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帝說要西巡河中,一群老将都有些驚訝。河中啊,在座的這些老帥們,可都沒有幾個去過,更别說皇帝了。
當年隋炀帝楊廣西巡張掖,已經算是帝王之中西巡最遠的了, 而那一次西巡,楊廣可是吃了大虧,随駕的宮女内侍士兵遇暴風雪,不知道凍死了多少。
“陛下,漢京?”
張超擺了擺手,“漢京不用操心,太子在京監國, 還有褚相、魏相、房公、馬公等一衆元老在朝輔佐, 出不了什麽事情。”
皇帝對太子很放心, 張璟也快三十年的人了,不再是年經魯莽的人。從經營琉求時的青澀,再到征讨朝鮮時的果決,再到鎮守扶桑用心經營了六年,太子一步步成長,越發的穩重成熟。
十年曆練,可謂是相當的漂亮,基本上沒出過大錯,做的事情有闆有眼,越發有君主果決睿智。
今年太子入京監國,張超出巡。他在外面一呆就是大半年,太子在京中與内閣和翰林院、議會等諸部也是相處和諧,一衆元老大臣們也沒有哪個說太子主持朝政不當的地方。
說實話,就算現在張超把皇位禅讓給張璟,太子也有足夠的能力承擔起這個重擔了。
秦瓊勸說皇帝不要西巡,河中可不是長安。
長安距離漢京不過八百裏, 有通暢的丹灞道,水路乘船轉軌道馬車,再入丹水運河直抵漢京,其實很快就能回京。但河中可不同,萬裏之遙啊。
哪怕現在青藏高原和西域以及草原都是在大華的掌握之下,可畢竟太遙遠。漢京和河中之間,就算用最快的鴿站飛信傳遞消息,往返一次消息,也得好好些天。
更别說,河中已經是大華與阿拉伯的邊疆省,阿拉伯人的鐵騎能夠迅速北上。他們總不能讓皇帝卻冒這個險吧,萬一跟楊廣巡雁門一樣,被突厥人幾十萬鐵騎圍困那豈不要命。
何況,當年李世民也是西征突厥,統兵到達西域,結果後院起火。太上皇李淵複辟,中原大亂。要不是張超等起兵勤王的快,等李世民萬裏迢迢趕回漢京,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呢。
哪怕現在太子仁孝,朝中重臣忠貞,可皇帝輕易遠離中原,總還是讓他們不太放心。
路途遙遠,随便發生點什麽事情,他們也承擔不起啊。
不過張超倒是主意已定,打算去一趟西域。
“陛下,這中南和天竺都還沒征服,如今真的要跟阿拉伯人開面開戰?是不是再外交斡旋一下?”
大華立國十年,對外征戰十年。中南半島上,十年前就隻剩下了幾個大國和一群小邦國。
水真陸、陸真臘、骠國、狼牙修四國最強,然後剩下一群小國基本上都是四國的藩屬國。
大華這幾年是直接讓他們一起上。
一個打一群。
反正一個是打,兩個也是打,一群還是打。
打到現在,十年過去了,以前的占城、扶南、羯荼等都被大華并了,連水真臘也在今年被崔琰攻破國都,生擒國王。
狼牙修也在去年被攻破。
從交州到馬六甲海峽的李家坡,那條漫長的海岸線,已經被大華用十年時間徹底的打通了。紅河三角洲、湄公河三角洲、湄南河三角洲等這些肥沃的沃土都被攻占,漫長的海岸線上,一處處良港,都建立起了大華的殖民地,那些寬闊的内河灣裏,同樣是延伸過去的殖民據點城堡。
陸真臘和骠國退守内陸山區,還在負隅頑抗,依靠着中南半島的雨季和叢林,來抵抗。
在南洋,也僅剩下一個金洲的室利佛逝還在頑抗。
在天竺,戒日王朝内讧後的三十六藩國,已經被大華征服大半。東輝國和遮摟其雖也還在與大華交戰,但總體局勢上,大華是在不斷的吞食他們的土地,地盤一天天的擴大。
按樞密院的部署,他們預計原本再有十年,就差不多能夠把陸真臘、膘國、室利佛逝、遮婁其、東輝國以及戒日國等全部擊敗,再用十年時間,就能将之征服穩定。
二十年後,再西進,将北非拿下。
“不管是在中南還是南洋,又或者是在南亞,那幾國已經不成氣候了,不過是還在利用地理跟苟延殘喘而已,我們需要的隻是一些時間慢慢收拾他們。所以那邊實際上不影響什麽大局。”
中南半島十年還沒有征服,倒不是因爲真臘、骠國等有多強,而隻是因爲那邊的交通、氣候等原因限制了征服的進度。
雨季的叢林,還是相當讨厭的。
叢林加上深山,這就不是短時間能夠解決的。
朝廷的計劃還是先沿海,再平原,再内河兩岸,沿海沿河連線,形成一條條的絞命索。
占據了海岸線和河岸、平原地帶,實際上大華就已經占據了中南了,剩下的那些殲敵,時間問題罷了。
東輝國本來和吐蕃一樣是大華的藩屬國,他們本來臣服大華,但最終卻還是如泥婆羅一樣又倒戈了。
南亞次大陸已經打了十年了,到處戰火連天。
曾經一統天竺北部的戒日王朝,現在是徹底的分崩離兮,幾十個大小藩國,既有被大華攻滅征服的,也有歸附大華的,還有死硬抵抗,更有這個時候還在各自攻伐吞并的。
這些年,朝廷對中南和次大陸的策略,其實是比較殘酷的,沒有急着搞什麽直搗王城這樣的戰鬥,更多的還是吞食。
一點點的征服攻略,那些被征服的土著,絕大多數并沒有如當初攻破朝鮮和扶桑一樣得到善待,他們更多的是被當成了戰俘送回中原,這些人多數又最終成爲了奴隸。
還有許多平民百姓,則被遷到了中原,他們得到的是自由民的自份,但離開故土家鄉,其實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根本,沒有了财産,也沒有自由。
他們到了中原,也并沒有土地可分。
他們沒有分到土地,分到的是一個工作。
被分到一個個莊園一個個工坊裏,成爲了莊園裏的雇農,工坊裏的工人,拿薪水過活,養活自己的家人。
這種日子當然說不上好,但朝廷卻沒有人會對他們寬仁。因爲大華擴張太快,已經無法再在真臘、狼牙修等地再移民了,而僅靠遠征軍來控制這些被征服者,也是極爲困難的。
正好中原缺人,把那些桀骜不馴者貶爲奴隸,把許多夷人遷回中原,大大緩解中原的用工緊張同時,也還能減輕大華對新征服地區的控制壓力。
新征服之地上的原主人被遷走,也正好可以給漢人新移民們提供土地。
現在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城堡和莊園,那些種植園裏,全是過去這片土地上的主人,如今卻都成了奴隸或者是雇工。
隻有極少數的一部份土著,也就兩三成左右,因爲态度較好,又非過去的上層,因此才得以保留了自己的房屋财産土地。
這種征服是殘酷的,但張超和大臣們也清楚,這也是必然。大華不用這種手段,根本就無法把這些新征服之地真正納入疆域,總不能還實行羁糜制度,那樣做實際危害很大。
實行羁糜制度,然後推行漢化教育,讓那些本來愚昧落後的土著打開了眼界,甚至學習到大華的先進知識和制度,那麽他們早晚會起來反叛。
倒不如現在這樣幹脆徹底一些。
“與大食這一戰,朝廷當有一個清楚的定位。我們這一戰因何而戰,目标是什麽。”
張超道。
程咬金張口道,“因何而戰?當然是因爲他們挑釁我們大華,劫掠我們的商船,攔截我們的商道,甚至還違背當初立下的協議,要向我們加稅,這都是不能忍的。”
張超卻搖頭。
僅僅是這樣,并不需要開戰。
畢竟大國之間博弈是很正常的,張超要與阿拉伯開戰,是因爲他們觸犯了大華的底限,也觸及到了大華的核心利益。
大華既受到了阿拉伯想東擴的威脅,同時大華也不能丢棄中亞這個巨大的外貿市場。
現在阿拉伯占據着那麽大一片地區,若是他們不再跟大華貿易,那大華外貿産能必然過剩。到時大量的外貿商家因此受損甚至破産,帶來的是更多的外貿工人的失業。
現在大華确實有足夠的糧食産出,可以養活大活這上億的人口,但問題是,現在大華的社會結構改變了,不再是過去那種單一的古典農業自給自足模式,耕田種糧的隻是一小部份人,更多的人從事的是其它各行各業,靠賺工錢生活,買糧過日子。
那些外貿行業相關的工人,一旦失業就沒有了收入,就算糧店裏有糧食,他們也沒錢買。如果大量的工人都失業,必然要帶來更多的社會問題,帶來動蕩和不安,朝廷總不能用自己的财政來養這些人吧,哪怕朝廷真有能力給他們發點失業救濟金,可也不能長久。
說到底,這就是新的社會結構下的新問題。
是貿易促使着大華要打這一戰。
所以說,張超根本沒有想着這一戰的目的是要攻滅阿拉伯或者說要怎麽樣怎麽樣,這一戰的目的不是攻城奪地,開疆拓土,這一戰的目的,還是維持貿易,本質上就是一場鴉片戰争。
打服阿拉伯,讓他們繼續回來,開放國門做生意,一切好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