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聽着五爺的講述,神色越發的沉重起來。
“你懷疑什麽?”四爺直接開口問道。
五爺看着萬歲爺的神色,小聲道:“……聽說之前,老八收集了不少證據和……臣弟懷疑,這曹家和李家,隻怕……”
隻怕跟老八脫不了關系吧。
這兩家鬧不好,早就暗中投奔了老八。他麽兩家最是先帝的心腹,但當先帝慢慢年老的時候,心思隻怕就多了起來。
要真是他們選中了老八,暗地裏做了老八的臂膀。那麽,可能許多事情就連起來了。也說的通了。
如今老八倒了,萬歲爺又有拿那兩家開刀的意思。他們這才急了。
“你府上的人,是誰送的?”四爺問五爺道。
五爺搖搖頭,“其實已經不好查了。倒了好幾道手,但從根子上說,應該還是李家。臣弟将幾個女人拘了起來,也拷問了。她們說不出自己的根底。但卻是定期有人給她們送點銀子。若是有什麽有用的消息,打賞會更多。隻是,從去年,就沒人再給她們送過銀子了。臣弟府裏,福晉看得還算緊。除了後宅的消息,别的倒是沒漏過去什麽。”
四爺就點點頭,“朕知道了。你回去順便告訴老九一聲,老九老十身邊,大概……”
五爺心裏一禀,老九知道老八在他府裏放了人,但确實什麽也沒查出來。如果這些人都在後宅,甚至有些都已經生兒育女的話,這事就更不好辦了。
他頭上直冒冷汗,“是!萬歲爺放心。”
四爺從五爺走回,就回後殿去了。
林雨桐聽說了這事,心裏直打鼓。“這可真是防不勝防啊。”
誰能想到這些美人才是真正的奸細。要真是八爺的手筆,那這手段,可真是叫人膽寒啊。
“朕……登基以來,光是處理老八留下的爛攤子,就花費了大半的時間,就算這樣,還不能說就清理幹淨了。怪不得老八有底氣,他确實是應該覺得有底氣的。”四爺冷笑一聲。
林雨桐心道:就算四爺的血滴子,大概也沒有八爺的美人計陰毒。
“幸虧爺有我。”林雨桐安撫四爺道。
四爺就笑,十分給面子的道:“是啊!沒有你,還真是說不準呢。”
九爺聽了自家哥哥的話,一時就愣住了。這些話,單個字的意思他都懂,可合在一起的意思,九爺就有點迷糊。
“你是說……八哥在我這裏……放着的奸細可能是女人……”九爺的聲音都不對了。
兄弟安排了女人監視自己,這是一種什麽體驗。
兄弟,他一直當做是親兄弟。
女人,更是沒有虧待過。不管寵愛與否,沒叫她們受過什麽委屈。
今兒,卻有人告訴自己,兄弟和女人聯手,背叛自己。不!或者說兄弟從來不是兄弟,女人的心裏也從來沒有過自己。
自己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啊!
“或許,你這邊沒有呢,是我多心了。”五爺有些不忍。
九爺呵呵一笑,自己将府裏都翻遍了,能查的都查了,都沒找到老八安插的人。他一直以爲在這事上,自己是冤枉了老八的。沒想到啊!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誰會好端端的去懷疑自己的女人呢?爺又不曾虧待過她們。
九爺猛地站起身,然後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四爺連着打發額三撥太醫,人才清醒過來。
九福晉這次難得的沒說風涼話,“你得這麽想着,這麽多手段,你都沒陷進去,可見咱們還是有運氣的。”
九爺拍了拍九福晉的手,這傻女人,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
京城炙熱的天氣,因爲這件事,仿佛也冷了下來。
哪個府邸沒有這樣的人,不用四爺下旨,各個府裏都開始自己清理了。
聽說是生過孩子的,倒是逃過一劫,隻是被送到了莊子上,隻怕過不了多久,就得病逝了。
等弘晖從江南一路回來,已經是八月了。
李家河曹家被抄沒了家産,人卻都被帶回了京城。皇上賜了一座宅子兩個莊子,算是對先帝舊臣的恩典,沒有下死手。
弘晖就對林雨桐說起曹家:“……那園子修的,花費也實在說太大了。趕不上暢春園吧,也趕得上之前的圓明園。”如今的圓明園還在擴建之中,自然就無法比了。
“家裏上上下下,穿金戴銀。咱們家都沒他們這麽鋪張的。”
說的都是一些能說的瑣事。事關朝政的,一句都沒提。
不過轉天,四爺就賞了弘晖一個貝勒,同時弘昀籌備糧草有功,也被冊封爲貝子。
弘晖在屋裏梳洗完,又檢查了弘昭的功課。
卻聽說弘晳到訪。
弘晖微微一愣,就站起身來,親自迎了出去,“二哥來了,我才說将弘昭的功課看了,就去哥哥那邊坐坐的。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
弘晳一笑,“就是想聽聽你說說外面的風土人情罷了。”
弘晖這一趟,曬黑了不少。見問,就更是搖頭,“一路不敢走水路,怕碰上暴雨山洪,江水猛漲。白天在客棧了歇着,晚上趕路。這苦楚你就别提了。還風土人情呢。這一天到晚,就見兩頭的太陽了。晚上黑漆漆的,借着月光能看見什麽啊?”
弘晳跟着就笑:“還真是難爲你了。也就是你了,别人也受不住這個罪。”
弘晖直搖頭,“總想着出去就潇灑了,誰知道外面才是真正的人心險惡。就說着李家吧,你都想不到,将先帝禦賜的物件擺着正堂,凡是進了他們家的人,不管什麽人,得先磕了頭才算完。”
弘晳倒吸一口涼氣,“這還真是沒有分寸。難道也逼迫你了?”
弘晖伸手,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九龍佩,“這也是皇瑪法禦賜的,直到我拿出這個,李家才不算嚣張了。可即便是這樣,下面的人也煽動了不少人鬧事……别提了。不過曹家就比李家知趣多了。”他輕笑一聲,“曹家肯認命,不窮折騰,一家老小就算保住了性命。李家隻怕……皇阿瑪不會輕放的。”現在不處置,是因爲孝期沒過。
弘晳面色無異的跟着點點頭,算是認同。又說了幾句閑話,才起身告辭,“你也累了,早點歇着吧。”
弘晳出了弘晖的院子,臉上的神色,有些繃不住。
還真是話裏有話啊。
曹家認命,就能活着。李家不認命,就不會手下留情。
這是再警告自己吧。
弘昭從裏間露出腦袋,問弘晖,“大哥剛才跟他說那些是什麽意思?”
喲!小小年紀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叫你背的都背完了嗎?”弘晖壓下嘴角的笑意,冷着臉瞪了弘昭一眼。
果然,這小吐吐舌頭,就縮了回去。
外面的天陰沉了下來,突然就又有些悶熱,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緊跟着,悶雷陣陣。外面就想起了雨聲。
窗戶開着,弘晖看着外面的雨幕。
李家和曹家,确實是投靠了八叔。但自從李家想搭上弘昀,見弘昀反應并不強烈的時候,竟然還敢跟弘晳眉來眼去。
他隻是從中覺察到了一些蛛絲馬迹,卻沒有真實的證據。
他也把這些告訴了阿瑪,阿瑪卻久久沒有說話。
他心裏其實也有些難過吧。像是阿瑪這樣,能有心胸,容得下理親王的真不多。
可是弘晳的不安分,大概還是叫阿瑪有些傷心吧。
如今,弘晳還真是動不得。
從人情上說,隻要理親王還活着,阿瑪就不會動弘晳。這是阿瑪對二伯的尊重。
從得失上說,弘晳的身份還真是有許多的特殊之處。他若是死了,自己和皇阿瑪的名聲大概都得壞了。世人都會猜測,是他們父子二人不能容人。
所以,阿瑪沉默了。
當初理親王将弘晳留在宮裏的原因,就是怕他成爲别人的棋子。可他生來就是太子的兒子,是皇上的長孫的記憶,讓他站在高處下不來了。他不甘于平淡。他大概覺得,自己擁有的一切原本都該是屬于他的吧。
弘晖翻了個身,就見弘昭趴在他床邊來,“大哥,我跟你說個事。”
“你說。”弘晖挺羨慕弘昭的。這小子的身體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天生就是練武的好料子。要不了兩年,自己隻怕想轄制住他也困難了。
“聽弘昱說,弘晳現在跟幾個叔叔家的堂兄弟關系可好了。”弘昭撇撇嘴,“不過二哥說,這弘昱也是不安好心。叫我都别搭理他們。”
弘晖不在意的一笑,“你二哥說的對。你年紀小,跟他們玩不到一起。以後長點腦子,見了他們别往上湊。”
生在皇家,誰也不比誰笨。
天氣雖然涼快了,但人的心,卻有跟着搖擺起來了。
四爺靠在榻上,有些疲憊,“有些事情,是注定不會停止的。朕隻是怕對不住二哥啊。”
可叫林雨桐說,問題出在人心上。弘晳在先帝時,就有跟這些叔叔一較高下的心,如今哪裏肯臣服。除非四爺願意将皇位給他這個所謂的‘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