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南東道衙門,也不需要辦什麽交接。原來的山南東道大都督早就調離了,不等李超來就走了。而山南東道宣撫使、轉運使、鹽鐵使、觀察使、屯田使、漢京營造使等等一串使職,李超來之前,都還沒有。
李超沒理會衙中官吏送上來的各種報告,他直接叫來自己帶來的吏員。
“我說, 你們寫!”
李超靠在椅上,閉着眼睛醞釀一會,猛然睜開。
然後開始述說,一名老吏提筆速記。
李超說的就是今天碼頭上發布的三條新規,每條規定都有詳細的解釋。尤其是第三條,李超把糧本糧票, 以及糧食限額憑票供給,禁止錢糧直接交易等一一言明。
一群吏員圍在邊上,看着老吏筆走龍蛇把李超的話記下。
越看越心驚。
糧本糧票?有戶貼才能辦糧本?按戶貼上人丁數量、老少定額?有糧本了,還得再出錢向官府買糧票,然後糧店不論官私的,也隻能收糧票給糧,錢糧直接交易直接禁止了?
一條條,無不讓人驚訝萬分。
從未聽說過,官府還這樣做的。
人家糧商自己的糧食,官府憑什麽這樣規定?自己的糧食,還不能賣錢了?
每一條,都充滿着不合理。
跟李超禁浪費糧食一樣,人家自己的糧食,你提倡節儉就好,人家浪費了你憑什麽處罰?可李超就這麽幹了。
不但這麽幹了,還一條比一條苛刻,一條比一條管的寬。
有糧都不是想怎麽賣就怎麽賣了,因爲李超還規定了,以後糧價由官府統一定價, 不得私自定價。
每家糧店以後都要由官府派駐胥吏駐店,不需要糧店管他們吃住工錢, 他們會自己帶着糧票下來的,給糧票店裏面,搭夥吃飯.
這意味着以後糧店開門做生意,還得天天有官府的人在一邊盯着。每天的帳本還得交官府檢查,他們糧食賣了,隻能得到一把把糧票,拿着這些糧票得到衙門去再換成錢。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李相國這是直接把人家糧店當成自家的了,當人家的糧食當成官府的糧食了?
糧商們會願意?
“李相國,此公告一出,隻怕整個山南東道都要嘩然啊!”
“是啊,太過驚人了。”
“會不會操之過急啊!”
一群随李超前來的官吏,都忍不住出聲勸李超。
步子太大了,這會不會扯到蛋啊。
連李超帶來的吏員們都如此想,那糧商們會如何想,就更不用說了。可李超這次很堅持,不堅持也不行。
雖然他殺了十三人,得了五百萬石糧。
可山南東道有十六個州呢,而且到時不光得保着山南東十六州,山南東道還得準備接應從長安過來的幾十萬号人。更不用說,還得負責從中原地區弄上十幾二十萬号青壯來以工代赈。
要隻是負責山南東十六州的百姓糧食,李超倒不用那麽急的。
可山南東堅鄰着中原和關中這兩個明年的重災區,甚至山南東道明年也會有大半地方也要遭災,不強硬點,如何保的住。
真等到局勢不可救的時候,再想挽救,可就難了。
洪水到來前不加固堤壩,洪峰一到,想搶救都不行了。
“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等度過眼前難關,自然恢複照舊。大家同心協力,共度難關。”李超說道。
“相國,糧本糧票是所有人都辦嗎?”有人問。
李超點了點頭,所有人都辦。
糧票這東西,其實後世的國人都不陌生,動蕩年月,商品不足,許多商品都是憑票供給。而中國也不是第一個用票的,什麽蘇聯美國等都曾用過。
事實證明,當商品緊張時,票證購物其實是很有幫助的,票證就是商品有計劃的分配,而不是自由經濟,這種計劃分配,主要還是爲了讓更多的人能公平的分配到商品,是爲了最低保障。
當然,在後世中國用糧票的時候,隻有那些城市戶口的人才能辦糧本糧票,農民人是沒資格辦糧本糧票的,他們是自己種地,産出的糧食由國家統購統銷,交完公糧後,農村會留下口糧,然後分口糧生活。
不過眼下,糧票糧本都不是爲了長期的。
李超也不想要搞長期,也搞不了長期,隻是爲了即将到來的糧荒的權宜之計,災荒一到,不論城裏的人還是鄉下的人,到時都一樣沒糧吃,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區分什麽城裏城外了,所有人都辦糧本糧票,包括那些大戶富商們,也給他們辦一份,反正他們也不能多分一些額度。
“那這個定量怎麽算?”
有人見李超态度堅決,便轉而問起了定量标準的問題。
弄糧本,搞糧食計劃限量供應,總得有個标準吧。
“是不是按身份等級來分?”
不管什麽時候,階級觀念總是深深留在大家的心中。
士農工商,士裏又有貴族官僚讀書人,這糧食借量不是是因此多定些?
階層、品級、身份、職業,這些都能劃分出一個三六九等來。
就如後世中國那些年月發行的糧票,北京市民就按照不同的年齡、職業,分成了一百多個等級。
而上海定量标準則按工種分體力勞動者、腦力勞動者、大中學生和一般居民中類七等二十七級。到後來,工種更是從一千三百零七個,增至七千二百九十九個。
李超打算不搞那麽複雜。
“隻按年齡、性别來分,始生爲黃、四歲爲小,十六爲中,二十有一爲丁,六十爲老,劃爲男女兩等五級。”
至于定量,這個比較難定。
以軍隊士兵爲例,秦軍規定,早飯半鬥小米,晚飯三分之一鬥小米,而如站崗這樣的任務,早晚各三分之一鬥小米。
而漢軍規定,從事重體力活動的士兵,一個月二石九鬥三升糧,食鹽三升。
到了唐代,則規定一名士兵一天發二升糧食爲口糧。
宋代禁軍士兵月糧二點五石,廂軍兩石,到後期,禁軍也隻有八九鬥月糧,繼而糙米充好米,小鬥換大鬥。
雖然各個朝代的計量單位不一,唐軍的軍糧多以粟爲單位,而粟的容重較少,約有六百到六百五,一立方米約爲六百五十千克左右。
一立方米爲一千升,一升粟實爲六百來克。
而唐朝的一升,實際上隻有現在的零點六升,因此唐朝的一升粟米,其實并不多,大約爲三百八九十克的樣子,不到四百克。
一個戰士,一天發放兩升糧食,也才八百克左右。
而且還要考慮到古人的糧食較糙,一個戰士,也就是一個青壯,還是從事當兵這樣體力活動較重的青壯力,一天也才八百克到的糧食。
一頓飯隻有三百來克糧。
在缺少副食油少的年代,從事的又是比較高強度的職業,還又年青飯量大,一天三百來克真的不多。
要知道在後世糧票時代,一個嬰兒一般都定量每月六斤幹,一般成人都定時三十斤左右。
李超知道,以前的人活動量大,而且又缺少副食和油水,一般飯量都比現在大的多。李超自己小的時候,都經常能吃兩三碗飯,還是那種比較大的碗,而成年後,反而飯量越來越小,一頓有一碗半就行了,還是小碗。
“成年男丁每月五鬥、中男四鬥、老人三鬥、小兒二鬥,嬰孩一鬥。女子,則比男子少半鬥。”
考慮了一會,最後李超定了一個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的标準。五鬥,也不到二十千克糧。
成丁一月五鬥,一天也就一升七合不到,不足士兵的一天二升标準。本來這個标準,在災年還是有些高的,但李超也不能一來就定的太低,以後視情況可能要減,但不能馬上就直接訂個太低的量。
“那價格呢?”
糧食不但要定量,還得定價。
各糧店以後要實行統一售價,而且還得要用糧票。
現在的糧食市價節節攀升,誰都知道旱災過後,糧食需求大。
市價如今大米又達到了鬥米一百五,粟米都鬥米百錢了。而且這個價格實際上還是有價無市,要買糧,價格還更高。
隻是之前李超和買糧食,一直是用的這個價格。
“就以大米一鬥一百五十錢,小米一鬥一百錢這個價格吧。”
這個價格,依然還是極高的。
但李超也不能再降了,再降,糧商們不會同意。
“百姓有錢買到供給的足額糧票吧?”有人提出問題。
李超雖然給大家定了每月糧食額度,可定了量也不是白給的,得先拿錢換糧票。可現在糧價這麽高,百姓有這麽多錢來換糧票?
面對這個疑問,李超也沒法回答。
他隻能說,一步步來,能先把他今天說的這些先做到,都已經萬分不容易了。如果能做到這些,起碼糧食能控制的住,糧價也會控制的住。
至于說連李超想辦法控制住的這個價格,百姓都還買不起定量額度内的糧,那李超也沒更好辦法能解決。
這是另外一個問題,那就得涉及到官府救濟那一部份了。
自己買不起糧的百姓,到時就得由官府施粥赈濟,或者以工代赈,來給他們解決吃飯的問題。
“去吧,把這些抄寫多份,然後張榜公布,宣傳告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