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還沒來的及走,老爹先回來了。
“李叔過兩天就要回河北了,說是奉诏要去随朝廷大軍合剿劉黑闼,李叔非要帶我一起去,說是去撿點功勳”張超老實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這是好事咧。”老爹摘了外面的羊皮袍子,脫鞋上炕,盤着腿坐在那,還沒等張超說自己不想去呢,老爹已經很高興的叫好了。
老爹的那隻獨眼裏露出興奮的光芒。
“你李叔是個有本事的,當年在瓦崗的時候就非常了不得了。至于那個劉黑闼嘛,當初在瓦崗的時候,隻是個尋常副将而已,你義父和程叔羅叔牛叔等随便哪一個,不甩他十幾裏。劉黑闼這是不識時務哩,窦建德都死了,他們卻還非要再做亂,這不是作死嘛。三郎,你就跟着你李叔去趟河北,有你李叔照顧,肯定能掙個功勳回來。”
老爹揉着傷眼,笑的很開心。
“爹,你就真認爲這趟河北戰事會很容易?”
“那還用說,那天你義父也說過這事,朝廷都派了五萬大軍過去征讨了,又有河北地方諸州出兵響應,更别說還有燕郡王和你李叔兩路兵馬協同會剿咧。劉黑闼我也是熟的,勇猛還是不錯的,可打仗又不是打架,光有勇哪有用,還得兵馬錢糧,指揮戰略這些咧,劉黑闼不行的。”
“爹,咱們家這面點生意剛做起來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家裏有我呢,你先去趟河北再說。”
“我不是府兵”
“這也沒啥,你可以以你李叔的子弟家将的身份随征,到時立了功一樣有勳賞。”
張鐵槍雖然平時不少事情都聽張超的主意,可有些事情卻也是有自己想法的。賣面點,哪比的上掙功勳重要。若是正常情況下,老爹也不願意張超去當府兵,可現在有李世績帶着,那就不是尋常路了。
李世績可是一個四州總管,他帶幾個子弟或者家将家丁什麽的上戰場随征,這是不違反什麽制度的。若是子弟家将戰場立了功,當然也是得按功行賞的。這也是官員的特權吧,尤其是李世績這樣的頂級官員們的福利了。
老爹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九品官,給不了張超什麽門蔭。若是能跟着李世績去河北鍍下金,掙個功勳回來,那當然是最好的。
看着老爹這麽興奮的樣子,張超甚至都沒法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他本來還想得到老爹的支持,好去終南山暫避幾天。現在看來,這事隻能悄悄的做,不能告訴老爹。
剛才張超可是抽空開了那個鎖上的大木箱,從裏面拿出了自己的包,打開了還有電的筆記本,從自己硬盤裏找到了唐朝的不少史料。雖然新舊兩唐書上,對于河北之戰都隻是挺簡單的幾筆記過,可張超從唐初這場河北之戰的重要人物傳記裏,還是找到了很多詳細的記載,把這些相關記載都整合起來,那麽河北之戰的整個過程已經相當詳細清楚了。
堂堂一人滅三國的唐初名将李世績,真的被劉黑闼打的大敗。
按他查到的資料,應當就在這幾天,貝州刺史和魏州刺史合兵一處,共拒劉黑闼,可結果一戰全軍覆沒,大量的士兵被俘,無數的武器糧草辎重被劉黑闼奪獲。
劉黑闼此戰後自稱大将軍,緊接着就要進攻貝州曆亭,再次大敗唐軍屯衛将軍王行敏。接着,劉黑闼會聯絡山東的徐圓朗造反。
徐圓朗本來也是隋末一方反王,後來降唐,依舊擁兵一方。這次他會響應劉黑闼,而且山東八州,都會響應,殺唐朝派任的地方官員。
至于李神通,雖然朝廷早派他統兵出征,可他路上慢騰騰的都走了差不多兩月,才會到達深州,錯失平叛最好的時機。
要到九月三十,李神通才會與劉黑闼在饒陽會戰。五萬對五千,優勢兵力下,李神通會被打的全軍覆沒,李藝也将在與高雅賢和他義子蘇定方的迎擊下被打的全軍覆沒。
李世績會在稍晚一些随義安王李孝常趕到河北意圖挽救頹勢,但也會先後全軍覆沒。
再沒人攔的住劉黑闼的勢頭,等到年底過年時,劉黑闼就會席卷河北十幾州之地,定都洺州稱王。
張超看那史書的時候,可是相當震驚的。以前還沒那麽印象深刻,畢竟劉黑闼起的快也敗的快,兩次起兵反唐都迅速被平定。
可是現在再看,卻感受大不相同了。
很難想象,橫掃天下的大唐軍,結果會在河北屢戰屢敗,一次次的折戟沉沙。
很明顯的,李世績沒有趕上李神通和李藝兩人第一次與劉黑闼的決戰,可他也依然沒逃過大敗的結果。
史載李世績是在李孝常大敗後,棄宗城不敢守,率軍逃跑。結果劉黑闼率軍急追,無奈,李世績逃跑不及,隻得回身而戰。
兩軍激戰,李世績被打的丢盔棄甲,五千兵馬全軍覆沒,僅以身免。
按史上的記載,不管是淮安王李神通,還是燕王李藝,又義安王李孝常以及曹國公李世績,這四位李家大将,可都是無一不敗。
唯有等到最後李淵束手無策,隻得掏出了最終王牌,派了李世民出征,才好不容易頂住了漢軍的攻勢,最終取得了一次平亂之勝。
在李世民出馬之前,誰上誰都得輸。
看過了這些史料後,張超越發的是堅定了不去河北之心。
去了就是送啊。
等老爹又出門去新窯洞那邊跟窖匠談事去了,張超便拎着自己的包袱,叫上栓子跑路了。跑路之前,張超還是給李世績留了一封信。
本來他是不想留這封信的,可想想李世績這麽照顧他,也就留了。
信裏說明自己不願去河北,然後也提醒李世績,劉黑闼不能小瞧。張超也不好解釋太多,隻是說窦建德在河北威望極高,很得民心,朝廷這次俘虜窦建德後直接把他殺了,讓河北人心懷怨恨。
而朝廷在殺了窦建德後,派去河北的刺史等官員,又不行安撫策略,反而對那些已經散歸家鄉的原僞夏将士們,進行事後清算搜捕追責,更導緻了人人自危。朝廷殺窦建德後,召令原僞夏的那些文臣武将進京,是迫使他們反叛的最後一根稻草。
現在劉黑闼等人打着爲窦建德複仇的旗号反叛,其實也是被逼的沒有了退路。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河北的叛軍現在是背水一戰,因此他們兵雖少,可戰意會非常強。尤其是當初河北兵馬可不少,窦建德敗後這些人都散歸鄉裏,可劉黑闼這個火星子一揚,再風一吹,那麽必成燎原之勢。
“朝廷越是強硬鎮壓,隻怕河北人反抗的越發激烈。這個時候,光靠強硬是行不通的,隻有剿撫并重,這樣河北的這些曾經的夏軍将士才會放下抵抗。”
雖然張超百分百的相信,自己寫的這些,李世績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會相信,可他還是寫了。
算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心力吧。
畢竟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小民,自己談論起軍國大事,憑什麽讓李世績這些人相信呢?
本來他一句話都不應當多說,但張超想想,萬一李世績看過後有了一分警惕呢?
張家溝處于灞上塬地,都是平坡,隻有南北兩原之間有一條溝谷。溝兩側也不能算山,隻能說是一些小樹林子。
不過往南幾十裏路,就是把關中分割出來的秦嶺山脈了。
張超騎着自己的老白,身後跟着栓子、小八、小十三還有柯山和柯五兩人。一行六人,走在寒風呼嘯的北風裏。
“三郎,這天氣野獸都藏起來了呢,不是打獵的好時節。”
“是啊,打獵最好是秋天,那時才獵物豐肥,現在就算獵到東西,也沒什麽肉。”
柯山柯五兩個最近忙的很,張家班已經擴建到了十個組。兩人一人帶五個組,每天可同時建好十個炕竈。
可張超卻非要讓他們把手裏的事情放下,跟着他來秦嶺打獵,這不是太奇怪了。
“放心,你們跟我去打獵,張家班那裏賺到的錢,你們那份依然不少一文。”
“三郎,我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
張超在馬上扭頭,“哦,原來這樣啊,那麽那份錢這幾天就不給了。”
“别!”柯山兩人急忙喊道。他們現在是張家班的副班頭,一人帶一隊,張超給他們的待遇可不低,修一個炕竈張超分他們兩人一鬥。雖然糧食跌價了,可一鬥粟也依然是實實在在的。
隻要有活幹,每天就能分到一鬥粟,這樣的收益,可是讓兩人現在家裏地位大漲,說話都硬氣了許多。尤其是柯五,現在他那村正窖匠老爹,也得高看他幾眼。
“那就别廢話了,快點趕路。”
張超不時的回頭望,生怕老爹發現他跑路了,過來追他回去。
好在趕了半天路,走了幾十裏後,終于到達了秦嶺北麓山腳,面前不再是一往無際的平原,而是連綿起伏,巍巍的山脈。
“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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