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和窯匠們忙着準備敬神的事情,張超則忙着做飯。
蒸棚那裏已經壘好了不少竈台,張超直接讓小八小十三擡着大骨頭來到這裏,洗好幾口大陶鍋,往鍋裏加滿清水。
“多加點大柴,不要麥稭杆,那火力太小,得加劈材。”
張超指揮着七女和八女、九女這三個丫頭燒火,三丫頭到了張家溝有段時間了,目前還屬于學徒工性質,不過比剛招的這批學徒工享受的待遇要好的多,能拿兩升粟米的日薪,不過做事還是得從燒火丫頭做起,邊學着蒸制。
大塊的雜樹劈材架在竈膛裏,新式的竈膛很好燒,不用風箱助燃,大片木柴已經在竈裏呼呼的燃燒着。
已經斬好的大骨頭,甚至洗都不用洗。用村民們的話說,洗掉了血水,那就沒那麽甜了。反正也都很幹淨。張超本來還打算過水淖一下,可大家更舍不得,覺得那樣太浪費油水了。
叫錢大丫和二丫把準備好洗淨的姜蒜蔥拿來。
“把姜拍碎,不要切,蒜苗和蔥都直接打結。”
張超手把手的教着兩個丫頭,張超無法把兩丫頭培養成一個女秘方,便打算把她們培養成一個優秀的女廚子。
以後再想吃各種美食,就可以隻動口不動用了,這才是地主的舒爽日子。
七女一邊燒火,一邊羨慕的望着錢大丫。那大丫不過一奴婢,長的也是幹幹瘦瘦的,還不如自己好看呢,可現在卻能跟着三郎哥哥挨這麽久,三郎哥哥還手把手教她做菜,自己卻隻能坐在竈膛前燒火,煙熏火燎,想想就覺得心裏苦。
都怪八女這個死丫頭,要不是她壞事,自己那天就能把三郎生米煮成熟飯了,現在自己說不定就成了地主娘子了。
恨恨的把一塊松木送進竈膛,七女狠狠的往妹妹八女身上瞪了一眼。那邊八女立即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個白眼。
新式的竈台燒開一鍋水很快,尤其現在還用的都是大塊的劈材,這種柴火火力最旺,燒起來很快。
火在鍋中翻騰,水汽升騰。
“水開了,把姜蒜蔥放進去,再把大骨頭放進去。”
“七女,繼續大火。”
骨頭放入,張超把鍋蓋蓋起,隻留了一點點縫隙。
炖湯重要的一點,就是先猛火燒開,然後改成文火慢炖。
等鍋裏燒開後,張超便讓七女抽掉一些木柴,保持小火炖。炖的時間越久,味道越濃厚。
“就這樣蓋着鍋蓋用這小火炖兩個時辰,記住不要老揭鍋蓋,不用擔心會燒幹水,這一大鍋水小火炖兩個時辰不會幹的。”
大骨頭湯最忌的就是總揭鍋蓋,更忌中途加水,尤其是加冷水。
一鍋水一直炖上幾個小時,就足矣,也不要先加鹽,等到炖好後再加鹽,那樣才能炖出一鍋顔色奶白味道濃郁的大骨頭湯,出鍋時再撒點蔥花,就相當完美了。
張超在蓋鍋蓋前,往每口鍋裏加了一小勺的醋,這樣能使骨頭中的磷、鈣等溶解于湯中,并能保存湯中的維生素。
“你們記住,煮大骨頭湯,最好用冷水煮,這樣才能讓骨頭充分煮出味來。還有,不要放鹽太早,鹽放早了,肉裏的水分就會很快跑出來,也會加快蛋白質的凝固,會影響到湯的鮮味,蔥、姜、酒可以适量加點,但不要放太多,要不就影響到湯本身的鮮味了。”
“蛋白質是什麽?”二丫問。
“額,就是骨髓。”張超随意的解釋了一句。
“我們人多,因此還可以等炖到一半的時候,再放切成大半的蘿蔔進去,既能添份量,也能提鮮。”
“對了,你們每過一刻鍾左右,要記得把湯上的浮沫撇去,這樣就能保持湯奶白的顔色。”
“我們還可以加點枸杞。”
本來還可以加點其它香料的,不過這年頭香料太貴了,許多香料都是胡商帶來的,不少香料甚至是與黃金等價,一般人真的吃不起。
把大骨頭湯交待給幾個丫頭後,張超便又去處理其它菜了。
殺豬,少不了血豆腐和血腸,這兩樣菜是肯定得要的。
豬血配上新鮮的豆腐,紅白相間,再加點菘菜煮,紅白綠三色,好吃又好看,這也被稱爲殺豬飯的頭刀菜。炒豬面,豆角幹燒豬腸,再來個回鍋肉,炖豬頭骨。
菜式不需要太多,而且多是豬身上不值錢的,好肉是要留着的。
正式敬神是選在明天,流水席也是明天,不過今天就要把豬先殺好,各種菜的料先配好。現在是冬季,倒也不用擔心提前殺豬肉會壞。
柯伯那邊已經殺完了第二頭豬了,錢貴已經帶着人把第三頭也收來了。
錢貴看到張超,一臉谄媚的跑過來,跟張超彙報新收兩頭豬的重量。
“嗯,管家你一會帶兩家人來結錢吧。”
一聲管家,把錢貴叫的臉都笑成了菊花。他本來是馬夫兼門子,但現在張家也這麽紅火了,張超便給錢貴升職爲管家。
其實做的還是過去那些事情,隻是薪水漲了。雖說錢貴是張家奴仆,但張超還是給他們一家定了月錢,錢貴做爲管家,月錢是九百錢。這個是和糧價挂鈎的,實際就是月糧一石,标準是一石粟米。
因爲現在大米降到了鬥米一百五,粟米也降到了九十,因此一石粟隻有九百錢了,錢貴的薪水便是九百。若是什麽時候降到八百,那他月薪就隻八百。
榮升爲管家之後,錢貴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請求改姓。
不再姓錢,改姓張。
其實錢也不是他的本姓,錢隻是他上家主人的姓,至于他本姓什麽,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這年頭,很多奴仆都是跟主人姓的,但也不是每個奴仆都能跟主人姓,能跟主人姓,那相當于朝廷中皇帝給大臣賜姓一樣,是很榮耀的。
現在錢貴就已經改叫張貴,他兒子錢栓子也改叫了張栓,兩個女兒自然也就成了張大丫和張二丫。
張貴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過的很不錯,不但得了主家賜姓,還漲了月錢。一月一石粟米呢,妻子兒子女兒四個的月錢加起來也有兩石,一家人一月就有三石的月錢,隻要節省點,都能存下來。
張貴希望将來攢夠錢,能給兒子女兒贖身,脫了這奴婢身份,起碼也能得個部曲客女身份。
張貴覺得張家父待他們一家真的不薄,一家人住着一個窯洞,主家還給他們盤了炕,每天吃的也很不錯,一天三餐,那是以前不敢想象的,小郎君還經常給他們家賞一兩個菜。
現在張家産業這麽多人做事,那些村民們對他都十分客氣,小輩的見面還得叫聲貴叔。
整個人都年輕了二十歲的感覺,腰都挺直了許多。
“對了,一會有賬房先生從長安過來,你等下負責給他安排下住宿,就你旁邊那孔舊窯,你先幫着收拾打掃一下,叫村正安排人盤個炕。”
賬房是托秦瓊找的,秦瓊也是托人物色,當年瓦崗的老友,如今的中郎将常何向秦瓊推薦了一人,姓馬,讀書人,落魄的書生。秦瓊便介紹他來張超這裏做個賬房。
說曹操曹操就到,秦敢帶着新賬房已經到了。
秦敢騎着馬,新賬房則騎着頭毛驢。
新賬房看着年紀不大,估計三十不到,但考慮到這年頭人普遍顯老一些,張超估計他隻有二十出頭。
一身白布長衫,有些單薄,頭上一頂軟腳幞頭。
人很高瘦,起碼有一米七五以上,留着長須,也沒怎麽打理,看上去但不算落魄,反而有些不羁模樣。
“三郎,我給你介紹下,這是秦公推薦來的,姓馬,他願意來你府上做賬房。”
馬賬戶從毛驢上下來,對着張超拱手行了個拜手禮。
“見過張小郎君。”張超的年輕,讓他驚歎。來之前,秦瓊已經跟他說過張家的情況了,知道張家主人是秦瓊的老兄弟,家裏現隻有一個小郎君,還是收繼的嗣子,聽說還是個剛下山還俗的小和尚,但人很有本事,秦瓊還收他做了義子。
來前就聽說張家雖是個車騎府的隊副,但家業不小,家裏五百多畝地出租,還經營着餐點等生意。
現在到了張家溝,進了村後,他才感受到張家确實産業很殷實。村裏不是一般的熱鬧,數以百計的人在做事,而這些人居然都是在爲張家做事。
“馬先生,你也看到了,家裏有點産業,平時材料采購、貨款往來較多,這要沒有一個專門的賬房還真是讓我焦頭爛額,現在你來了,可真是解了我的大麻煩。”
張超笑着對他道。
“馬叔,你看這樣行不,你若是願意來我這裏做賬房,包你三餐食宿,另外每月兩石粟米,年節還另有些饋贈,你看可否?”
賬房可是一個技術工種,做賬房的人還都是讀書人,更何況這還是秦瓊和常何兩人推薦來的。
張超也拿出了誠意,一月兩石,薪水不低了。這年頭,一個九品的官員,年祿也不過五十來石。當然,官員還有其它很多收入,比如職田、官人永業田,以及各種補貼之類的福利。但張超給馬賬房一月兩石薪水,确實不算低了,起碼張管家才一月一石呢。
馬賬房一拱手,“月薪兩石粟,小郎君非常大方了。但請放心,馬某定不負這二石粟米。”
看着他那自信的樣子,張超覺得挺喜歡這個新賬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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