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五更二點。
随着太極宮承天門上敲響第一聲晨鼓,長安城各座城門相對的大街上街鼓齊聲響應,這就是六街塵起鼓鼕鼕。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長安城新的一天從街鼓響起開始,然後被報童的賣報聲和僧人們的天氣預報聲喚醒。
當晨光還在城市的面寵閃動,裏坊巷陌已傳來了鐵牌子的敲打聲,和報童清脆的叫聲。
敲鐵牌子的是長安城的僧人, 這些人也叫行者、頭陀,他們一手執鐵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着,沿街高叫着普度衆生救苦救難諸佛菩薩之類的佛家用語。
自打夏天開始,對于天下佛寺的僧人們來說,這世間好像突然蕩起了潑天的洪水,向着他們沖擊而來。報紙上每期都有各種惡僧惡寺的報道,佛家的聲譽一落千丈。民間百姓對于他們的态度, 也在改變。
而朝廷趁機對寺庵進行清查整頓, 繼而頒布了佛道管理律法,頒法嚴格控制寺觀數量、人數,禁止私建寺觀,限制寺觀占田數量,以免其經濟過度膨脹而有害國家财政和民生。并以寺觀爲單位,糾治寺觀中風氣敗壞,容留罪犯或者私自剃度的行爲,并且在中央、道、州、縣四級,高立僧道衙門和僧道官,做爲專門的管理機構。
朝廷不再任由佛道的肆意擴張發展,而是下了一張大網,嚴格管束。
如今,朝廷對于僧道出家都有了嚴格的控制,不但性别、年齡、家庭等情況有控制,而且規定了每道、州、縣的僧道尼冠的數量,嚴禁越限。
并且規定了僧人出家的嚴格審核程序, 一個僧人要出家, 不但得本人願意, 還得有父母均同意,還得有鄰人做保,然後才能到寺觀投師學習,一定期限後要到京城參加朝廷主持的度化考試,考試合格之後,還要在京城的僧道院中學習一年,成績合格才能取得度碟。
而在京城考試、在京中學習、以及拿度碟,都要花費不少。
并且朝廷現在還限制僧道與俗世來往,僧道須各歸寺院,不許雜處民間,僧道外出,必須先到縣中取得過所,外出遊方問道也不許投宿民家,僧道師徒等的關系也由朝廷律法拟定倫理關系,師徒等同于俗世子侄與叔伯。
此外,還嚴禁僧道娶妻蓄妾、禁止私生子,禁止寺觀從事經濟産業,出租、放貸、抵押這些都嚴禁從事。
更不許僧道違法亂紀,一有違法行爲,必須交由朝廷官府依照律法處置。
每家寺觀之中,都必須有朝廷派駐的僧道觀駐寺進行管理。
對于朝廷規定寺觀數量之外的寺觀,改爲他用。
如有敢私建寺觀者,必誅。所建寺觀,必毀,并且還要罪及修建寺觀的工匠、工人,律法嚴格無比。
各所保留的寺院,所有的産業都須登記造冊,報備官府,然後由官府發下契約。但須納百分之十的契稅,如無稅,則沒入官中。且規定每僧道限額二十畝地,已有的田産中超過限額,全都沒官。
原來寺觀中放貸的,一律轉歸官府,官府減租免息,寺觀以後一律禁止從事抵押、放貸、出租等經濟商業行爲。
此外僧道們的服色,以及廟宇的規模規格,也全都受到嚴格規定,不準造鬥拱和彩畫棟梁,佛像隻許用泥和木,不許用銅,更不許用金、鐵等。
在保留的寺觀之中,也禁止蓄奴,所有寺觀奴隸,一律放免爲良。
此外,寺觀擁有的田産,也須按朝廷的稅率嚴格納稅,租庸調可折算爲納錢。
寺觀如果要辦法會、講經等活動,也必須提前一個月向官府申報,須得到官府批準方許。
總之,在如今佛寺聲譽一天不如一天的情況之下,朝廷對佛寺的管理,無比的嚴苛。
巨大的京城長安,也不過隻能保存三寺三庵,各寺庵都隻能保留五十名僧、尼。
原來占地整個坊,占地半坊的許多佛寺都被取締沒官,改爲他用。保留的幾所,超過規格的也被拆毀,寺庵面積縮小,人數減少,奴隸被放免,田産也被收走超額,财産也被沒收許多。
但在朝廷的強制和民間輿論下,佛寺的僧尼們也沒有辦法。
大量的僧尼一起參加朝廷主持的考試,隻有合格者才能錄取,而且還有規定的人數限制,合格中者隻取極少部份。然後這些錄取的僧尼,還得繳納很多錢财,取得度碟,再由朝廷來分配到天下各州縣中保留的佛寺之中。
而不是一縣留一寺,選中哪寺就整寺留下。
一縣中所保留的一所寺廟,限制的十名僧人,不再是原來的僧人,而是由朝廷從考試合格的僧人中,分配十人到寺。
這樣完全打破了過去的寺中情況,一群互不相識的和尚,更難以對抗朝廷了。
由于不斷爆光的各種惡僧,還有寺廟各種藏污納垢,貪婪不法等行爲,導緻現在往寺裏捐錢的信衆都少了許多。
寺院的财産又被沒收許多,特别是田地、存糧大大減少,連給他們幹活的奴隸也被放免了,大量的沒被錄取的僧尼被勒令還俗,并直接被朝廷送往邊疆拓荒,甚至爲僧尼們婚配。
留下的僧人,日子也并沒以前好過。
他們一面念經修行,一面還得自己勞作耕地種菜。
和尚們現在不能放貸不能辦質庫,香油錢又大減,和尚們便也開始尋找其它的方法。比如說如今長安城裏,保留的三家佛寺,寺裏的僧人就每天一大早走街串戶的報時。
和尚們大早的報曉,用念佛的嗓音,大聲的向坊裏深處報告時辰。
報曉,是教人省睡,起來念佛,勿失時間。他們主動的來給大家報時,甚至報天氣預告,隻爲了能挽回點佛寺在百姓心中的名聲,甚至以求在過年過節的時候,能夠上門讨要一點齋飯齋錢,畢竟如今不同往日了,光坐在佛寺裏念經禮佛,可是要餓肚子的。
他們也得去耕田種菜,還要去走待串戶的報時,甚至去給有喜事的人家俗講這些,隻爲化一點齋錢。
晨起報曉,再到報告當天氣象,和尚們也與時俱進,懂得了加強服務。
晴時報天色晴明,陰天則報天色陰晦。
和尚們上街報曉報天氣,庵裏的尼姑們則開始紡布刺繡,把自己刺繡的物件拿到市場出售。
和尚們穿着木屐戴着鬥笠行走在晨中街巷裏報曉之時,一個個賣報的少兒,也背着滿包的報紙,在長安街上叫賣吆喝。
長安的各個城門打開,無數商販,挑着鹽擔、挑着蔬菜、挑着柴薪,從城門外湧進城來。
牛車、馬車、騾子、驢子,駱駝,載着糧食、煤炭,一隊隊的進入長安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