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學期到底了,孩子們也該放寒假了。林雨桐在家有點心不在焉,因爲夜生說是這兩天就回來,但是究竟是哪一天到,他卻沒詳細的說明白。家裏本來能開車去火車站接他的,現在也沒辦法了。外面還下着這麽大的雪,從南邊往京城走,也不知道穿的夠不夠暖和。
“都這麽大了,怎麽辦事還這麽不靠譜?”林雨桐在家裏直轉圈圈,不停的趴在陽台的窗戶口往下面看。
可這一等,就是半下午了。林雨桐越等越焦躁。
外面又刮起了大風,四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不一時就瞟一眼林雨桐,“你要在窗戶口呆着,就要小心寒氣。”
林雨桐順手就拿了大圍巾,将它展開,當是披肩一樣披在身上。這才又再往下一瞧,不大一會子,就看見雪地裏有個背着軍用包一身軍綠的影子在雪地裏移動,隻是這大冬天的,穿的未免也太單薄了些。
“回來了。”林雨桐回頭朝四爺喊了一聲,。
四爺頭都不擡的道:“也該回來了。”說着,就準備起身。看似将報紙收好,一點都不急切的樣子,但實際上動作一點也不慢。三兩步就到了陽台上,隔着窗戶往下面看,正看見夜生慢慢走過來的身影。
他伸手拉開陽台上的窗戶,夜生正好擡頭,看見趴在陽台上的父母。
爸媽都穿着灰色的毛衣,直媽媽的身上批了一件大紅色的圍巾,看着鮮亮火紅,叫他的心瞬間就溫暖了起來。
他展顔一笑,擡起手揮舞着,“爸媽!我就上來了。”
說着,撒丫子就往樓裏面跑。
“瘦了,也高了。”林雨桐将窗戶關上,四爺已經去給孩子開門了。
江淮回了羊城,震生和雨生也從屋裏出來,去廚房熱飯菜去了。一家人就等着他呢。
夜生推開家門,一下子把林雨桐抱起來,“媽!我想死你了。”
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起來了,兒子的胳膊結實有力,已經能這樣抱起她毫不費力了。“就知道拿假話哄我,臭小子快放我下來。”
夜生嘿嘿的笑,放下林雨桐對着四爺敬軍禮,“爸爸,我回來了。”
四爺點點頭,這孩子,已經是個軍人的樣子了。“先吃飯,吃完飯,去看看你爺爺。他老人家這兩天天天念叨你。”
夜生笑着應了。
“你這衣服也太單薄了,回家了就把衣服換了吧。”林雨桐轉身取夜生的衣服去了。
夜生趕緊攔了,“我還想叫我爺爺瞧瞧我的樣子呢。”
林雨桐隻能起身,回卧室,将空間裏存着的軍大衣拿出來,“一會穿這個吧。”
這玩意肩章領章的什麽全都沒有,在二十年前,也是特别流行的玩意。
震生和雨生,兩人問着夜生軍校生活的事。
“……剛開始,天天被罰。”夜生笑道,“光是站軍姿,走正步,就練了大半個學期。這光是自己練的好也沒用,得一個班都練得好。有一個拖後腿的,全體挨罰。哎呦,快别提了,這一學期下來,我都沒脾氣了。”
“吃飯跟搶似得,也不顧好吃不好吃,沒有可以挑揀的資格……站得有站像,坐得有坐像,再累,沒有口令,也不能随便躺下……”
雨生啧啧有聲,“沒想到你還扛下來了,我都怕你這樣的,被半路退學。”
“開玩笑!”夜生輕哼了一聲,“我這樣的,能被退回來?”
三個人又開始鬥嘴的模式,林雨桐和四爺隻含笑看着,也不插話。
吃完飯,一家人起身回印家。
“這才半年不在京城,好像又變了很多,之前沒有這棟樓的。”夜生指着路邊,問道。
震生點點頭,“所以才說是日新月異,等你讀上幾年大學,再回來就成了地地道道的異鄉人了。什麽都覺得新鮮陌生。”尤其是在軍隊這封閉的環境下的人,鄉巴佬說的就是他這樣的。
夜生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到了大院門口,警衛敬禮,夜生習慣性的就坐端正回禮。
老爺子門口也有警衛員,夜生以前也熟悉,現在倒是先對人家敬禮,“班長好。”
看來是已經完全的融入了軍隊的環境中了。
老爺子看着精神抖擻,英姿勃發,一身軍裝的夜生,高興的哈哈大笑,直叫林雨桐給他整個下酒菜,倒二兩酒來。今兒家裏還有客人,都是老爺子的部下,但肩上的星星,也證明級别相當不低。夜生見了得叫首長。
第二天,一家人又去了林家,林爸林媽都等着呢。
結果一進門,林大嫂的形象将大家吓了一跳。
“大舅媽,您這眼睛上挂倆毛毛蟲是幹嘛?”夜生誇張的作怪。
“去!什麽毛毛蟲!”林大嫂輕輕的碰了一下自己的眉毛,“不好看?”
“挺好看的。現在就流行這個。”雨生違心的道。
林雨桐哭笑不得,“大嫂,怎麽想起去紋眉了?”
紋眉是這兩年興起的一種美容技術,用來美化眉形,而且持久不褪色。但這玩意也有缺點,就是裏面的顔料,容易發藍,褪色,暈色。直接導緻的結果,就是林大嫂這樣的,成了毛毛蟲形狀,或者是一種大刀形狀的藍眉。瞧着不自然,生硬,而且有些怪異。
林大嫂拉着幾個孩子進屋,才道:“哪裏是我願意去的,是你大哥領導的夫人,非拉着我給他作伴。你看看,老了老了,弄得跟老妖精似得。剛弄完回來的時候,爸媽還以爲你大哥給了我兩拳呢。”
“不過,現在看着是黑的,還行。”程穎出來道,“要是變藍了,就得趕緊洗了。”
林大嫂懊惱的道,“我們也不懂,聽說現在又開始有一種叫繡眉的,比紋眉效果好,誰知道呢。一個個的花錢,弄得藍眉毛綠眼睛的。”
林爸在那邊已經拉着夜生瞧了,“瘦了,也黑了。”
“是結實了。”夜生笑嘻嘻的,坐在沙發上,沒有靠上去,而是就那麽直挺挺的坐着,叫看着的人都覺得累。這娃被訓練的處于一種非常玄妙的境界中。
就比如他走路,一擡腿就是齊步走的架勢,一步一步跟量過一樣。跟他走在一塊,震生和雨生能别扭死。叫他随意點,但是發現這娃不會散漫的走道了。
十幾年散漫,架不住半年的訓練。說掰過來,就真的給掰過來了。
雖然有點矯枉過正。
四爺跟林大哥在一邊說話。
“我都慶幸我早早的從廠裏出來了。”林大哥歎了一聲,“年跟前了,廠裏的工資百分之六十,也發不下來了。廠裏的領導都坐蠟了。這整大半年了,一直跟香港的資方談,但廠裏工會這邊不松口,大家也都不想被下崗,所以,對于裁員這一塊,怎麽也談不攏。再加上廠裏這些領導,都還想在廠領導這個位子上呆着,對資方的條件,那也是不滿意。就這麽一拖再拖,人心惶惶,無心生産。效益更差了,這也就是資方是個好性子,要是我,換一家去談,看他們急不急。”
當天晚上回去,四爺就給邁克打了電話,叫他跟其他藥廠試着接觸一下,再把這個消息放給藥廠的領導知道。
反正人的心态就是這樣,上趕着不是買賣。
林雨桐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鏡子,看自己的眉毛,心裏卻對四爺的做法是認同的。
四爺回頭,見林雨桐研究眉毛,就道:“你可别跟着瞎折騰。紋眉又不是什麽新鮮的技術,還什麽西方傳來的?扯淡。”
“這又怎麽話說的?”林雨桐扭頭問四爺。
“黥刑,又名墨刑,黵刑,刺字。一旦印在臉上,就再也去不掉了。連字都能印在臉上去,何況一條眉毛。這可是上古五刑之一,春秋時候就有了。人家能保證不褪色,不變形。紋眉能嗎?還西方傳來的?西方傳來的就是這麽不靠譜。沒事受這個刑法幹什麽?閑的!”四爺的語氣,十分的不屑一顧。
林雨桐愣了愣,還别說,她還真就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趁着寒假,四爺第二天開着,帶着林雨桐和孩子去了一處小區。是個新建成的别墅去。
裏面是有幾十棟别墅,環境靜谧怡人。
“這是?”林雨桐跟着四爺,帶着孩子往裏面去,“打算在這裏買房子?”
四爺點點頭,“三個孩子都大了,需要的獨立空間也大了。這地方合适,就算是将來他們都成了家,這裏也能住得下。”
就算将來隻能是偶爾回來,但也得讓孩子們覺得住的舒服。所以,重新買一套更大的房子,在四爺看來,就是一件必須的事了。
“這得多少錢啊?”林雨桐問道。
“三百來萬吧。”四爺低聲道。
買!這房子再過二十年,得賣出天價去。當投資都是極爲劃算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