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看着眼前的牛鼻子老道,還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樣子,也确實像是仙風道骨。
他回頭看了老十一眼,終于發現這貨辦事也不一定就一點都不靠譜。
“那就走吧,去給爺的八哥瞧瞧。”九爺說着,就又看了一眼自稱張天師的老道,“這……一會子,你看出什麽,就說什麽。不需要避諱。”
他沒什麽要交代的。這些走江湖賣藝的,最會看人臉色行事。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他們門清。多說了,反倒容易壞事。有個萬一,人家還真以爲是自己教唆的呢。
呵呵!反正就是帶個閑人過去,不管他說什麽也不過都是圖一樂。就這麽着吧。
八爺的府裏,九爺和十爺進門是不需要禀報的。
但帶了外人來,九爺還是叫人先禀報了一聲。
外面還飄着雪,八爺迎出來,“我還說最近怎麽不見你們倆呢,這是又找到什麽樂子了。”
老十呵呵一笑,“八哥這是冤枉九哥了。九哥那邊是生意上出了點鬧心事,今兒才完,就拉着弟弟給八哥你請安來了。”
八爺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就關切的道:“有什麽解決不了的,能用到你八哥我的時候就直說就是。咱們兄弟,不用見外。”
九爺呵呵一笑,“年底了。該總賬了。哪一年這賬本上都得出點纰漏。這種事,避免不了。”
這話絕對是實話。八爺臉上的笑又真誠了幾分。“走!院裏的梅花開的正好,你八嫂燙了一壺好酒,咱們哥三可有日子沒一處喝幾杯了。今兒就在府裏住下了,咱們不醉不罷休。”十分的熱情。
十爺邊走,邊笑着将自己找了高人的事,說個八爺聽。
三人在亭子裏坐下了,亭子周圍都是琉璃的窗戶,隔着窗戶也能看見外面的梅花,裏面卻暖意融融。
亭子裏還坐着幾個朝中的大臣,還有幾個是宗室的爺們。也都起身紛紛給兩人見禮。
折騰了半天,彼此才落座。
八爺給二人添上酒,就笑着對老十道:“你怎麽也信起這東西了?江湖術士,滿嘴都是糊弄人的鬼話。”
十爺面上憨憨的一笑,“這有些事,也不能就完全當不得真。隻當是搏八哥一笑,大家跟着一樂就罷了。”
張天師就對着八爺行禮,看上去确實是那麽一回事。
周圍的人也跟着起哄,都叫給八爺算一算。
八爺搖搖頭,對這個他當然是不信的。再不會寫什麽字叫他測的。衆人笑鬧不休,他推脫不過,恰好有一個丫頭,過來添酒,倒是有幾分姿色。
八爺随口就道:“美!就美字吧。”
“美!”張天師撫了撫胡須,“上面爲‘八’,中間爲‘王’,下面爲‘大’。”
十爺愕然的道:“八王大!”
九爺‘噗’的一聲将酒給噴了,什麽‘八王大’,還‘大王八’呢。他掩飾般的咳嗽了一聲,“還真是有幾分道行。”他這話說的十分虧心。
九爺都能想到這些,八爺哪裏會想不到。他對這樣的話不喜,但卻不能叫破,隻斥責道:“江湖妖人,蠱惑人心。”說着,又扭頭對十爺道:“以後再不可跟這樣的人來往。”
十爺諾諾的應了,十分乖巧。
誰知道這事剛完,第二天一早,皇上就在朝上放了一個大雷,要大家推舉新太子。
這簡直都是玩出新高度了。
誰敢往出蹦跶啊。前面三個已經被皇上玩壞了。這時候,誰敢往上湊。
可就是有人這麽倒黴。八爺被世外高人測出‘八王大’的事情竟然不胫而走,才半天功夫,京城裏就沒有不知道的。
林雨桐在園子裏,都聽到下面的太監宮女嘀咕了。
回頭跟四爺一說,他就笑。“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幫老八呢,還是坑老八呢?”
林雨桐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些皇子精明的跟鬼似得。誰這時候往上撞啊。
三爺一直稱病,就沒出府。四爺帶着一家子在園子裏呢,誰也不見。五爺七爺就是打醬油的,這事跟他們全都沒關系。連十四都在家裏讀書呢,據說是意識到自己的功課不行。
八爺就是再急切,也不可能這種時候往上撞吧。
反正九爺跟十爺此時面面相觑,相對無言。其實就是帶個人拍老八的馬屁去的,誰知道馬屁沒拍上,反倒把老八給坑了。
九爺看着十爺就一歎,“爺就知道你不靠譜!爺真是豬油蒙了心了,怎麽會覺得你有腦子呢?”
十爺不服氣,“腦子這東西,弟弟肯定是有的。但是,你不能不說,這人啊,他得有那份氣運不是?怎麽就那麽寸,咱們剛說完這話,老爺子就扔出一個雷來。剛好趕上了。”他小聲道:“老八這運道……他還真就是沒有那個命。”
這話還真叫九爺無言以對。
八爺府,自從八爺從朝上回來,就閉門謝客了。
他坐在書房裏,還真是一籌莫展。這事情怎麽就那麽寸!
要說這是誠心算計他,那絕不是。老九和老十他們犯不上。
倒是消息傳得這麽迅速,肯定是有人插手了。想起那天,亭子裏坐着的人,雖然都是親近的人,但難免沒有跟别人也交好的人。比如說是十四。
這事八成是十四在背後推波助瀾。
想起十四就讓他從心裏犯膩味。就跟長在身上的虱子一樣,攆又攆不走,留下來平日裏看着也沒有存在感,但偶爾瞅準機會就咬人一口,也着實叫人覺得厭煩。
八福晉坐在八爺的邊上,低聲道:“胤禩,要叫我說。咱們真的賭一把又能如何?皇上說出來的話,還能再咽回去不成。都說君無戲言,真要是大家都站在爺這邊,皇上還能強扭着不成。畢竟,旨意可是他下的。”
八爺搖搖頭,“還不到那個份上,讓爺再想想。”
“想什麽?有什麽想的?”八福晉冷笑道,“隻要皇上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他就是不願意,也得咬牙認下來。隻要先把位置占住了。其他的就好處理了。橫豎不能走了廢太子的老路就是了。”說着,就又看了八爺一眼,“胤禩,咱們走到現在不容易。要真是眼下的機會都把握不住,以後隻會更艱難。我一個女人都不怕跟着你掉腦袋,你擔心什麽?别叫我瞧不起你。”
八爺被八福晉念叨的心煩意亂,“這事不是小事,你叫我想想。”說着,就站起身,“我去書房,跟何先生商量商量。你在府裏看着弘旺和大格格就好,别的事,你别瞎操心。”
八福晉看着八爺轉身就走,氣的直跺腳。
四爺在圓明園卻顯得悠閑多了。看着弘晖他們在外面堆雪人,興緻還十分高昂。
弘昭年紀小,偏還愛跟着湊熱鬧,走兩步摔一跤,也不哭。隻追在弘晖身後跑。林雨桐卻在屋子裏,架起了火鍋。魚頭熬的湯底,涮羊肉,最是鮮香。等味了傳出去了,幾個孩子不用人叫,就一個個的急着往屋子跑。
叫人給換了衣服,一人喝了一碗姜棗茶,才坐在桌子前吃飯。
弘昭是不能吃肉的,叫奶娘抱下去給喂些蛋羹,蔬菜粥。
弘晖和弘昀确是半大的小夥子,一個能幹掉三大盤子肉。莫雅琪叫廚房包了馄饨,下到湯裏,撈出來就把弘時給喂飽了。
四爺看着碗裏的肉,對林雨桐小聲道:“爺現在吃飯都吃不過弘晖了。”
弘晖每天有一半時間在習武,體力消耗當然大了。
不過四爺這些年,騎射倒是也沒落下,身上的線條也還是很流暢的。
林雨桐這般想着,就道:“爺心裏一時一刻也消停不了,七事八事的,都是心事。弘晖現在還是傻吃傻玩的時候,可不吃不過他嗎?”
林雨桐說的也是事實。這幾個孩子一到園子裏,就玩瘋了。湖上結了冰,厚厚的一層。幾個人就敢上去滑冰,連莫雅琪都跟着活潑不少。地方大了,他們的自由空間多了,可着園子的折騰。
晚上躺在炕上,林雨桐才問道:“爺真的一點也不心急?”
四爺歎了一聲,“你當你家爺是神仙啊。這不是整天琢磨着呢嗎?要是真的跟爺預想的一樣,這事情該怎麽處理?要是真的出現了突發狀況,又該怎麽處理?你當你家爺整天跟幾位先生關在書房裏做什麽?還不是将每件事會出現的可能性都算計到了,然後想到應對的方案。也許九成九都是用不上的,但還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馬虎和粗疏。”
這就跟做應急預案差不多吧。
林雨桐點點頭,确實都不容易。
第二天一大早,才吃完早飯。就聽蘇培盛禀報:“……傳來的消息說,八爺将那個江湖術士綁了,往暢春園去了。”
四爺嗤笑一聲,就揮手叫蘇培盛下去了。
“以皇阿瑪的性子,還不得以爲老八是唱雙簧呢。一邊叫人傳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蠱惑人心,一邊又想借此顯示他的磊落光明。”四爺搖搖頭,“真是越描越黑!”
而此時的八爺跪在皇上的腳邊,“……這等妖言惑衆的江湖術士,就該得到嚴懲。”
康熙看着跪下下面的老八,微微的點點頭,嘴角浮現出幾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