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爲了穩固西域邊疆,特别是接管高加索地區,朝廷下诏,招募漢人百姓移民。隻要願意來,朝廷就給地, 甚至還給奴隸。
“當真還給奴隸?”
一名年輕的漢子站在朔方的城門口,看着告示邊上站着的衙役問。
“這還能有假不成?看到沒有,朝廷的诏令,陛下的聖旨,内閣和翰林院蓋過印的,這可不是我們這縣衙州衙的公文,比省衙和道衙還通天呢。上面寫的清清楚楚, 你移民幾口人過去, 就送你幾個奴隸。你若是一家五口過去,到了那邊,每人二百畝地不說,還給你分二百畝的山林,再給你五個奴隸。你若是十口人,到時就給你十個奴隸。還有,頭三年免稅,三年後再有五年半稅。這可是皇恩浩蕩,難得的機遇,跟你們說,這樣的好事,還就咱們漢人才有的。那些什麽突厥人、黨項人、鮮卑人、夷人,他們想去,還沒這資格呢。”
“要去的就抓緊報名啊,機會難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了啊!”
聽着衙役的吆喝, 還真有不少人動心了。
朔方道在關中北,那裏比起富庶的關中平原來, 條件要差的多。尤其是鹽朔等州,又不比靈武等河套之地,那裏除了産上好的鹽外,更多的是荒漠、戈壁。
這些年,大量的人口移民外遷,留下的人确實不多,每人分到的地也不算少,說來比起早個二十年,大家的生活那是好的不得了了,起碼溫飽是不愁的。尤其是推廣了玉米土豆紅薯這些耐旱的作物之後,大家都能吃飽飯。
若是過去,這樣的生活那真幸福不已。
但貨比貨得扔,人比人要氣死。
同樣是大華的子民,看看人家關中平原上的百姓,看看河套的百姓,人家的日子可是過的比他們好上千萬倍,别說溫飽解決,人家現在都家家蓋上了大院新房,哪個不是年年穿新衣裳,也就他們還在打着補丁摞補丁,舍不得每年買衣服。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出去打工,在外面開闊了眼界。
現在好多年輕姑娘也都進工坊做工,結果眼界也高了,一般都不願意再嫁回本鄉過苦日子,好多姑娘都嫁到關中或者河套去,結果本地的小夥子要娶親就難了,彩禮高了。
過去娶親,彩禮雖然也有,但都不算高,而且姑娘都會有陪嫁,且一般來說,陪嫁甚至會比彩禮高。
可現在,他們這裏的彩禮越來越高,而且好些姑娘家都隻給一點陪嫁而已。就這,姑娘還被搶着要,門檻都被踏破。
真是越窮的地方,越難娶親,彩禮越高。
越來越多的小夥子已經不願意留在家種地了,種地也隻能糊口,發不了财,更攢不起高額的彩禮錢,他們背井離鄉的去打工。
不過也有些人并不願意去打工,給人打工始終沒有個底,總覺得以後幹不動了的時候,擔心沒有退路。
有些人移民去了别的地方,有的是邊地,有的是諸侯領地,都是土地更富裕的地方。
現在,更有吸引力的招募移民計劃下來,本來還有許多猶豫的百姓,也都心動了。
問詢的百姓越來越多。
有問路上安排的,有問安家費的,還有問那邊氣候土地情況的。
王大富反反複複的問了好半天,把心中疑惑的都問了一遍,然後興沖沖的挑起空柳筐往家裏跑,他今天是挑着小豬崽來趕集售賣。早早賣完了,正要回家,遇到告示,聽了半天。
連答應給家裏買的其它一些東西也顧不上了,直接就往家跑。
一到家,他扔下柳筐,直接沖到父親面前。
“爹,俺想好了,要移民。”
父親在編着柳筐,嘴裏叼着一個旱煙鬥。神情專注的編着筐,并不擡頭,吸了口煙,問,“移哪去?”
“移到高加索去。”
“高加索在哪?”
“在西邊,說是在裏海和黑海之間。”
“沒聽說過。”老王沒有什麽興趣。老王是一個比較傳統的老農,年輕的時候父母死的早,是兄長和大嫂拉扯着長大的,少年的時候給地主家放牛做工,做大了佃田耕種,快三十的時候才經人說合,娶了一個喪夫的寡婦,好在婚後劉氏給他生了三兒四女,一家人倒也齊整。
苦日子過慣了,也就膽子小了。
如今的王家,家裏四個男丁,種着百多畝地,都是自給的,平時養點雞鴨豬羊,家裏還有兩頭牛,還有這麽一片院子,老王覺得非常滿足,感謝皇上讓他們家翻身過上了好日子。
想當年,他放牛的那地主家,也并不比他家現在日子更好,又沒欠債,年年有餘,自給自足,每年賣了糧食或者賣了牛崽羊豬後,還能扯些新布做些衣裳,幾個小孫子甚至還能在村裏的小學堂免費讀書。
這日子足矣。
現在村裏的好多年輕人總是不知足,總想着發财掙錢。好好的地不種,好好的家不呆,非要跑到外面去打工賺錢,有些人帶着媳婦孩子跑到城裏去,有些人則幹脆把自家的婆娘孩子扔在家。
像什麽話,這哪還有家的感覺。
老王就不許兒女們出去打什麽工,之前有商家來村裏招過幾次工,有招男人去探礦的,也有招女人去做工的,但老王一次都沒同意。
他不允許。
隻要他還沒死,那這個家就還是他當家。
一家人團團聚聚的就很好,何必總想着大富大貴。
“爹,這次移民的條件真的很好,隻要報名,朝廷給安家費還給路費,另外如今全家搬走,這邊的房屋田地等,朝廷還出錢收購,此外,到了那邊,按口分地,每口不論大小男女都給地二百畝,若是帶奴隸過去,每個奴隸也能分到一百畝。除了分田,還每口給二百畝的山林地呢。”王大富越說越激動,“爹,你想想,咱們家現在還沒分家,三個妹妹還沒出嫁,加起來一共二十一口人呢,雖然孩子們還小,可也一樣能分田,二十一口人,能分四千二百畝田,加上四千多畝山林呢。我們家一下子就成爲大地主了。”
四千多畝地,加四千多畝山林,那不就成大地主了嗎?他們村的地加起來,都沒四千多畝呢。
老王繼續編着他的筐。
“哪有這樣的好事?一家就分地四千多畝?哪來這麽多地分,你若說一個成丁分二百畝地,我還相信,邊疆嘛,地可能不肥沃,可能還得開墾。可你說不論男女老少一人二百畝,我不相信。”
“爹,這可是朝廷的旨意,是皇上的聖旨,這些年,皇恩浩蕩,咱們日子越過越好,朝廷什麽時候騙過我們小老百姓啊。而且到了那邊,頭三年免田賦,後五年半賦。如今這田賦本來就低,一畝不過十五文錢,若是再這麽一免,更沒多少了。”
老王把旱煙杆在鞋底上敲了幾下,“四千多畝地,就算朝廷真給,可我們家種的過來嗎?現在我們家五個成丁,加上你娘還有你們媳婦還有你們三個妹妹,家裏能幹活的也才十三個人,但女人不比男人力大。就算再怎麽粗耕,甚至是輪耕,可也種不了那麽多。”
老王算了另一筆賬。
現在的田賦是按田畝征收的,不按丁口了。四千二百畝田,一畝十五文錢,那一年的田賦也是六萬三千錢,固定不變的。前三年免,後五年半,那後五年一年也得三萬一千五,八年一過,以後每年至少六萬三千。
光靠種地,這六十多貫錢賦可不少。
再者說了,朝廷就算給地,可怎麽能夠開墾的出來這麽多地呢。墾荒可比種地更難。
而且,這背井離鄉的,去那個什麽高加索,老王還是不願意。祖宗墳地都在這裏呢,以後清明冬至的時候,誰來祭掃。
“爹,你怎麽還是那麽古闆啊。咱們家二十一口人,能幹活的确實不多,可不是還有政策嗎,有一口人就送一個奴隸。二十一口人,就送二十一個奴隸,這可是最大的好處。現在的奴隸多貴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能分到二十一個奴隸,哪怕其中隻有一半是成年能幹活的,那我們家以後也有二十個能幹活的人了,買牛馬耕種,四千多畝地,輪耕,甚至農忙的時候再雇傭點人,肯定能種完。稅賦是不算少,可我聽說現在那邊還在打仗,糧食可是很金貴的,比中原價格高,種出糧食來不怕賣不出價來。”
“打仗?那更不能去了,都說甯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打仗的地方絕對不能去。再萬貫家産,良田千畝,也不穩當,一遇戰事,兵過如匪,什麽都不可靠。”
反正不管王大富怎麽說,老王是打定主意不去什麽高加索。
他不相信什麽一人二百畝地,也不相信朝廷還給移民發奴隸,而他最擔心的還是那邊居然還在打仗。
經曆過戰亂的老王,對戰争有着本能的恐懼。
“不行,絕對不行。”
“爹,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帶着媳婦孩子自己去。”王大富急了,也說了狠話。
這種貧苦的日子他是過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