘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買的最便宜的煙絲,用紙卷了,然後塞在煙盒子裏出門帶的。”
是這樣啊!“那一點我看看。”林雨桐從銅錘要了一點,好好的收起來。
她心裏帶着事回了學校,逮了個機會問白元:“你沒發現劉福抽煙?”
按道理,這煙瘾是藏不住的。
白元愣了愣:“抽啊!抽煙。”
“抽什麽煙?”林雨桐又問了一聲。
“抽煙絲呗。”白元笑了笑,“抽的時候用紙筒子卷起來。上次還跟我要大家寫完用的草稿紙呢。”說道這裏,他面色一變,“難道……我當時沒多想,隻以爲他是簡樸慣了,覺得反正是扔,所以想廢物利用……”
“你給了?”林雨桐問道。
白元搖頭:“我沒懷疑他有問題,但是這草稿紙我當然不敢給他。爲了不叫他不愉快,我從書架子上取了點白紙給他。也跟他說了,那墨汁什麽的,吸到嘴裏怕是有毒。所以不能給他。”
林雨桐點點頭:“那就沒事。你要是有機會,拿點煙絲我看看。别打草驚蛇。”
白元應了,這才低聲問:“咱們三雙眼睛都沒看出來這人有問題,是誰看出來的?”這人的眼睛可真毒。
林雨桐笑了一下,這是因爲咱們三個都不抽煙。要不然大概光是憑着煙味,都能察覺出來。
但不管怎麽說,知道有人盯的越發的緊了,林雨桐也更加的想挖出這夥子人的老巢來。
兩人正說話,就見四爺回來了。
“怎麽這個點回來了?”林雨桐急忙問道。這才過了半晌,遠沒到下課的時間。
四爺将報紙遞過去:“今天的号外。”
“《唐古協定》!”林雨桐看了看,就将報紙遞給一邊的白元。
白元拿着報紙看了看,氣的拿着報紙揮舞着:“喪權辱國!喪權辱國!這不是承認了倭國對于遼東的占領是合法的嗎?豈有此理!應該抗議!不能任由當局如此行事。”
林雨桐看着白元的反應,就知道四爺爲什麽早回來了。學生隻怕是都在自願的組織□□活動吧。
随後,整個京城的街道上,都是舉着彩旗,打着橫幅在市政府門口示威□□的學生。
除了四爺的小課堂正常在開課意外,其他學生都走上了街道。
辦公室裏,青雲先生的反應十分激烈:“我看不光學生要走上街頭,就是咱們這些教員,也該走上街頭,也該去市政府坐坐。這國家不是某個人的國家,也不是某個黨派的國家。他們無權替四萬萬同袍做這樣的決定。”
辛甜皺眉直接道:“這話也不能這麽說。您這态度,其實還是太偏激了。要相信領袖,要相信黨國。他們比咱們考慮的多的多,一時的退讓這也沒什麽……”
“沒什麽?怎麽會沒什麽?”青雲先生将桌子拍的啪啪響:“這是氣節!這個脊梁!若是這個時候沒有了氣節,沒有脊梁,如果這時候膝蓋一彎,這可就永遠都站不起來了。我提議,咱們聯名上書政府,提出抗議。”說着,仿佛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就這麽辦,我這就寫……”
“青雲先生!”辛甜一把按住青雲先生抓着筆的手:“您可想仔細了。如今這個關頭,還是不要再惹麻煩的好。我如今聽着先生的言論,倒像是有些工黨嫌疑。這般煽動鬧事,對先生有什麽好處?”
“工黨?”青雲先生抽回手,冷笑道:“誰堅決抗倭,我就擁護誰?誰管你是什麽黨。”
辛甜看了看青雲先生,卻沒有再說話。
林雨桐看看兩人,就低下了頭,這個辛甜也很有意思。
當天晚上,青雲先生叫敲響了門,來找四爺和林雨桐聯名的。老先生平時穿的十分簡樸,洗的發白的袍子,每天都是同一件。白天穿着晚上洗,晾幹了第二天借着穿,就是這麽一位老先生。
四爺和林雨桐沒有猶豫,緊跟着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老先生也不多呆,馬上就出門,聯絡其他人去了。
兩人關了門,林雨桐正打算弄點熱水叫四爺梳洗,就聽見外面連着兩聲的槍響。
“壞了!”四爺正解衣服扣子,聽見槍聲,就趕緊往出跑。林雨桐緊跟在後面,追出樓道,就見老先生倒在地上。
林雨桐撲過去,想看看青雲先生怎麽樣了,緊跟着,就聽見四爺喊了一聲小心,林雨桐身子一挪,但胳膊還是猛的一疼,槍聲響了,胳膊中槍了。
媽|的!
林雨桐爬下,槍聲不絕于耳,都是沖着自己和四爺而來的。
四爺趴在林雨桐的背上,“别動,等這一陣槍過去。”
劉福追出來,一看這架勢,就往樓道内側一躲。四爺輕聲道:“給我槍。”
林雨桐右臂受傷了,根本無法開槍。她隻能将槍遞給四爺。這把槍是當初從滬上離開時,許波送給自己防身用的。四爺先是朝對方開了幾槍,确定對方中槍之後,才起身往過走。
“小心!”林雨桐低聲提醒道。
四爺點點頭,朝前走去,樹的背後,躺着一個人。眉心和胸口各中了一槍。這人确實已經死亡,他這才低頭,從對方的手裏将槍給拿起來,然後猛的轉身,朝躲在暗處觀察的劉福瞄準,一槍——正中眉心。
這次的事情應該跟倭國人無關。他們的目标不會是自己,要不然就不會費心的給自己身邊安插這麽多人了。這些人刺殺了青雲先生,隻能是國衆黨在清除親工份子。而自己和桐桐應該榜上有名。如今自己殺了這個刺客,而劉福卻目睹了一切。他間接的讨要草稿紙,經濟條件相當不錯,抽的起兩三塊錢的煙絲,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家夥就是倭國人的眼線,正好趁機也一并清理了。
完事之後,他将刺客的槍原模原樣的放在對方的手裏,又把桐桐給的槍塞到了劉福的手裏,做出了兩人互相開槍的假象。
那邊林雨桐滿手是血的坐在青雲先生身邊:“沒有呼吸了。一槍正中喉嚨……”
槍聲停歇了,學生和住在學校了老師陸陸續續的湧了過來,不少女孩子看見自己的先生就這麽渾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上,都不由的哭出了聲。
警察來的很快。槐子今兒值班,知道是師院出了事,就親自過來了。撥開人群,就看見自家妹子胳膊上還在往下滴血。
“先去醫院。”槐子喊道,“我叫車送你去。”又問四爺,“你沒事吧。”
四爺搖頭:“沒事。”說着,就朝刺客的方向看。
槐子咬牙:“你放心,我不把他的老底刨出來都不算完。”
田芳在人群裏,皺眉咬牙,突然喊道:“反對白色恐怖!”
緊跟着學生激昂的高喊了起來。
等林雨桐坐上警局的車的時候,就聽見辛甜在安撫學生:“大家不了解情況,就不要盲從。這是倭國特務的活動,怎麽會是當局政府呢?還請大家冷靜冷靜……”
林雨桐和四爺坐在車的後座上,随着車的遠去,那些呼喊正也随之慢慢遠去了。
到了醫院,像是這樣的槍傷是要備案的。醫生沒急着處理傷口,而是做好備案,這才能醫院的藥房裏領出藥劑來。對這一塊管理的相當嚴格。
本來應該住院的,林雨桐說什麽也不住。隻取出子彈,包紮之後,就要跟四爺回去。
槐子剛好趕過來,“宿舍還是别回去了。哪裏也不如家裏安全。”在林家,出入個陌生人,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根本就出不了事。跟着又跟四爺道,“你白天上課,晚上可以叫學生去家裏,咱們林家的小學堂也可以空出來嘛。就是騰出幾間舊屋子,叫學生留宿都不是問題。反正,還是不要在宿舍住了。”
也不至于這麽草木皆兵。
黃濤飛跟自己說的事,這是高度機密。估計這些下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可能跟他們合作的這個身份,否則也不會這麽貿然行事。
今晚出了事,宋校長會第一時間通知黃濤飛的,那麽這背後的人就會知道他們究竟幹了一件多愚蠢的事。
但桐桐這樣子,肯定是得先回家了。
今晚上,對林雨桐的沖擊格外的大。以前看到那些暗殺刺殺,都覺得是書本上的東西。沒想到這都是真的。真是說殺人就殺人。青雲先生隻是聯絡幾個教授聯名而已,就這麽本殺了。
豈有此理。
看着站在醫院門口的白元丁福保等人,四爺叮囑:“青雲先生的追悼會時間定下以後,你們跟我說一聲,我要去參加。”
白元應了一聲。今晚可真是兇險,聽見槍聲他就想出來,可是被劉福搶先了,這孫子出去也就出去了,還将門從外面給鎖上了,他是困在裏面死活都出不去。差一點就出事了。
文海路三十八号,電話鈴聲響個不停。
齊恒坐在椅子上,悠閑的接起來,直接問道:“處理幹淨了?”
“什麽幹淨了?”對方的語氣不好,并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齊恒皺眉,正想要說話,就聽對方炮轟一樣的道,“齊恒你個膽子肥了。隻叫你清理鬧的兇的,誰叫你擴散的?你知道你給老子捅了多大的簍子嗎?你他娘的差點錯殺了人!你知道剛才是誰給老子打電話的,侍從室!是侍從室的電話。這事捅破天了!你趕緊給老子收拾爛攤子去。要是真人家揪着不放,你頭上的腦袋還能不能保住都成問題。他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
齊恒愣愣的聽着,然後還不等他辯解,就聽見‘哐當’一聲,對方挂電話了。他拿着話筒愣愣的,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錯殺了?”他慢慢将電話放下,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小毛剛才正給對方斟茶,隔着電話将那聲音聽了個一清二楚。這會子小心問道:“是局長……”
“你說呢?”齊恒瞪眼,“怎麽就錯殺了?錯殺的還少嗎?一兩個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嗎?你說着些人也真是,你跟侍從室能扯上關系,這都通了天了,你怎麽窩在那麽一個破學校裏掙那三瓜兩棗的。這能怪咱們嗎?如今這下可折子了。”
小毛将茶遞過去:“您剛才也聽見了,局長那不是說差點錯殺了嗎?這就是說人沒死。隻要人沒死,這事就好辦了不是。頂多破費點,上門去裝個孫子……”
“你傻啊!”齊恒瞪眼,“那這不是承認這是咱們幹的嗎?”
小毛還要說話,電話又響了。齊恒這回不敢接電話,隻得看向小毛,然後下巴揚了揚點了點電話:“你接。”
小毛這才接起來:“你好,這裏三十八号。請問你是哪位?”
“哎呦我說,你們這三十八号真是會捅簍子。”那邊的聲音不高,“你們齊站長呢?”
“請問您是哪位?”小毛看向齊恒,又問了一句。
齊恒已經聽出是誰了,一把接過電話,哈哈就笑:“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鄭署長啊。這麽晚了,還沒休息?真是辛苦了。”
鄭東見對方打哈哈,就冷哼一聲:“少給我在這裏裝,今晚上那槍|擊案,真跟你們沒關系?”
“什麽槍|擊案?”齊恒一副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的架勢,“你可别冤枉我,别找不着兇手就往我身上推。我可不認啊。”
鄭東一愣:“齊站長,咱們是兄弟,你可别給兄弟玩這一手裏格楞啊。行!你不認是吧。不認好辦啊。死了的這家夥這張臉,可不是不少人都見過的……”
死了?
“我的人死了?”齊恒皺眉,神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怎麽死的?”
“你不是不認嗎?”鄭東哼笑一聲,“那我就挂了。”
“别!别!開個玩笑,怎麽還當真了?”齊恒哈哈就笑,“鄭老弟,我的苦處你是知道的。幹什麽不幹什麽,那都是上面一句話的事。當初叫幹的時候是他們,如今捅到侍從室了,上面就一推六二五,屎盆子全都扣在兄弟我頭上了。你說我冤不冤。哎呦,我也就納悶了,到底這是動了什麽人了?”
鄭東隻知道金思烨和林雨桐的來曆,正是槐子的妹妹妹夫。可槐子的出身,這根本就不用打聽,四九城誰不知道。可這如今呢,卻說着兩人還有更深的背景,他就覺得,是不是跟槐子之間這關系還得拉進一點。心裏這麽打算着,嘴上卻跟齊恒應付:“你們的人怎麽處理,總得給句話。”
“怎麽死的?”齊恒嚴肅了下來,“要是對方能輕易把我的人給殺了,那這可就不簡單了。”
“不是人家殺的。”鄭東透露:“是宋校長安排的一個車夫救了主子。打死了你的人,也被你的人打死了。”
“車夫還帶着槍,幹着保镖的活?”齊恒有點不信這個結論。
鄭東呵呵一笑:“你老兄是不相信兄弟這雙招子啊!”
“哪裏?哪裏?”齊恒又笑容滿面,“你老弟那雙眼睛什麽時候出過差錯?這麽着吧,事情呢,老弟你忙哥哥處理幹淨了,回頭咱們仙樂樓見。不會叫兄弟你吃虧的。”
“得咧!”鄭東哈哈一笑,“知道老兄是個體面人。就這麽辦!”
電話一挂,小毛就問:“彪子死了?”
齊恒點點頭:“這事透着邪門。宋校長給車夫配槍,這正常嗎?”
小毛往上指了指:“許是上面安排的人呢?”
齊恒沒有說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而另一邊,鄭東的辦公室外,一個穿着制服的秀氣的姑娘從座位上起來,拿起包直接出門,叫了黃包車直接去了林家。
“你怎麽來了?”槐子從大門裏出來,看着陰影裏的姑娘。
這姑娘抿嘴一笑:“我跟你說個事。”說着,就将聽到的鄭東打電話時說的話原封不動的跟槐子說了一遍,“聽說傷的人是你妹妹,我想你大概想知道是誰下的手。不過,如今也不用你出頭,上面有人護着呢。說不得以後你還會高升幾步。”
槐子笑了笑,沒接話,隻招手叫了車,“走,我送你回去。”
這姑娘拍了拍腰裏的王八殼子:“帶着家夥呢,誰敢把我怎麽樣。不用你送,趕緊回去吧。想來家裏也正亂着呢。”
家裏倒也不至于就亂了,林雨桐向來就不是個嬌氣的性子,這點傷實在是不算什麽。隻是有點受不了林母的唠叨罷了。
楊子有顔色,三兩下的趕緊把林母勸回去了,“這裏有我二姐呢。您還回去吧。鍋裏不是還炖着肉呢嗎?”
“哎呦!”林母一拍大腿,險些把這給忘了。
杏子将林雨桐和四爺換下來的沾血的衣服洗了晾上,見白坤過來了,就起身告辭,“姐,我回去給你炖湯去。”
林雨桐擺手叫她去了。其實她給自己紮了針,已經不疼了。用自己的藥,三五天傷口就長上了。并沒有大礙。
槐子回來就跟四爺将三十八号的事情說了,“我還以爲是倭國人,沒想到真是自家人下的手。這回多懸啊。”
齊恒這王八蛋不能繞了他。
林雨桐和四爺不是爲自己,是爲了那個正直的老頭——青雲先生。
四爺起身,對幾個人道:“你們先坐着等我。”然後扶林雨桐進去,“你該歇着了。”到底失血過多。林雨桐也沒犟着,由着四爺給自己将衣服脫了,伺候自己躺好,“你安心睡着,我就外面。一會子就回來陪你。”
林雨桐打了個哈欠,如今都半夜了,也确實困了,“别說太久。”他看出來了,他是不想繞了三十八号那些人。總得給點震懾才行。動不動就□□槍,手段實在是上不得台面。
至于四爺跟白坤等人是怎麽商量的,林雨桐沒問,因爲青雲先生的追悼會要開了。
到了先生的住處,這才知道,這窄小的院子,青雲先生已經欠房租二十多個月了。見了青雲先生的夫人,才知道這位夫人眼睛瞎了已經有六年了。老夫妻兩人隻有一個兒子,右腿有點殘疾,走路不是很便利。一日三餐,腐乳鹹魚就是下飯的菜。清貧至此,可在被殺的前一晚,有人來做說客,隻要老先生不鬧什麽上書事件,願意奉送一千大洋,但是先生拒絕了。宋校長出面,不僅将房租給還清了,還出面買下小院子贈給青雲先生的家人。另外,也願意接納青雲先生的兒子去學校,圖書樓建起來以後,做個圖書管理員還是行的。林雨桐看了老夫人,等傷号以後給老人家用針,應該能夠恢複一定的視力。這是唯一能爲這位老先生做的了。
追悼會來了很多人,除了師院的學生和老師,還有其他院校的師生,更有京城迫于名望的文人。還有一些政府機關送來了花圈和挽聯。
田芳站在前面,胸前佩戴着白花,第一個沖上來,将這些花圈和挽聯給扔出去:“劊子手!不要你們假惺惺!”
這是不把矛盾挑起來,誓不罷休!
林雨桐喊住她:“住手!不許胡鬧,叫先生走的安甯一些。”
“先生!”田芳一副委屈的樣子直跺腳,“有這些東西在,先生才不會安甯。”
林雨桐的眼神十分犀利,就那麽看着田芳。田芳這才低下頭,慢慢的退回去。
而參加完追悼會的歐陽一一,已經從警察局将劉福手裏的那把槍給弄到手了。派劉福去,就是爲了叫他監視兩人的,什麽任務也沒派,怎麽可能給他配槍?如果沒配槍,這把槍又是從哪裏來的?
她将槍往前一推:“這件事有貓膩。劉福不可能殺了殺手。”
“你懷疑誰?”芳子把玩着這槍,“你是懷疑金思烨?”
歐陽一一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懷疑對方知道劉福的身份,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了。但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開始把目光對準我和田芳。”
芳子将槍拿起來:“這□□……倒是不出奇。查不出什麽來。至于對方是不是懷疑你們,這得問你們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已經露出馬腳了。我可提醒你,據說,他們上層的侍從室插手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華夏當局已經知道金思烨這個人的重要性了。再不抓緊時間,恐怕以後就更加艱難了。歐陽,我對你寄予厚望!”
歐陽一一起身,立正敬禮:“小姐,我不會叫您失望的。”
芳子笑了笑:“靜候佳音!”
看着歐陽一一出去,芳子才回頭,對一邊坐着一直沒說話的男人道:“咱們是不是也該啓動另一張牌了。”
“再等等。”對方手裏拿着玻璃的酒杯,搖晃着杯子裏琥珀色的液體,“先讓歐陽去試試,看看對方到底懷疑到哪種程度了。”
芳子回頭,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才慢慢的點點頭,“聽你的。但願這兩人别犯蠢。”
“要是這兩人都栽進去了……”那人仰起頭,“那麽,金思烨夫妻就不必留着了。既然無法掌控,就幹脆毀了吧。”
芳子挑眉,抿了一口酒:“聽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整大綱。之前準備大綱花費了很長時間,還有整理出來的資料等等東西,因爲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很多都不敢用了。所以最近我是各種糾結。現在調整的差不多了。還是那句話,喜歡看的就看,不喜歡看的跳過去,等換地圖的時候要是還感興趣再來看就是了。至于大家提的意見,建議我這麽寫建議我那麽寫的,實在對不住,我自己想寫的都沒法寫呢。就這樣吧。明天見!</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