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管怎麽處理,第一點就是不能将四爺和自己給露出來。
自己一個縮在内宅的小姑娘,四爺之前更是一個病秧子,要真是什麽都懂,什麽都會,别人沒看清楚的、沒弄明白的事,就自己跟四爺倆人看懂了,弄透了。
那别人會怎麽想?
林雨桐相信,這帶給自己和四爺的,肯定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但這事又不能不管,謹國公府不能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林雨桐眼神眯了眯,這将人都迷暈了,肯定是第一步。也就是說,這屋裏很快就會有人進來檢查。那這燭火暫時就不能熄滅。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喊道:“外面有人沒?”
貴喜聽到裏面的喊聲,就應了一聲:“四奶奶,您有什麽吩咐?”
林雨桐出聲道:“叫個丫頭進來,搭把手。”
貴喜不疑有它,還以爲是這位少奶奶急着收拾箱籠呢。他急忙問道:“一個人夠嗎?”
“夠了。”林雨桐左右看看,見三喜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滿月靠在椅背上,也睡的香甜。香梨和桂芳兩人歪在榻上。她眉頭皺了皺,就道:“也不是什麽重活,收拾點東西罷了。”
貴喜應了一聲,不大功夫,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就走了進來,看了屋裏的情形就愣了一下。
林雨桐笑道:“婚期緊,這是都累了。我也不忍叫醒她們,你過來幫我收拾點東西。”說着,就指了指一邊的大櫃子,“将裏面再擦洗一遍,也好歸置東西。”
這丫頭趕緊應了,出去拿了抹布來,就去忙活。
才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那丫頭就迷迷糊糊的靠着衣櫃打盹。
林雨桐過去将她扶到外間的炕上,将她的衣服都脫下來,這才拿了一套大紅的裏衣給她換上,然後将她的頭發散了,靠在炕頭上,身上蓋上被子。
之後趕緊回到暖閣,将那丫頭的衣服換上,又找了一間特别素淨的鬥篷披上,将頭臉都蓋着,才往出走。
貴喜正冷的在外面跺腳,見出來個人,還順手将門給帶上了。之前還以爲是少奶奶跟前伺候的丫頭,可一低頭,看見腳上的鞋是剛才進去那丫頭的,就笑道:“少奶奶慈悲,這是賞你衣服了吧。”
林雨桐低聲‘嗯’了一聲,跺跺腳,快步的順着廊下往外走去。
貴喜還以爲這丫頭是給少奶奶辦事去的,倒是半點也沒疑心。
林雨桐看天還早,她估摸着這些人現在還不會急着在男人們身上動手腳。畢竟客人還沒散呢。
她想先去世子的院子看看。跟着腳步匆匆的丫頭走,看到挂着大紅燈籠的院子,就不離十了。遠遠看去,這院子比冬青苑大了不止一倍。三進還帶着小花園的格局。
這樣的院子都有後門。林雨桐到了後門,果然見這裏進出的人更多。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提着熱水壺。還有的擡着水桶。
林雨桐心道:這楚夫人還真是半點都不給特殊的照顧,看來這世子的院子裏也沒有小廚房。
她低着頭,順利的進了院子。沒有人查問,這也沒法子查問,大冷天的,大都是林雨桐現在這幅打扮,恨不能隻露一雙眼睛出來。
正想着怎麽進内室,台階上一個丫頭就喊道:“你是哪個院子借調的?真是會偷懶。我們提水你跟着,這什麽人啊?”說着,還拉了另一個丫頭,“咱們提到這裏就行了,叫她給各位姐姐給送進去。”
林雨桐趕緊将水桶給提起來,一步一挪的往角房去。
角房是連着洗漱的地方,等進去了,才發現凳子上坐着一個丫頭正在打盹,看來這也是中招了,對于自己進來根本就沒有察覺。她轉過屏風,見裏面放着浴桶,裏面已經有半桶的水了。
林雨桐怕又别人進來,趕緊将門從裏面插上。不過就算開着門,這新人的新房,也沒有誰敢往裏面闖。東西都沒歸置,不是娘家帶來的人,多少都避着呢。瓜田李下的,丢了什麽對不上怎麽辦?她将門關好,見從角房連着的另一個小門,就轉了出去,繞過屏風,見幾個丫頭跟三喜一樣,以各種姿勢睡着。她剛要上前,就聽見正屋的門響了一下,這是有人要進來。她趕緊退到屏風的後面,順勢靠在牆上裝的跟衆人一樣,然後眯着眼睛從幾扇屏風的縫隙裏往外看。
就見一個提着食盒的丫頭走了進來,看見屋裏的樣子明顯愣了一下。她帶着鬥篷,看不清長相,就見她左右看看,然後,戳了戳趴在桌上睡着的一個丫頭:“這位姐姐……”
這聲音一出,林雨桐整個人都僵住了。這聲音不是别人,正是林雨枝。
她怎麽跑來了?
她這個樣子這絕對不是被逼的。而是她自己費盡心機跑過來的。
林雨枝此刻真是覺得老天都在幫她的忙。本來被林芳華叫去,她心裏多少就有些數。等林芳華叫丫頭殷勤的給自己上茶,她就知道有貓膩。一杯茶全被自己含在嘴裏,然後吐進袖子裏了。這也幸虧是這鬼天氣,人都穿的厚實,要不然早就露餡了。喝完茶,她就裝迷糊,故意說自己覺得困了,要回去。結果林芳華愣是說,就叫自己在她屋裏歇着,她頓時就心裏就明白了幾分。順勢在林芳華屋裏的榻上閉着眼睛裝睡。
還聽見外面有趙姨娘的聲音,她道:“你這藥到底什麽藥,有譜沒有?怎麽就是把人迷暈啊?這藥幸虧二丫頭沒吃,要不然都成了扶不起來的人,我看等花轎來了你怎麽辦?能不露餡?”
林芳華好似也懊惱的嘟囔了一句什麽,她也沒聽清楚。然後,她就一動不動的等着,緊跟着就被人塞進了箱子裏,然後擡着,一路晃悠。等到了地方,外面靜悄悄的,她也不敢動,隻靜靜的等着。可裏面冷的實在受不住了,她才冒險出來,可是一出來就愣住了。這不是自己上輩子住過的清心院嗎?
見院子裏沒人,她就知道,這些丫頭婆子又躲到哪裏吃酒烤火去了。摸到齊朵兒的屋裏完全不費勁。可是進去一瞧,齊朵兒歪在榻上,睡的死沉。連兩個丫頭也是一樣。她趕緊将脆果的披風拿了,裹在身上,又去大廚房提了食盒。
對于整個府邸,她都熟悉的很。去哪裏拿飯,去哪裏提水,半點都不生疏。還能叫出一些人的名字。這就更叫她能在這府裏輕松的走動了。
進了世子夫人的屋裏,看到丫頭們都睡着了,她心裏就估計這是有人出手了。雖然不知道跟上輩子算計自己的人是不是同一撥,但這對她來說,似乎也沒有什麽壞處。
林雨桐就見林雨枝直接到了床邊,然後開始脫新娘子的衣服。好半天,将楚姑娘脫的隻剩下裏衣了,又将人給拖下來,直接粗暴的塞在一邊的衣櫃裏。然後将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楚姑娘的衣服,緊跟着她整個人就開始晃悠,一下子倒在床上。
林雨桐心裏暗罵一聲,自己還真沒本事将一個大活人帶出去。她自己闖進來,真是作死到家了。等确定林雨枝已經完全沒有意識,林雨桐隻能出來幫她善後。将她所有衣服首飾,全都收起來放進空間。如此,至少證明她自己不是走進來的。而是被人被動的帶進來的。這是自己唯一能幫她的了。
又拿了被子,給衣櫃裏的楚姑娘蓋在身上,然後檢查了衣櫃有縫隙,絕對不會悶死人,才将櫃子給關好。
林雨桐心道:隻要自己守住四爺,而楚姑娘又藏嚴實了。剩下的就是金守仁跟林雨枝和齊朵兒的遊戲了。自己隻要保證自己和四爺不被人調換就行了。而一般人也不會認出床上的不是楚姑娘。那麽林雨枝和齊朵兒随便你們怎麽換吧。就看她們各自的運氣了。
反正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真是把林雨枝帶不出去。要是将她也藏起來倒是容易,可又上哪找個人頂替她呢?她是自願的,可随便拉一個姑娘,人家卻未必心裏就願意。與其害别人,還是叫她愛作死就作死吧。
收拾好一切,林雨桐從裏面退出來,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她快速的回了院子,貴喜還在門口守着,見林雨桐回來,就皺眉道:“我還以爲你去拿飯了。”
到現在都不見屋裏的人出來主動拿飯,他心裏還有些焦急。
林雨桐‘嗯’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我進去問問少奶奶。”
說着,就推門走了進去,可一進去,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外間的炕上沒有人了。
那個僞裝成自己的小丫頭,不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
她趕緊謹慎的四下看了看,屋裏除了一扇後窗有開過的痕迹,别的就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了。她小心的進了暖閣,卻見暖閣的炕上躺着個人,一身的紅衣,她心說,怎麽把人挪進來了。可近前一看,臉都綠了。
躺在自己和四爺炕上的,可不正是齊朵兒。
原來是将齊朵兒換來了,而把‘自己’給換走了。可這些人将‘自己’哪了?
她有喜懊惱,好端端的将一個小姑娘給牽扯進來了。
可如今,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怎麽将齊朵兒給送出院子。
這事,自己一個人還真是辦不到。林雨桐皺眉,然後轉身出去,隔着門輕聲叫了一聲‘貴喜。’
貴喜應了一聲,剛要說話。林雨桐就打斷了他:“不要大聲說話,出事了。你悄悄的!”
“少奶奶?”貴喜輕聲問了一下。
林雨桐應了一聲,吩咐道:“将四……少爺叫回來,别驚動任何人。”
貴喜應了一聲才道:“少奶奶,您沒事吧?”
林雨桐催促道:“你快點去,就沒事。”
貴喜腳下生風的往出走。
林雨桐是想過會不會因爲叫四爺而打草驚蛇,但想到這新婚夫妻,都是沒見過面的,誰會想到會被掉包。而且,這進了屋子,不等反應過來,隻怕就得中招吧。要是自己下|毒,一定會在酒裏下一種藥引子,一碰這種緻幻劑就迷糊的藥引子。
隻有如此,才不會出岔子。
四爺跟在金守仁身後,給賓客敬酒,即便帶着擋酒的人,也喝了不少。自己是沒多少感覺,可看着金守仁除了醉意,也沒什麽中招的樣子。難道估算錯了?
盡管他沒有醉意,但還是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不時的叫貴武扶着自己去一邊歇一歇。反正他身子一直不好,又喝了酒,陪不下來才是正常的。
貴喜過來,找到四爺的時候,四爺正歇着呢。到了四爺跟前,趕緊道:“少奶奶叫少爺回去,說是出事了。”
四爺就給了貴武一個眼色,然後就靠在貴武身上不動了。
貴武馬上埋怨貴喜道:“我打發人叫你,你怎麽才來。我一個人可把爺弄不回去。”
金守仁朝這邊看了一眼,就吩咐一邊的金守禮:“你去瞧瞧,将老四安全的送回去。”
金守禮也喝的五迷三道的,走路都打晃。貴武趕緊道:“世子爺,小的兩個人呢,一準出不了差錯。”
說着話,就跟貴喜兩個人扶着四爺麻溜的走了。
身後還傳來金守禮的聲音:“老四……是急着洞房呢……是急着洞房呢……”
四爺進了院子,就吩咐道:“将大門關了。誰叫也不許開門。”
說着,這才急匆匆的往屋裏去。
林雨桐聽到腳步聲,就趕緊開門,拉着四爺進來。
“出什麽事了?”四爺先看林雨桐,見她一身丫頭的衣服,就道:“你出去了?”
林雨桐點點頭,将今兒的事一一都說了,“……如今齊朵兒就在暖閣,咱們得把人送出去。”
沒錯,不一定非得送回院子,隻要不在自己的院子裏,送去哪裏都沒關系。
這都晚上了,不管誰進了齊朵兒的院子,都太顯眼,将來查問起來,可就說不清楚了。
四爺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沒事!這事好處理。”說着,他就轉身出去了,林雨桐在裏面聽見四爺跟貴武道:“……偷偷的去外院……随便拿世子一件家常的衣服出來就行了……外院這時候大概沒什麽人守着……要真碰上人了,就算了,就說我這裏沒了解酒丸,你是去取藥的……”
等林雨桐聽見腳步聲遠去,四爺就轉身進來了,“……裹上男人的披風,随便撒點酒上去,這天氣随便将人仍在外面肯定會凍死的,倒是外院的客院有許多的客房,随便找一間,将人塞進去就行了。”
林雨桐一愣,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這還真不如找個犄角旮旯扔了呢。客院大的很,跟一院子的男人待一晚上,即便什麽也沒幹,那這名聲也真是懸了。
可這确實是最靠譜的辦法了。
按照四爺的辦法,在酒宴散場的時候,很容易的就将人給塞到了一間客房。誰都沒驚動。
四爺去裏面洗漱了,林雨桐将炕上的東西都給換了,被别人睡過了,多少有點叫人不自在。
“就是不知道那個代替我的丫頭怎麽樣了?”林雨桐皺眉道。
四爺在裏面回了一句,“可是眉心長紅痣的?”這院子就這丫頭愛晃悠。
林雨桐‘嗯’了一聲:“怎麽了?”
四爺輕笑:“是個又大志向的。”
這就是說,這也可能是歪打正着,人家正盼着呢。
林雨桐心裏一松,就不再挂心了。
外面的三喜等人,林雨桐不敢動,就隻能委屈她們一晚上了。
她今晚也不敢洗漱,就這麽散了頭發按照齊朵兒的樣子躺在炕上。四爺也去了外間的床上躺了。按照這些人的謀算,此刻兩人都該是昏迷着才對。
但要隻是這樣,就不會費心這麽換人了。
果然,子時前後,窗戶又響了一下。四爺眼睛眯了一下,就閉上了。林雨桐躺在裏面的炕上,一動都不動。卻從空間裏拿出了追蹤用的藥粉,戒備着。
那人裏裏外外的看了看,就輕笑一聲。然後将四爺扛起來,往暖閣的炕上一扔,嘀咕了一句,“好好享受!”
緊跟着,林雨桐覺得鼻子下面一涼,一股藥味就鑽進鼻子,是烈性的春|藥。林雨桐顧不得這藥,隻是趁機将手裏的追蹤藥粉灑在了這人身上。這藥味若有若無,十分奇特,一旦沾上,若是不用解藥清洗,保證他三年洗不掉。
那人給四爺的鼻子下一抹,又是一聲輕笑。然後轉身就出去了。繼而是窗戶的響動聲。
林雨桐隻覺得渾身都燥熱了起來,她一把抹掉這藥,就要起身。
四爺‘噓’了一聲,指了指窗外。
林雨桐一愣,沒錯,這人不在外面聽到點動靜,是不會離開的。
正想着,四爺的手就伸了過來。兩人也有好長時間沒親近過了。再加上是該死的藥物勁道實在是怕人,不大功夫,兩人就纏在一起。
再之後,外面是不是有人聽,已經不重要了。
這一晚上真可謂是瘋狂,林雨桐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四爺還在沉睡。
林雨桐急着要起身,四爺一把拽住:“急什麽?等人家叫了,咱們再起來。要不然就太打眼了。”
林雨桐往四爺懷裏一鑽,低聲問道:“你說今兒這得熱鬧成什麽樣?”林雨枝也不知道能不能稱心如意。
可誰知道這第一聲尖叫不是從三個新房中傳出來的,而是從外院的客房裏。
齊朵兒艱難的睜開眼睛,四下裏看了看,然後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不由的就驚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