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見誰都是笑眯眯的,但這次卻是喪事。見了人就笑肯定不行,但是哭喪着臉的程度也是有講究的。他就問身邊的哈哈珠子李樹,“什麽程度的表情就算是剛剛好?”然後做出各種的表情叫他選。
李樹是李氏的侄兒,也是弘昀的表弟,對弘昀沒有别人那般的戰戰兢兢。就笑道:“用死了丈母娘的表情就好。”
弘昀就踹了他一腳,他還沒福晉呢,哪裏來的丈母娘。就是真有丈母娘,也不能設想人家死了自己的表情吧。
雖然面上這麽駁斥,但是還是暗暗揣測了一下要真是還不存在的丈母娘死了,該是什麽表情。
傷心的?不至于。跟自己一文前的關系都沒有,傷心個什麽鬼。
這應該是介于二人之間的,不傷心,但得對死者表現出緬懷和對她去世的遺憾。
于是四爺就見弘昀跟自己說了福晉叫他去辦的事,然後就抹了一把臉,瞬間就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蛋疼表情。
蘇培盛‘噗嗤’一聲叫笑出來了。弘昀卻不理他,轉身就走了。
等走遠了,四爺問蘇培盛,“你這奴才笑什麽?”
蘇培盛忍笑道:“烏拉那拉家的老太太過世的時候,爺就是那種表情。”
烏拉那拉家的老太太,就是福晉的額娘,也是四爺的丈母娘。
四爺擡腳照着蘇培盛的屁股就是一腳。狗奴才,調侃起你家爺了。
蘇培盛挨了一腳,也不往心裏去,卻想着八爺要是看到二阿哥的表情,臉色該是何等的精彩。
八爺看見弘昀先是一愣。如今他已經淪落到要侄子照應的地步了嗎?
弘昀就先道:“對不住八叔了。”然後恭敬的給良妃上了香,才道:“您大概還不知道,宮裏的貴瑪麽殁了。”
八福晉驚呼一聲,“貴妃娘娘她……”
弘昀又是一副遺憾加惋惜的表情歎了一聲,“投缳自缢了。”
八福晉跟着歎息了一聲。弘昀就往靈堂的方向看,八福晉這才趕緊過去照看。
弘昀扭頭對着八爺自顧自的言語道:“您說說,像是隆科多那種罪魁禍首,包藏禍心的,都腆着臉求皇上寬恕,想要活着。貴瑪麽一個女人,在宮裏,一輩子沒害過人,怎麽就覺得愧對了人,活不下去了呢。知道廉恥的,将這廉恥看的比什麽都重。不知道廉恥的,隻覺得自己委屈,全天下都對不住他一般。八叔,你說這人心怎麽都這樣呢?”
八爺的臉一陣白一陣青的,這小子嘴裏那不知道廉恥的可不就是自己。覺得自己要是有點廉恥心,就該一頭碰死吧。
曾幾何時,就是老四,他對自己說話都是客氣的。如今輪到一個小輩,在自己面前也敢說教了。
就聽弘昀又道:“這隆科多也是可惡,您知道嗎?那佟家爲了跟他撇清關系,竟然将隆科多的額娘從佟家的祖墳裏給挖出來了,還有說的更難聽的,說什麽隆科多不是佟家的人,是隆科多的額娘不守婦道的結果。反正爲了活命,佟家什麽話都說的出來。”
李樹跟在弘昀的身後,心道,我的主子爺嗳,奴才咋就沒聽過這話呢?您這是騙誰呢?
緊接着就聽弘昀就又道:“當然了,這都做不得真。許是市井之人,落井下石,惡心佟家也不一定。可不管爲了什麽,累及父母這就不對了。可憐那老夫人都已經作古多年,變成白骨一堆了,還得遭這樣的罪。這都是兒孫不作法之故啊。”
八爺心道,這是說自己害死了自己的額娘,自己的罪孽都得由額娘背着。今生還不完,到了地下還得接着還。這真是句句話,都像是重錘敲打在心上。
他一時覺得呼吸困難,看着弘昀的嘴一張一合,隻覺得胸口憋悶,猛地,一股子腥味從喉嚨湧了出來,八爺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弘昀也吓了一跳。這也太不經刺激了。
“胤禩!”八福晉在一邊指揮着人小心的移靈堂,結果一轉身,就看到胤禩直直的往下倒。
弘昀仿佛是吓住了一般,遲遲沒有動作,就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他仿佛才驚醒一般,忙道:“八叔。”急忙上去要查看的樣子。
八福晉撲過來,看着弘昀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弘昀就先發難:“八嬸,八叔的身體不好,您該早說的。叫侄兒也好順手帶着太醫過來。”說着,就扭頭看靈堂已經搬完了,就趕緊道:“八嬸陪着八叔上馬車,侄兒這就去找大夫。”
說完,就溜了。
弘昀覺得自己闖了禍,不敢先去見四爺。隻追上林雨桐的馬車,小聲跟林雨桐說了。
“你将你八叔……氣的吐血了?”林雨桐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家的乖寶寶型孩子。
弘昀忐忑的點點頭。他以前看三國,還總覺得周瑜被氣的吐血實在很誇張。沒想到見到真的了。
林雨桐嘴角就翹了起來,“沒事,嫡額娘給你兜着。”
弘昀果然馬上理直氣壯起來,騎着馬就跑了,畢竟大夫還是要請一個的。
一行人直到晚上才進了京城,回到府裏,林雨桐就小聲跟四爺道:“我總是擔心弘昀出門會被人欺負,他的性子太和順了。男孩嘛,就該有點血性和脾氣。這下我總算是放心了。”
四爺當時沒說什麽,晚上吃了兩碗面,還多吃了兩個饽饽。顯然心裏也是高興的。
貴妃的葬禮,将良妃的葬禮襯托的越發的寒酸。雖然禮部什麽都給準備了,但光是清冷,就叫人受不了。
八爺自打被弘昀說的話刺激暈了,就一直沒康健起來。停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已經是進入了十月了。在一個天飄着雪花的早上,由八爺扶着棺椁,起靈往皇陵而去。
九爺跟着一衆兄弟,隻送到了城門口。就看着老八孤零零的,跟在靈車邊,遠去了。心裏不是滋味。
第二天,又是貴妃起靈,皇上沒叫這些阿哥都去,隻打發了老十去送靈。
老九心裏舒了一口氣,好歹叫良妃和老八的臉上不那麽難看了。
因爲喪事,這段時間都是吃素。
林雨桐就偷偷的在自己的院子裏,自己動手給四爺和幾個孩子做吃的。用骨頭熬的湯,不油膩,多加點菌菇遮住這股子肉味。每晚必定叫一人喝一碗。
但這也不頂餓啊,就算下面條,也不能天天吃。
她就做了各式的醬出來。全都将肉剁成泥,做成各色的辣醬。幾個孩子不吃辣,她又用腌制的香椿,還有香菇,再加上肉泥,炒出香椿醬和香菇醬。香椿和香菇味道都重,很容易遮住别的味道。
吃的時候,不管是蘸着饅頭吃還是拌在飯裏吃都好。
弘時這孩子實誠,林雨桐說沒肉,他就信沒肉。
弘昭還小,好糊弄。
估計四爺和三個大孩子都心知肚明,但誰也沒挑破。
四爺今兒沒事,回來的早,就抱了弘暄在炕上玩。林雨桐就問他,“隆科多不是判了秋後問斬嗎?怎麽沒聽見動靜啊。”
“馬上頒金節了,到了節後吧。”四爺見弘暄好似困了,就晃着他,哄他睡覺。
林雨桐也就一問,不想四爺接着道:“隆科多家裏,除了那個李四兒,其他的都交給佟國維,叫他帶回盛京看管了。”
“李四兒跑了?”林雨桐不可置信的問。不能吧!隆科多有今天,有一大半的根源都在李四兒身上。
四爺搖搖頭,“不清楚。不過一個女人,想必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林雨桐卻将這事放在了心上。
晚上躺在那裏,她就想,她要是李四兒,這會子應該會幹什麽?李四兒手裏的錢财應該還不少,要是她真是隐姓埋名,說不得還真能逃過一劫。後半輩子不愁吃不愁喝的。要是心裏不甘,還顧念隆科多,她又會怎麽做呢。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将他救出來。
可她一個女人,能求助誰呢?跟隆科多關系親近的,在這一次清洗中全都折進去了。
既然救不出人,那唯一能做的就是爲隆科多複仇。
林雨桐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她害怕這個女人将仇恨記在四爺身上。
她覺得她得想辦法找到這個女人,除掉這個隐患。
帶着這樣的想法,林雨桐很晚才睡着。
不想第二天一睜開眼,就聽到了一個大消息。李四兒被逮到了。
“怎麽逮到的?”林雨桐趕緊問道。難道自己的猜想錯誤了?
蘇培盛就笑道:“說起來這個女人也是狠,她混進年家,刺殺年羹堯年将軍去了。”
“啊?”林雨桐不知道是該驚歎還是該慶幸。原來她将仇記在了年羹堯的身上。
四爺披着衣服從屏風後繞出來,“年羹堯呢?死了嗎?”
蘇培盛搖搖頭,半晌才道:“沒死,就是……就是……”說着看了林雨桐一眼,“就是被咬傷了下面。”
林雨桐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都說這年羹堯好色,沒想到還這麽葷素不忌。
“沒出息的東西。”四爺罵了一聲。肯定是罵年羹堯。
後來才聽蘇培盛細說,原來是李四兒竟然用銀子開道,買通了一家妓||院的老鸨子,又搭上了年羹堯喜歡的一個姑娘。不知使了什麽手段,混到年羹堯的床上去了。聽說,要不是年羹堯出手快,打暈了這李四兒,真有可能被咬下一截子命根子來。
不過,這麽得罪年羹堯,估計年羹堯也不會叫李四兒好死的。
如今看來,人還是别作惡的好。這不,李四兒對赫舍裏氏的用的那些手段,隻怕如今得報應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