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周末,老爺子都會叫司機來接兩口子和孩子回家。
所以,林雨桐從不在筒子樓這邊洗衣服。一周的髒衣服和床單被罩都帶回去洗。
印薇見孩子們玩的好,就過來給林雨桐幫忙,“不行的話再買一台洗衣機。”
如今這東西還不好買。
“關鍵是沒地方放。”林雨桐搖頭,“要是放在外面的水房裏,這洗衣機大概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得運轉。”整棟樓裏怕是都得借着用了。
不是不舍得給别人用,關鍵是現在這洗衣機的噪聲太大。林雨桐老覺得跟着拖拉機似得,嗚嗚的響。在家裏擱在院子裏不明顯,放在樓裏面試試?
印薇就發愁,“實在不行就在周圍村裏買個小院?”
村裏也一樣不方便。光是水電暖氣就沒辦法。
林雨桐笑道:“慢慢就習慣了。”
等到天慢慢的熱起來的時候,林雨桐還真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每天早上,在喧嘩聲中起床。
天熱以後,除了住在兩頭的大戶型的屋子,其他人家都開始爲了通風而不關門了。平時都是半截子門簾挂着,擋住人的視線就行了。
因爲南北不通透,關着門,不透風。
就算林雨桐如今這屋子,也算不上南北通風,隻是南面和西面都有窗戶,好歹有點風進來,空氣能流通。
一樓比較陰涼,鋪着涼席,睡在地闆上倒也沒有想象中的燥熱。
沒有外人,林雨桐就穿着熱褲和無袖的背心在屋子,露出胳膊和大長腿來,在四爺面前不停地晃悠。
四爺就是熱死,也不穿短褲出門,在家裏也是長褲。
林雨桐沒辦法,用青紗做了兩條紗褲給他在家裏穿。也用白紗做了兩條蓋到腳面的長裙子,萬一家裏來客人了,往身上一套就行了。
出門的衣服,林雨桐不太習慣标新立異。她跟四爺都是白襯衫,黑褲子。料子倒是輕薄吸汗透氣的。
大上午的,一家人都睡在客廳的涼席上午休。
外面突的吵了起來。
“叫你打一盆水,多大功夫了?在這裏磨磨唧唧的幹什麽?”這是斜對面周平的聲音。
周平又在罵張革新了。
“說點工作上的事情,喊什麽喊?”張革新回了一句。
這可是比較難得的,還敢回嘴。
林雨桐翻了個身,繼續拿着扇子給孩子扇風。
“談工作?”周平的聲音尖利了起來,“大晌午的,兩人躲在水房裏,談的什麽工作?你瞧瞧你,光着個膀子。她呢?一個女人,襯衫的扣子還解開着。談個屁工作。”
“胡說什麽?”張革新聲音小起來了,“誰的扣子解開了?”
然後是兩個人推搡的聲音,接着是關門的聲音。
林雨桐撇了撇嘴,以後他們家男人是香饽饽呢?誰見了都想咬一口。
水房是公共的地方,就算是扣子開着,也是領口的扣子。在水房肯定是打水洗漱的,穿的整整齊齊的,能是洗漱嗎?這女人簡直就不可理喻。
今兒還真不知道是又誰倒黴的被周平夾槍帶棒了。
午睡起來,四爺先送孩子去學校,然後直接去上班。
林雨桐起身要換衣服,擦防曬霜,磨蹭的很,走的遲一點。
臨走想起辦公室的凳子,坐在幾個小時,褲子都被汗打濕了,難受的很。
她拿了四個給枕頭上鋪的涼枕席。先去了四爺的辦公室,給他和雲師傅的凳子上鋪上綁好。
蘇杭看見了,就啧啧出聲,“小林真是賢惠啊。”
林雨桐白眼一翻,不愛搭理這個二貨。
剛要出門,就跟四爺走了個面對面。林雨桐把保溫杯塞到四爺懷裏,“綠豆湯,記得都喝了。”
穿的整整齊齊的,辦公室連個風扇都沒有,熱死個人。不注意防暑可不行。
四爺見林雨桐頭上,鼻尖都是汗,就低聲道:“以後你也穿裙子吧。”這熱的确實叫人受不了。
别的女人都開始穿着連衣裙了,就她穿着長褲,肯定也熱。
林雨桐眼睛一亮,“你可别反悔。”
四爺偷偷瞪她一眼,也不以爲意。他太知道她了,想叫她太出格,都不可能。
林雨桐回到辦公室,給自己和蔣師傅也綁上涼枕席。
蔣師傅進來看見了就笑眯眯的說好。
林雨桐從這個下午一下子就覺得手裏的活輕松了不少。因爲有一半都被蔣師傅不動聲色的安排給别人了。
當天晚上回去,等孩子都睡了,林雨桐也不嫌棄熱,開始給自己做裙子。真叫自己露着胳膊腿滿大街的跑,其實她也不習慣。而且大街上也沒人敢穿露的太多的衣服。所以,長短最起碼得遮住小腿,林雨桐裁剪了一條紅的,一條鵝黃的。袖子用半透明的輕紗,做的很寬。但袖口卻用松緊帶收緊。腰的位置,用了一條細細的白皮帶,一下子就出型了。
林雨桐花了好幾個晚上,才将衣服做好。順便也給雨生做了兩條款式一模一樣的裙子。
“好看嗎?”林雨桐換上高跟鞋,站在四爺跟前,叫他瞧。
其實還真是不漏,裙子都到了腳踝處了。也就是她個子高,能撐得起這麽長的裙子。
“好看。”四爺點點頭。
又見她腳腕瑩白一片,配上腳上淺口的白色高跟鞋,越發顯得動人。
“不是有絲襪嗎?”四爺皺眉,“把絲襪穿上吧。”
其實自己這樣的膚色,真的不需要絲襪才更好看。
不過還是别犟嘴了,再犟嘴估計這裙子就地壓在箱子底下了。
雨生見媽媽穿的是紅裙子,就有些不高興,換了黃色的出來,“明天我要穿紅的。”
她有些氣鼓鼓的。
林雨桐點點頭,“好!媽媽明天穿黃的。不跟你撞衫。”
震生和夜生都是竹青色的細紗燈籠褲,涼飕飕的。也很舒服。
一家人一出門,就有人贊。
胖嬸誇了三個孩子穿的好看,又瞧林雨桐,“沒見外面有這樣的款式?在哪裏買的?”
林雨桐可不願意說這是自家做的,要不然,找自己做衣服的人可就難打發了。
“親戚從香港帶過來的。”林雨桐隻能這麽說。
香港的東西,在現在看來,就是十分昂貴而且稀罕的東西。
紅姐在一邊就道:“就說嘛。我大姐在上海給我寄來的裙子,還不如你身上的這件好看。”
上海貨,一直都認爲是最時髦的商品。
林雨桐也當了一回時尚達人。
可才過了沒兩天,林雨桐一出門,就發現周平也穿了一件樣式特别接近的紅裙子。料子好像是的确良的。不過這個紅,不是正紅,是水紅色的。
紅色的的确良料子可不好找。
以前的确良貴的很,十多塊錢一米。現在能便宜點了。年輕人談戀愛,小夥子能送小姑娘一件的确良做的白裙子,那簡直就跟送了限量版的lv包包一個級别。
金貴着呢。
更不要提周平身上這件水紅色的了。
就見她踩着紅色的高跟鞋,穿着長短剛到了小腿上的紅裙子。相比起林雨桐身上一看就簡直不菲的‘香港貨’,周平身上這件就平民多了。
整個樓道的女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來,馬上打聽在什麽地方買的布,在哪裏做的。
沒幾天,好似整個樓裏的女人都穿上了紅裙子一般。酒紅色的,醬紅色的,枚紅色的,洋紅色的。就連胖嬸都穿着一件粉紅色的。四十多歲的人了,長得白胖,穿個粉紅色的裙子,頗有些老黃瓜刷綠漆的意思。
“我去的晚了,就粉紅色的布剩的多。”胖嬸有些懊惱,“你說這人胖,做衣服都比别人費。”她跟林雨桐倒起了苦水,“我以前瘦的很,這是這兩年才胖起來的。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婆婆不喜歡,嫌棄我個子高。你知道是爲啥?”
林雨桐搖搖頭,高個子多好啊。哪裏有嫌棄兒媳婦高的。
胖嬸一拍大腿,道:“這個子高,做衣服費布料。就連被褥,都得比别人長。那些年日子多難啊,被面都恨不能截下一段來做其他的用。我結婚的被子,根本就蓋不住我。長短剛好從我脖子下面到腳尖,一點多餘的都沒有。你想啊,這樣的被子晚上能不鑽風嗎?可是苦大了。晚上不能脫上身的衣服,緊着下身蓋呗。”
其實胖嬸也才一米七,比林雨桐還稍微矮了那麽一點點。
林雨桐聽了就想笑,這婆婆也真是叫人沒話說了。
胖嬸就歎氣道:“可話說回來了,老太太四個兒子,要娶四個兒媳婦。不這麽儉省着把媳婦哄回來,還能咋辦?那時候,給我這個新媳婦做衣服的布料,永遠都不夠數。衣服的下擺,領子,都是拿别的布拼湊的。當時,我真是能氣死,好好的一件衣裳,非得弄的跟乞丐裝一樣。哪怕再多添兩分錢,都不至于叫我緊巴成那樣。如今想想,要是真有辦法,誰不會大方的做人?都是窮鬧得。”
總之,還是覺得日子好過了。
滿樓道裏飄的都是紅色的裙擺,把雨生憤憤的将裙子收起來,“再不要穿了。”别的孩子都是看見别人有什麽,就跟着要什麽。雨生剛好跟别人相反,不愛叫人家跟她一樣。
林雨桐覺得,這都是四爺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