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的面色一變,然後緊跟着就回頭,看看這大殿裏,宗室已經走完了,林長亘也已經跟着出去了。伺候的宮人一個個的低着頭。她這才低聲吩咐林雨桐:“你先去外面等着,别瞎跑。”
林雨桐應了一聲,出去的時候,對着皇後福了福身。卻見皇後的視線始終看着後殿。林雨桐就擔心的看了甘氏一眼,本來皇後就有些相信‘私生女’這事,如今這聲音傳出來,不就證明皇上确實是能人道的嗎?那麽之前,甘氏和皇上豈不成了欺騙于她?被姐妹和丈夫背叛欺騙,這種種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此刻心中的憤恨與其說是對着林芳華的,倒不如說是對着甘氏和皇上的。
甘氏給林雨桐一個眼色,叫她出去,别跟着摻和。
誰知道林雨桐剛一出大殿,就聽到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緊接着,是皇後充滿着憤恨的聲音:“你就是這麽對我的?還騙我……讓我以爲……你真是好樣的!甘泉啊!我怎麽也沒想到……打小,我就知道你心眼比我多,沒想到你的心眼真的有用在我身上的一天。”
林雨桐皺眉,想要退回去看看,卻被何嬷嬷一把拉住了。她輕輕的搖頭,微微的歎氣:“早晚都有這麽一天的……”
但以這樣的方式決裂,真是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甘氏以前說,皇後是個實心眼。可這心眼未免太實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就一定認爲都是真的。可這世上的事,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況是聽到的。可就算是聽的,可不管是甘氏,還是皇上,或者說是林長亘,有誰的哪句話确切的承認了‘私生女’的這回事了嗎?沒有!誰都沒有明确的說什麽。那麽這一切,與其說是被誤導了,倒不如說是一下子觸動了隐藏在心裏的那個名叫‘嫉妒’的鬼。
甘氏默默的挨了一巴掌,并沒有打回去,隻摸了摸被打疼的臉。繼而将頭撇向一邊:“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信,是吧?”
皇後看着甘氏:“你叫我怎麽信你?這些日子,你一定當我是傻子吧。将我哄着的團團轉,好玩嗎?我告訴你,甘泉,我會叫你付出代價的!”
“代價?”甘氏眼裏的淚意一閃而過,“很好!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也會來威脅我。”她說着,眼裏就有了冷意,好半天才收斂了臉上的神情,淡淡的道:“咱們以後是敵是友,暫時可以撇開。你想找我報複,可以!我随時奉陪!”她的手緩緩的擡起,指着後殿,“而那個人,卻是李家帶進來的。你不會是打着叫她來分寵的主意吧?”
“放屁!”李湘君挺直了脊背,“先帝新喪,她就引誘皇帝做出這種事情來。後宮容不下她!”
甘氏點點頭:“你是後宮之主,你說的算。但還得看皇上的心思……”
“你也不過如此。”李湘君的眼裏閃過一絲嘲諷,“這麽些年了,憑你那麽一張臉,卻也沒将皇上籠絡了去。可見……”
“李湘君!”甘氏猛地轉過頭,看向皇後,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然擡起手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你能不能遇事多動動腦子?”之前那次受傷,那次被打,都是假的嗎?能不能想一想,别這麽沖動行事。“我早就跟你說過,氣不和時少說話,言多必失。心不順事莫做事,做事必敗。你現在氣不和,心不順,能不能先把嘴閉上冷靜冷靜。我看你現在是眼不瞎,心瞎了。”
“你……”李湘君氣的指着甘氏,卻見甘氏半點也不退讓,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屋裏轉了半圈,這才選了一張椅子坐了。
林雨桐也就聽不見裏面的聲響了。靜悄悄的好半天之後,才聽見皇後的聲音:“你說,如今該怎麽辦?”
甘氏睜開眼:“皇上會留下她的。”
“什麽?”皇後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林芳華可都過了三十了,也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更何況是死了丈夫的寡婦。又是在熱孝期勾搭皇上做這事。皇上怎麽會将她留下?名聲還要不要了?要是真的有心,過了孝期,選秀之時多留幾個也就是了。”反正自己已經這麽大歲數了,年輕的時候都沒……更不要說現在了。以前還以爲皇上是鍾情甘氏,如今看,也未必。她的臉色不由的暗沉了下來,朝後殿看了一眼。皇上啊皇上,是不是是個女人也比我這個原配妻子好啊!
甘氏輕笑一聲,聲音裏多少帶着點嘲諷,“留下她,是因爲這世上沒人可替代她……别人都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
“什麽意思?”皇後看着甘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你能不能跟我說利索了。”
“你以後就明白了。”甘氏一副三緘其口的樣子,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我現在說了,你也不信。等哪一天你自己想明白了,你就什麽都清楚了。”
皇後輕哼了一聲,從甘氏身上将視線移開,朝後殿又看了一眼,“即便是你,也不能讓皇上改變态度?”
“林芳華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甘氏隻說了這麽一句,就再不言語。
皇後的眼神卻狐疑了起來,難道甘氏跟皇上真沒有什麽?這怎麽可能?一個正常的男人守着如此美人這麽些年,卻什麽也沒發生。她絕對不信!甘氏心眼太多,真真假假的,自己再也沒辦法相信她了。
林雨桐在外面聽着,覺得甘氏的解釋,似乎是不想跟皇後翻臉。但不管怎麽解釋,兩人之間恐怕再也回不到之前相互信任那個階段了。再加上,皇後膝下如今有太子,兩人之間的利益糾葛,遲早都會讓這兩人從兒時建立起來的那點感情轉瞬間土崩瓦解。
在皇家,這事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真要是相處的親密無間,林雨桐才覺得這是真有問題。
林雨桐如今比較好奇的事,林芳華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能叫一個根本就不能人道的人馬上就好了。這在她看來,一定是用了什麽虎狼之藥了。可即便虎狼之藥,也未必有這樣的效果。要是有效,隻怕皇上早就用了。一個皇子親王,什麽樣的藥物找不到呢。
正想的出神,一扭頭,就看見何嬷嬷朝偏殿門口的一個小太監微微點頭。緊跟着,那小太監就跑了,看那方向,應該是繞過正殿,往後殿去了。
誰也沒注意,後殿窗戶跟底下,一個小太監拉起一個細線,從後殿裏拉出一個小小的香囊來。然後攏在袖子裏,低着頭,一晃眼就不見了。
而此時的後殿,永康帝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他猛地起身,用手扶着額頭。這才注意到現在的境況。瞧見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經脫了下來,身上還挂着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此時還在意亂情迷之中,她躺在床上,伸手抱着自己腰,猶如一條蛇一樣扭動着身子,嘴裏發出歡愉又痛苦的聲音。他将女人撕扯了下來,這才站起來,低頭看了看身下,也有些污濁,但都在大腿内側。
他的臉色變了數變,這就是說,自己并沒有跟這個女人成事。他心裏有些失望,但想起剛才的感覺,那種感覺真實的讓人沉迷。那是一種從沒有體驗過的快|感。自己爲這個想了多少辦法,但都沒有成功。如今這樣,盡管還沒有成,但卻叫他看到了希望。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恐怕隻有床上的這個女人知道。
他跳下床,起身将兩人的衣服撥開,在林芳華的衣服裏找了一個血紅色的蟾蜍來。蟾蜍的嘴裏吐出一種淡紅色的霧氣,轉眼就淡了,然後消失的不見蹤影。
難道是這個東西在作祟?
可自己現在拿着它,怎麽一點也不受幹擾呢?
正想的出身,身後傳來一聲女聲:“陛下!”
永康帝手裏拿着蟾蜍站起來,看着斜倚在床上的林芳華:“這是什麽?”
林芳華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您發現了?”
永康帝見她媚眼如絲,不由的就想起仿若身在幻境中兩人水乳交融的樣子。他扭過頭,平複自己的心情,才又問道:“這是什麽?”
林芳華下床,趕緊将蟾蜍裏燃燒的異香給吹滅了,“這東西,如今隻剩下這一隻,半點都不能浪費。有了它,妾身和陛下才能有此緣分。”
永康帝認真的看向林芳華,“你究竟知道了什麽?”難道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才找到這樣的東西來的嗎?他的臉色不由的難看了起來,一把上去掐住這女人的脖子,“你最好給朕說實話。”
林芳華大吃一驚:“陛下……”她臉憋的通紅,手不自覺的擺動着,像是在水裏遊水一般,“這是高人賜給妾身了……臣妾身上有一絲鳳脈未斷,這是神鳥鳳凰的血……隻有跟真龍交合……才能……”
真龍?神鳥鳳凰?
難道這東西能起作用,是因爲自己如今已經是真龍天子的緣故嗎?
其實,他是不信這個的。但是不信這個,這又如何解釋呢?
這麽想着,他捧着蟾蜍的手就微微抖了抖,好半天才問已經癱倒在地上的林芳華,“告訴朕,你還記得剛才在這大殿裏都經曆了什麽嗎?”
林芳華怯怯的看了一眼永康帝,臉上露出幾絲羞意:“陛下……跟陛下行敦倫之事……”
永康帝認真的看向林芳華,彎下腰捏着林芳華的下巴,“覺得如何?”
林芳華仰起臉,嘴角勾起幾分滿足的笑意,“從來沒有這麽快活過。”
永康帝猛地就笑了,“好好好!你在這後殿先住着吧。”然後随意的穿起衣服,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林芳華看着永康帝拿走了蟾蜍,一顆心都跟被帶走了一般。這要是用在其他女人身上可怎麽好。
皇後和甘氏聽到腳步聲就同時站了起來。等看到永康帝的時候,見他的脖子上還殘存着歡愛後的痕迹。
“你們都在?”永康帝看着甘氏,眼裏有些躍躍欲試。如果用這個,師妹是不是也會覺得真的成了自己的女人呢。這麽想着,就朝甘氏走了過去。
甘氏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忙出聲道:“可要叫太醫?”
永康帝的神情一下子就頓住了,“好端端的,請什麽太醫。”甘氏的意思他明白,她是懷疑林芳華用了違禁的東西,損害了龍體。這話叫他心裏有些不自在。但卻也不由一暖。不管是不是真夫妻,她能第一時間顧念到自己的身體,就證明她也不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
皇後的臉色卻沉凝了起來,直直的跪了下去:“陛下,那林氏在家孝國孝裏,竟然狐媚惑主。這樣的人。留不得!”
永康帝臉上僅有的那一點笑意在頃刻間也消失殆盡,“皇後說的對。林氏……賜死!”
皇後這才露出笑意,正要起身,卻不料皇上接着道:“……今兒李家進宮,不是帶了一名女子嗎?既然這女子是皇後的族妹,就留在皇後的宮裏,做個才人吧。”
皇後要起身的動作一下子就僵住了。李家進宮哪裏帶什麽女子了?唯一帶進來的女子就是林芳華,什麽族妹,根本就沒有這個人。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甘氏看了皇上一眼,就不再言語了。
這人是想叫林芳華活着,卻不能再用林芳華的名字。林芳華隻能被‘賜死’,這是怕有人從林芳華的身上挖出什麽來。比如那隻血蟾蜍。
這世上,從此沒有了林芳華。但宮裏,卻多了一個李才人。
他倒是幹脆,将這個麻煩推給了皇後和李家。人是你們帶進來的,這屁股就得你們擦幹淨。從此以後,這李才人的身份要是洩露出去一點,就得拿李家是問。所以,李家一定會精心的編織一個身份給林芳華。皇上不會跟寡婦有什麽,這個女子一定得是李家未出閣的姑娘。
“皇上!”皇後一下子就站起來,“您不能這樣。這樣的女子……”
“皇後是想叫朕跟你算一算李家的舊賬嗎?”永康帝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陰鸷起來。
皇後的臉一瞬間就白了,嘴唇顫抖了半天,才低低的應了一個‘是’!
永康帝這才拉着甘氏出門:“先去你宮裏,朕有個好東西……”
甘氏還是那句話,“問問太醫的好!千萬别亂來,要不然,叫了虛道長來問問也好。”
“别理那個牛鼻子老道。”永康帝哼了一聲,“吃了這麽些年的丹藥……”
正說着,就看到站在大殿外面的林雨桐。
甘氏從永康帝的手裏将手抽回來,皺眉質問何嬷嬷,“怎麽不帶姑娘回去?”
林雨桐趕緊欠身,她這會子驚詫莫名。因爲她從永康帝的身上,聞到了一種味道。一種緻幻藥物的味道。或者說,這不單純是緻幻藥物,還摻雜着催|情的作用。而這東西,使用的時候,應該是需要藥引子的。沒有藥引子,它的燃燒并不會給人帶去什麽傷害。但這種緻幻藥物做成的香料和藥引子同時點燃起來,那可就是……要是真的一直這麽點燃下去,真是殺人于無形。很可能會讓人脫力而死。而且死的極爲不光彩。可哪怕不是一直點,偶爾的使用,也會對人的大腦造成傷害。頭暈眼花,偏偏又精神亢奮,身體燥熱。到了一定程度,還會出現幻覺,讓人出現癫狂一類的症狀。
她的腦子裏一個個片段反複的交替着。何嬷嬷故意放林芳華進大殿,緊接着是甘氏看着後殿時奇怪的神情,再然後是莫名其妙跑到後殿的小太監。
一環接一環的連接起來,林雨桐心裏就有了推測,這一切都是甘氏算計好的。
甘氏感受到了林雨桐的目光,所以馬上看了過去:“先叫何嬷嬷送你出宮,今兒這事,我找個時間跟你解釋。”
母女倆心照不宣,都知道這話的意思。
永康帝卻以爲甘氏說的是‘私生女’的事。他嘴角就帶出笑意,既然做了,自然就要做成真的。因而,他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更和煦起來:“孩子,你先出宮去。改天,就叫你娘接你來說話。”
林雨桐被刺激的渾身泛起雞皮疙瘩,福了福身,麻溜的轉身離開了。
何嬷嬷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姑娘,您慢點。”
永康帝看着林雨桐在這宮裏氣勢昂揚的樣子,低聲對甘氏道:“要是咱們有女兒,也該是她這個樣子。你不覺得,她也更像是朕的女兒嗎?”
甘氏的嘴角就輕輕勾起來,卻謙虛道:“這是您愛屋及烏了。”
兩人說着話,就直接回了紫雲宮。進了内室,永康帝就見将伺候的人都打發了,才道:“朕冊封你爲宸貴妃如何?”
沒有冊封皇貴妃,卻給了一個‘宸’的封号。
宸這個字,是個極爲尊貴的字。它指北極星,也代指帝王,王位。
将這個字給了後妃,這無異于宣告,這個妃嫔是後宮至尊至貴之人。
甘氏心裏一歎,這封号,皇後又該多想了。但這次她卻不會再推了,隻俯身行禮:“多謝陛下。”
永康帝的臉上這才帶了笑意,拉着甘氏在榻上坐了,寶貝似得從懷裏将血蟾蜍掏了出來,“這個可是個好東西。師妹如今,可願意跟朕做一回真夫妻?”
甘氏看着那血蟾蜍,搖搖頭道:“這東西看着邪性的很,陛下當保重自身才是。”
“朕隻問你願不願意,你說那麽許多做什麽?”永康帝語氣帶着煩躁和質疑,“朕要是能跟師妹做一回夫妻,哪怕明兒死了,也絕不後悔。”
甘氏無奈的歎了一聲:“我是不相信林芳華那個女人,她太自私。既然您想試,那就試試吧。”
永康帝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你答應了?”
甘氏莫名其妙的看向永康帝,“我早就是你的側妃了,您怎麽會以爲我不答應?”
永康帝一把将甘氏抱在懷裏,“好好好!這些年,我還當你記挂着别人,心裏不願意……”
他說着,就點燃了那血蟾蜍嘴邊的撚子,慢慢的,果然看見那蟾蜍的嘴裏,慢慢的噴出淡紅色的霧氣。
甘氏陪着永康帝坐着,就盯着那隻蟾蜍。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外頭的丫頭問道:“娘娘,要掌燈嗎?”
這一聲,徹底驚醒了永康帝。他的臉上有些難堪,當着甘氏的面出了這麽一個笑話。
甘氏卻一口吹滅了那香,“我早就說過了,林芳華這個女人不可信。她既然敢拿出來,就不怕您搶奪。她知道,您遲早還得回去找她。”她說着,就輕歎了一聲,“罷了!這女人心思也毒,逼問的太緊了,她是甯死也不肯說的。既然如此,陛下就隻當是養個貓狗,偶爾過去排遣一下倒也沒什麽。但還是那句話……”她的視線落在血蟾蜍上,“叫人看看,真的無礙了,再用也不遲。”
“你不介意?”永康帝看着甘氏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透一般。
甘氏十分的坦然:“你寵了我十幾年了,再寵下去,我就真成了禍水了。她來了也好,這名聲讓給她了。”
永康帝這才笑了,時刻将利弊權衡的這麽明白的人,才是甘氏。
林雨桐坐在馬車上,靠着四爺就歎了一聲:“我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她搖搖頭,“甘氏确實是個了不得的女人。虛谷子隻怕也是她的人。”虛谷子加上石中玉,她埋伏筆埋了好幾年了吧。“她就是要自然而然的推出一個人來。這個人不一定是林芳華,但誰叫林芳華就這麽上趕着撩撥她呢。于是她順水推舟,将林芳華給一把推進了坑裏,但對方到死,估計也不會知道她是對方的棋子。”
四爺就笑了,将手裏的一頁紙遞過去:“你這次還真猜了個不離十。”
林雨桐接過來,原來是四爺叫暗衛查出來的東西。還真就是這麽一碼事。“那藥物邪性的很,隻怕要不了兩年,皇上就沒辦法處理朝政了……”
四爺将林雨桐往懷裏裹了裹,“這一招真是又狠又毒。”
永康帝即便覺得那東西邪性,可還是會禁不住誘惑,慢慢的,隻怕會沉迷進去。
林雨桐掰着手指:“第一,林芳華成了寵妃。這紅顔禍水的名聲,甘氏算是徹底的洗白了。第二,收攬朝政。永康帝得活着,她才有足夠的時間。而永康帝又不能健康的活着,要不然她伸不開手腳。一個沉迷女色沉迷到精力不濟的帝王,短期内,對她是最有利的。”
馬車停下來了,林雨桐收住了話頭,慢慢的坐了起來。
四爺看着她伸懶腰,就替她将衣服的下擺理了理,低聲道:“第三,朝中還有太子。太子不能留,但卻不能由她出手。皇帝想拿她當刀用,她就再了找一把刀來。這可是一把好刀,一把能将太子斬落馬下的刀……”
話音還沒落下,天上‘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林雨桐被吓了一跳,這是打雷了吧。
“沒事!沒事!正月打雷滿地賊,二月打雷麥谷堆。”四爺拉着林雨桐下車,“這是好兆頭。”
好兆頭不好兆頭的林雨桐也不知道。
但緊跟着,就又報喪的上門了。林芳華‘死了’!
什麽緣故死的,對外并沒有說法。聽說是林長亘料理的,人接回來就直接裝殓入棺,這才四處報喪。因爲‘死’的不光彩,因此隻通知了齊家,然後就是林家的姻親。林雨桐隻去了一次,上了一炷香,就以身體不适爲由,不再去了。
林芳華沒有兒子,這靈堂之前,跪的隻有齊朵兒。
齊朵兒到現在都是蒙的,怎麽就說沒就沒了。她這下才真的成了無依無靠了。
林雨桐聽說林家老太太在靈堂上大罵甘氏,說是因爲甘氏才害死了她的女兒的。最後林長亘做主給老太太灌了安神湯,才把人給送回去。
林芳華的葬禮在京城裏連浪花都沒翻起來,因爲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冊封後宮吸引了。
李氏被冊封爲皇後,甘氏被側妃爲宸貴妃。
這跟大家猜測的都沒多少出入。宸貴妃雖然看起來不如皇貴妃尊貴,可一個封号,叫她足以跟皇後抗衡。
皇上之前是恒親王的時候,就隻有這一妻一妾。據說是以前伺候的丫頭妾室,都是福薄的,沒有活到現在。皇上追封的那些位份,也沒人去關注。封的再高,那也是死人。
倒是聽說冊封了一位姓李的才人,這叫大家都不由的打起精神了。
皇後不得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這時候有了一位姓李的才人,是不是說皇後終于出手了呢。知道選美人固寵,而皇上也沒拒絕。這就證明這是徹底打破了甘氏獨寵的格局了。
那麽,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下孝期過後,選秀的事了。畢竟皇上還在壯年,若是真有幸得個一兒半女的,那可真是一飛沖天了。
皇後膝下有太子,但可惜,這太子不光不是皇後親生的,也不是皇上親生的。有了親兒子,難道真會想不開将皇位傳給侄兒?
還有那位甘氏,聽說跟皇上有個私生女。但那又如何,宗室不是一樣不讓記在宗譜上嗎?
各種消息充斥着京城,林雨桐可能是皇上的‘滄海遺珠’的事,也就這麽被傳了出去。
三喜跟滿月擡着一筐子的帖子進來:“這些人都瘋了一樣,都說了不收東西,這帖子還是不停的往咱們手裏塞。這不,一早上就收了這麽多。”
林雨桐正指揮着幾個小子在院子裏種樹呢,瞥了一眼帖子就擺擺手,“放着吧,有空我翻翻看。”
香梨跟在林雨桐身後,手裏端着茶壺,低聲問道:“主子,您真的是公主?”
林雨桐哭笑不得:“不是!你們都想多了。要真是公主,那宗室怎麽也不見承認呢?”
香梨一想,好像這話也對。宗室再厲害,能擋住皇上認親生閨女嗎?隻要皇上要認,那萬萬沒有認不回來的道理。
林雨桐心裏就笑,這麽簡單的道理,香梨一個丫頭都能想明白,這天下這麽多的聰明人,愣是想不明白。
但不得不說,這對自己來說,也是有好處的。最大的好處就是。每次去給楚氏請安,她再也不敢拿喬了。好好的将自己請去,然後叫坐在她身邊說話。臉上的神色很淡,但語調還算是溫和。
林雨桐也不解釋什麽,大家都這麽處着吧。不親不近,就挺好。
倒是路遇了兩次林雨枝:“不管别人怎麽說,我都不信你是什麽公主。”
那可太好了!
“我本來就不是公主。”林雨桐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将林雨枝給直接堵了回去。
倒是金成安臨走,将四爺叫過去,一再的交代,“不管是不是,你都要善待你媳婦。家裏有什麽不順心的,你就叫人給我送信,我給你做主。”
四爺好說歹說才得以脫身,回來就跟林雨桐抱怨:“私生子又不是見得人的身份,瞧着一個個的……”
孩子多了,這私生子自然不金貴。可誰叫皇上膝下無苗呢?這麽一棵疑似的根苗可不就顯得金貴起來了嗎?
兩人晚上沒事,就将這帖子來來回回的翻了一遍,認爲有必要回的,才一一作了回複。林雨桐正不耐煩,四爺卻笑了,“你瞧瞧這個。”
林雨桐伸過手去,接過來一看,不由的愕然:“這不是那天咱們見的那個郭常和嗎?他的鼻子倒是很靈,怎麽就尋到咱們身上了。”
“以前想不到,但你這所謂的另一層身份往出一抛,他估計就想偏了。”四爺點了點這帖子,“聰明人都想的比别人多些。”
“怎麽辦?見還是不見?”林雨桐将帖子放在桌子上壓了壓,“上次咱們試探人家,這次估計人家是上門試探咱們了。”
“上門就算了。”四爺起身,“咱們去外面見吧。明兒回個帖子,咱們約個時間。也别太急着見,抻抻他……”他說着,不知道就想到了什麽,“這爲君,不光要懂治國之理,還要懂禦臣之術。對郭常和這樣的人,對他得崇德于先,施恩于後。他才會爲你出生入死,跟你同心同德。”
林雨桐點點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四爺這是在手把手的教自己呢吧。
四爺見林雨桐明白了,才又道:“你啊,身上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這話一說,林雨桐馬上要惱,他就笑道,“做女人你是沒任何毛病,完美的爺都找不到第二個來。但作爲君主,你身上缺了很多特質。爺說的是這個。”
林雨桐這才哼笑一聲,不過心裏卻是服氣的。君王是那麽好做的?她心裏一直都在猶豫,是先生個兒子好好養着,還是自己親自捋袖子上陣。或者,幹脆直接叫四爺幹就好了。但如今看了甘氏的行事風格,林雨桐就将這些心思給收起來。甘氏絕對不會看着她謀算來的東西傳給跟她無關的人。如果是林雨桐的孩子,這個可能性還大些,但若是給四爺,她堅決不會這麽幹的。在她心裏,男人是靠不住的。等女婿當了皇帝,誰能保證對女兒一如既往的好。在她看來,這是一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而四爺要真想要謀劃,哪裏會謀劃不到?隻不過天下平穩的時候,惹出那麽多的動蕩做什麽呢?對他來說,兩口子誰推到台前來,都沒有太大的區别嘛。
心裏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四爺再說這些道理的時候,林雨桐就支棱着耳朵乖乖的聽着。
就聽四爺接着道:“你啊,看人看事,有些太過于求全。有時候,還帶着些俠義之氣。但這朝堂上站着的大臣,哪個能沒點瑕疵?這人嘛,有那可用之人,也有好用之人。這可用和好用之間,怎麽去權衡?有時候,這好用之人,未必就是良才。這可用之人,在你的手裏又未必好用。事事難盡如人意。所以,不會禦臣的帝王都算不上是合格的帝王。”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道:“唐時,高陽公主等人作亂,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卻主張将吳王恪給誅殺了。誰都知道吳王恪并沒有參與謀反,但最後的結果還是被殺。以你的性格,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這件事辦下來,在你的心裏,就不是忠臣良将,而是構陷無辜的奸邪之人,是不是?”
林雨桐沒有說話,閉了閉眼睛,心裏确實是有些反感的那樣的行徑。
四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歎了一聲,才道:“吳王恪不是因爲謀反被殺,而是因爲他手裏的權力足以對李治構成威脅而被殺!想做明君,那你先得把自己的位子坐穩了,叫天下太平了,你才有了做明君的資格。仁君施德于天下,那是因爲身在君位。若是君位不保,又談何施德于天下?在位爲君者,施德于衆,方可安民心。鐵腕于臣,方可安朝堂。”
林雨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理我都懂,可還是那句話,知易行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