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嬸真的擠過人群,朝電話走去。
周平冷哼一聲,“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本事你就去告去,看看真正害怕的是誰?”
胖嬸哪裏會服軟,那可是一碗牛肉。整整一大碗,小二斤肉炒出來的,現在剩一小半了。她能不生氣嗎?要是平時,氣一氣要就過去了,可這回這肉,是專門留出來的。
因爲兒子談了個對象,這個周末要回來吃飯。人家小姑娘在郵局工作,多體面呐。自家雖說在研究所,聽起來讓人敬畏,但是卻隻是廚子。
老李是大廚,自己就是個在樓道裏接聽電話的。
人家姑娘的父母可都是在供銷社工作,這一對比,明顯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就怕人家覺得自家高攀了。或者看不上家裏的條件,再吹了。
大兒子今年都二十二了,這婚事再也不能耽擱了。
況且,郵局那邊,人家姑娘現在就分了一個單人的宿舍,以後結婚了,大兒子這邊的房子不用愁了。
要不然,自己就得跟着老李住在食堂的倉庫去,給小兩口騰地方。
所以,她十分看重這次拜訪。
一定要讓人家姑娘覺得,咱家别的不成,但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些優勢的。
比如這吃的,牛肉可不是那麽好買到的。
如今,就剩下一個那麽點,一道菜都湊不出來,叫自己怎麽辦?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這股火氣頓時就往上冒,怎麽也壓不住。
手都搭到電話上了,卻被人摁住了。
老李圍着滿是沾着油星子的白圍裙擠了進來,一雙大手摁住胖嬸的手,氣道:“行了!多大點事,報什麽警?鬧的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胖嬸怒道:“怎麽不能報警了,小偷小摸,那也得遊街,得判刑。我還就不信了,找不出這個人來。”
老李一把拽住胖嬸,“娘們家的,說不聽了是不是?”說着,不由分說,就拉着胖嬸往回走,“你要是不聽勸,就給我滾回老家去。都是不醒事的,退一步怎麽了?爲了一口吃的鬧騰,出息了?”
周平看了兩人一眼,就冷笑一聲,進了屋子,門被狠狠的給拍上了。
林雨桐就有些明白了。
胖嬸家的肉,來曆隻怕并不清白。
老李是廚子,這廚子給家裏切上一小塊肉,留點菜什麽的,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廚子嘛,誰也不能将這樣的行爲理解爲偷吃。但好像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規矩。偷偷給家裏拿一點,總比沒完沒了的‘試菜’,“嘗嘗鹹淡”強吧。就是農村那種婚喪嫁娶請來做席面的廚子,主家都要先把肉預留出來,提前就說好是給廚子的。省的食材被浪費。畢竟,廚子也是技術活。人家要是高興了,給你多搭配上兩道菜來,可省了大勁了。
所以,有些規矩,大家是默認了的。
但要是上綱上線,非說這是貪污,還真就是個把柄。
這也是不查沒事,一查就是事。
紅姐就嚷道,“行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這裏面的貓膩,大家都看的明白。所以這偷吃的人才這麽明目張膽的拿胖嬸家的。這就是認定了胖嬸不敢嚷嚷。
林雨桐絲毫不懷疑,要真是胖嬸今兒報警了,那麽這人肯定将老李一起拉進來。
就一碗肉的事,真是鬧的太難看了。
回到屋裏,林雨桐裝了十幾個蘋果,又拿了一塊熏肉,兩根臘腸給江淮,“去給胖奶奶送去。”
這兒子的對象上門是大事,面子上總得糊弄過去的。
江淮就小聲的問林雨桐,“三嬸,到底是誰偷吃的?”
這我上哪知道去。
林雨桐摸了摸江淮的頭,就低聲道:“不管誰偷吃的,都不是大事。等大家日子過的好了,不缺肉吃了,也就沒人偷吃了。再說了,不就是一碗肉嗎?”
江淮嘿嘿一笑,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拿着東西給隔壁送去了。
四爺就在一邊道,“江淮小時候的日子苦,不可能像是咱們家的這三個一樣,将這些物質的東西看的輕。過兩年,慢慢的習慣現在的生活,心态自然就變了。”
林雨桐也就一歎。
江淮回來的時候,端着一碗醬菜,一碗大醬。“胖奶奶說,今年咱們家的小菜她包了。”
林雨桐一笑。住在樓裏要是有什麽好處的話,那就是天南地北的這些小菜口味都能吃到。
如今,很少有人去外面買醬菜,都是自己做的。
林雨桐接過來放在廚房裏,“晚上咱們吃炸醬面。”
過了沒兩天,又有兩家爲了洗衣機的事鬧起來了。
林雨桐壓根就沒用過洗衣機,都是這些□□着用。以前也不見那麽勤快,這次家家戶戶都恨不能将家裏的床單被罩,冬天的衣服。能洗的都在水裏過一遍。
“你洗完好歹把洗衣機清理一遍,什麽髒的臭的都拿出來。這是孩子的尿布吧,這個怎麽能放在洗衣機裏洗呢?這也不是你們家的洗衣機,你們家的孩子,你們不嫌棄髒,但是你得問問人家小林願意不願意?”
林雨桐真舉得哔了狗了。用了自家的洗衣機,這得罪人的事,還往自家身上推。有沒有一點良心了。
自己不管怎麽回答,都不合适。
她微微笑了笑,“這事不要問我,這冰箱和洗衣機,我們捐給所裏了。以後就是大家的公共财産了,願意怎麽用就怎麽用吧。”
說着,就撂了簾子回屋。
樓道裏一下子就安靜起來了。冰箱和洗衣機一千多塊錢呢,就這,還不一定能買到。
捐了?
肯定是說氣話呢。
誰舍得啊?大家都覺得林雨桐是被這兩家給氣的。
那兩家也讪讪的,說到底,是他們不地道。
四爺從外面回來,就聽說這事了。回屋一看,林雨桐神色正常,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他就說嘛,這點子東西哪裏能叫她生氣。
林雨桐低聲跟四爺道:“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了,昨兒我跟張所長的愛人聊天,她跟我說,這次咱們單位要建房了。資金都已經批下來了。”
四爺扭頭一瞧,“沒想到你比我聽說的還早。我也是剛聽說。剛才回來的時候,還想着,要不要弄一台彩電給所裏的大會議室。一進樓就聽說這把冰箱和洗衣機捐了。我還想說你這才這誤打誤撞倒是把什麽問題都解決了,沒想到你這心裏也還算有成算。”
林雨桐斜了他一眼,“小看人不是?”
這福利分房,永遠都是狼多肉少。
分房要卡的條件可多了,看職稱,看資曆,看工齡。這些都排好了,再看是不是雙職工。
就算是這樣,條件符合的也多的是。
房子還是分不過來。
于是沒辦法,就又得抽号。抽到的就是幸運,抽不到就自認倒黴,等着下一次優先。
當然了,隻要是人來操作,這裏面就有漏洞可鑽。
林雨桐和四爺工齡短,資曆淺,唯一占着優勢的是雙職工,而且都是要害部門的雙職工。跟蘇杭和紅姐這種,一個在科研上,一個在檔案室的不同。跟胖嬸和李師傅這樣的更不同。
雖然兩人的機會還是有的。但卻并不把穩。畢竟前面排着不知道多少資曆深的。
所以,就得加重自身的砝碼。要是對所裏,對廣大的職工,有一定的貢獻,也是一個理由吧。
林雨桐當時也是靈機一動,就将這咬手的東西,給直接扔出去了。
當天晚上,四爺就去找了張所長,正式的将冰箱和洗衣機給捐了。
張所長等四爺走後,就低聲問自家老婆,“你是不是嘴上不嚴實,把分房的事漏出去了。”
張嫂子道:“哪裏就漏了?你可别誣賴人。樓裏爲用洗衣機的,都鬧起來了。還敢拉着小林叫人評理。你說,這叫什麽事?人家自己都沒用過,是我,我也捐了,還能落一個好名聲。還有那冰箱,差點都報警。這家别提這會子多憋屈了。一千多塊錢,都能買兩間屋子了。犯得上爲這個捐東西嗎?”
她心裏其實有點心虛的。但是自家老張這人,就是個死心眼子。光知道做研究有什麽用,還得學會做官。這印家後面站着一尊大佛,結個善緣,有什麽關系。關鍵時候,人家說一句話,他就能往上走一走。再說了,人家小林多會做人。自家閨女要結婚了,這家裏拿着錢,彩電就是買不到。處處都缺貨。人家就打包票,說是彩電她給找,自己準備好錢就行。别看是花錢,但是這總比有錢花不出去強吧。
兩人平時沒事的時候,愛在一處嘀咕。人家家裏背景深,也不用巴結自己。自己也不是那種愛聽奉承話的人。别看兩人差着年歲,但是真能說到一塊去。
分房子這事,就是自己故意露出來給林雨桐的。原本想着他們會在上面使勁,但是沒想到人家直接從下面着手了。這些人用了人家的,怕是八成都說不出反對的話。
她就喜歡跟這種精明人打交道。
老張就算是偏着這小兩口一點,有這由頭在,自家也不爲難。也沒人說閑話。
省了大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