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沒有看孟田芬,還是照樣洗臉洗腳,然後塗塗抹抹之後,才準備上床睡覺。
簡平從上鋪下來,坐在林雨桐的床邊,“咱們得好好談談。”
林雨桐莫名其妙,“談什麽?”她從被窩裏露出頭來,頭發是散着的。
簡平皺了皺眉頭,“林雨桐同學,我是嚴肅的。”披頭散發像個什麽樣子。
毛病!
“嚴肅的話題就請選個嚴肅的時間來談。我已經睡下了,簡平同學。”林雨桐幹脆往被子裏一縮,不想搭理。
“我這是在幫你。簡平蹭一下站起來,“你的思想再這麽發展下去,是十分危險的。你知道不知道,沒有集體的榮譽感,就是思想滑坡的表現。越級找學校的學生處,就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還有你這态度……”她的手都有些顫抖,“你這是什麽态度?”
我咧個去!這是政、治輔導員吧。
林雨桐擡起頭,“誰告訴你我越級彙報了?看來簡平同學對aozhuxi他老人家的話,理解貫徹的還不夠透徹。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話得記住。我是先去找了程教授,然後是程教授帶着我們找的學生處。你批評我沒有集體榮譽感,但我确實是先找了輔導員的。之後怎麽處理,也是聽輔導員老師的話。所以,你的指責并不成立。而你,在沒有調查的情況下,就妄下斷言,對我橫加指責。而且态度極其惡劣。簡平同學,你不覺得你必須向我道歉嗎?”
簡平愣了一下,“你先告訴了程教授?”
林雨桐挑眉,“不信可以自己去問。”
簡平扭頭問柳燕,“剛才我們争論的時候,你爲什麽不告訴我們是程教授帶着林雨桐去的?”
柳燕靠在床頭拿着一本書,也不知道是聽着兩人說話呢,還是真的能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看進去。見簡平問她,她小聲道:“你們也沒人問我啊?”
劉江紅恥笑一聲,“你是注意力不集中,眼裏隻有一個人,别人都沒看見吧。”
柳燕的臉頓時就紅了,“你在胡說什麽?”說着,還心虛的看了一眼林雨桐,見對方已經縮到被窩裏,并沒有在意,這才松了一口氣。
“做賊心虛了?”劉江紅哼笑一聲,也翻身睡下了。
林雨桐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今兒柳燕在見到四爺的時候,恨不能眼睛從四爺身上拔不下來。她懶得搭理她罷了。
簡平對着林雨桐,鄭重的鞠了一個躬,“林雨桐同學,對不起了。”
林雨桐覺得自己睡着了。完全不必要有反應。
簡平也許不是一個壞人,但思想僵化的已經讓人沒有任何跟她說話的了。
簡平見林雨桐沒應聲,就又叫了一聲,“林雨桐同學……”
“行了!”洪芳出聲道:“都已經睡了,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了。趕緊睡吧。”
孟田芬一個人戰戰兢兢的坐在床上,聽着衆人的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了這是真實的。
她有些不解,以前那些所有被貼大字報,說是不檢點的女人,沒有一個敢跟林雨桐一樣嚣張。因爲這樣的事情,捕風捉影就已經足夠了,根本就不需要什麽證據。
“就算她愛人給她寫信,但也不意味着别人就沒給她寫信。”孟田芬出聲道,“誰知道她每天看的信裏面,哪一封是她愛人寫的?哪一封是别人寫的?賊永遠都不會承認她是賊,隻有抓住賊贓才行。”
于是,她瞬間就跳下床,朝林雨桐的枕頭邊摸去。
林雨桐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防護。雖然武功練不出來,但人體的穴位哪裏最薄弱确實知道的。伸出手猛地一扭一送,一下子就把人推出去了。
宿舍裏的人吓了一跳。
林雨桐冷笑一聲,“還真是好本事啊,紅、衛兵抄家的本事都學會了。這是想搜查我啊gyang早已經收繳了你們的權力,如今到了宿舍,你還敢來這一套。我告訴你,這事咱們沒完。”
洪芳從床上下來,嚴肅的看着孟田芬,“你怎麽回事?你這是對自己的同學,還是對自己的階、級、敵人?快些睡去,你再這樣,我就叫保衛處了。”
她說完,就又翻身上了床。
林雨桐一晚上都不敢怎麽睡,因爲孟田芬的蠟燭一直就那麽亮着。
她怕這麽個人過來放把火,雖然這麽想有點可笑,但還真的就是一晚上不敢合眼。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第一個起了。她将自己的鋪蓋和書都整理好,打成捆。将生活用品都放在包裏。
等五點五十分的時候,她拎着自己的東西往出走。
“怎麽了?”王慧探出頭問道。
林雨桐笑了笑,“有空請你去我那裏做客。我走了。”
“不住宿舍了?”王慧問道。
林雨桐朝裏面看了一眼,跟宿舍的其他幾個人打了個招呼,就道:“宿舍不安全,生命财産都得不到保證,不敢住了。你們都小心點。”
說着,就往外走。
“你搬到哪了?”柳燕急忙問道。
林雨桐沒搭理她,就出了門。
柳燕頓時鬧了個沒趣,“什麽态度嗎?”
“什麽态度,好态度!”劉江紅冷聲道,“這是人家涵養好,要是我,早就大耳刮子扇你了。”
柳燕跳腳,“我怎麽了我?不可理喻的老古董。”
洪芳一邊起床,一邊問劉江紅,“這兩天你是怎麽了?情緒不對啊。”
劉江紅邊洗臉邊道:“你說咱們這個年齡段的人多難啊。我愛人不是在師範大學嗎?哎呦,就有柳燕這樣的小姑娘,天天崇拜的要死要活的。不就是能胡謅幾句歪詩嗎?至于嗎?”她擰了毛巾擦臉,道,“我上個周末過去的時候,還有小姑娘跑過來跟我說,我不懂浪漫。浪漫個鬼啊!那幾年在林場,要靠着他那點浪漫,早就被狼叼走,被熊一掌給拍死了。最可氣的是,我家那口子……算了!不提也罷。當時怎麽不嫌棄我不懂浪漫。還什麽詩人,才子,全都是狗屁!難道我不是才女了?問他哥德巴赫猜想,他知道嗎?”說着,她瞪了一眼柳燕,“你要是敢做那不要臉的事,我就先不饒你。”
柳燕縮縮脖子,“要不然,下次我陪你去。咱們去撕了她。”
“你?”劉江紅白眼一翻,“拉倒吧。”
四爺見林雨桐把東西都帶下來了,就伸手接了,“怎麽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林雨桐‘嗯’了一聲,“整個就是個打砸搶抄的做派。造、反派出身的。”
“昨晚就不該叫你回去。”四爺把東西在車子的後座上固定好,“我一會子也把東西帶出來,你今兒先别去上課了。等事情有了結論,你再去。”省的被人指指點點的。
林雨桐也是這麽打算的。這事叫人太難堪。
屋子裏很幹淨,基本不用打掃,東西歸置好就行了。
等四爺将他的東西都搬過來,兩人簡單的吃了飯,四爺去上課了,林雨桐收拾布置屋子。
早上十點,兩節大課之後,學校的喇叭才響起來。是孟田芬帶着哭聲的道歉:“……是我沒有調查清楚,就冤枉了同學……我在這裏向林雨桐同學緻歉……”邊哭邊說,無端的叫人覺得可憐。
林雨桐搖搖頭,就鎖上門,趁着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回去看孩子。
“媽媽!”一聲三響。
林雨桐頓時就什麽煩惱都沒了。挨着親了一遍。
印薇才問道:“今兒沒課?”
“有課。我一會就走。”林雨桐接過印薇手裏的蛋羹,挨着喂孩子吃。
印薇小聲道:“爸爸那邊,可能馬上就平fan了。今兒又有人來接,最近可是忙的很。”
“可算是盼來了。”林雨桐拿帕子給孩子擦了擦嘴,“再不下結論,老爺子都要坐不住了。”
“看爸爸的樣子,還是想要再恢複工作的。”印薇低聲道,“就是不知道這身體怎麽樣?”
“老爺子身體挺好的。大姐放心。”林雨桐笑道,“耽擱了這麽些年,總得要把時間補回來。哪怕就是在家裏看看文件,偶爾開開會,隻怕這心裏反倒比悶在屋裏更敞亮些。”
印薇點點頭,“這話也對。”說着,看了門房方向,小聲道:“靠山屯來信了,說是葛紅兵給家裏寄了二十塊錢去。李隊長沒瞞着國芳,來信說了一聲,她這會子在屋裏悶着,哭了一場。”
葛紅兵以爲李國芳帶着孩子回去了。直接把錢寄到了李隊長手裏。
開學到現在才領了兩個月的補貼,一共四十八塊錢。寄回去二十塊,說實話,不算少了。一個大小夥子,一個月隻花十四塊錢。還不知道怎麽儉省呢。
這倒叫人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了。
“随她吧。”林雨桐給孩子喂完,就道。
等回到學校,下午的第一節課的鈴聲馬上就要響了。
林雨桐跑的滿頭大汗往教室跑。
剛到教室門口,就聽到簡平抑揚頓挫的朗讀聲:“……田芬,我夢中的姑娘。見到你,我才知道什麽是相見恨晚……盡管使君有婦,羅敷有夫……我對你的愛戀……”就聽裏面猛地一拍桌子,是簡平氣急敗壞的聲音,“孟田芬,這是誰給你寫的信?你給我解釋清楚。烏七八糟,都是些什麽東西。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