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
冬日裏天亮的晚,天還是黑的,老爹的舊窯洞院裏就熱鬧起來,院裏點着好盞燈,還生了幾盆火加強光線。這個時候老爹也不再心疼燈油費錢了。
黎明的院子裏,擺滿了一籠籠剛蒸好的黃馍馍。
趙叔王叔兩個府兵,還有柯小八柯十三兩個後生,以及柯山柯五兩個張超門下大弟子,連上老爹和張超,八個人都不停的忙碌着。
昨天一整天,他們八個都在爲今天早上做準備。
拉着石碾子給糜子去殼,用石磨把糜子磨成面粉。然後是篩面和面揉面,把紅豆、紅棗蒸熟,最後做成豆沙棗泥餡。等到面發酵好了,又忙着做成馍馍。
一石糜子,加酵頭加水和面,再加上豆沙棗泥,差不多最後就做出了兩石的馍馍。
這裏的一石是容積單位,一石等于十鬥,一鬥十升。唐朝一升等于三小升,而一小升隻有二百毫升。因此這一大升也隻有六百毫升而已,糜子的密度和面粉差不多,一升糜子約五百二十克左右。
張超心裏一換算,這大唐的一升糜子面,隻有三百一十二克。而大唐一斤十六兩,約六百八十克,平均一兩隻有四十二點五克。實際上,一升糜子面,若換成重量單位,隻有七兩多一點點。
兩石的劑子,張超最後做出了兩千個馍。
張超他們做的這些黃馍馍個頭并不算大,一個馍約五十來克,一兩多一點點。這個大小,跟後世的一個白面饅頭差不多。
一石糜子面,最後蒸出了整整兩千個黃馍馍。
看着一筐筐的黃面馍馍,大家雖然都很累,可卻又都非常興奮。
“一石糜子面三千文錢,蒸了兩千個黃馍馍,一個馍馍合一文半本錢。”柯十三扳着手指頭認真的道。
“瓜娃,紅豆和大棗也是本錢。”柯五教訓自己的本家侄子太年輕。
“紅豆和大棗也值不了多少錢,豆沙主要是紅豆,紅豆便宜。這裏的豆沙本錢不到一千錢,就算一千錢,那樣一個馍馍也才兩文本錢。”
豆子屬于粗糧,比起糜子還不值錢。就連大紅棗,那也是極便宜的東西。
“三郎,我們一個馍賣多少錢?”
大家都望向張超。這麽好吃的黃馍馍,肯定不能賣的太便宜。可剛才這麽一算,這黃馍馍成本其實很低,甚至比普通的蒸餅還便宜些。
現在糧價這麽貴,一鬥糜子本錢三百錢,鬥米都五百錢,一鬥豆子也得二百錢。在外面吃頓飯,哪怕就是吃碗湯餅,弄不好都得五十文錢。
平時七娘店裏也買蒸餅,大小跟黃馍馍差不多,都賣到五文一個。
黃面馍馍這麽好吃,不說多賣,起碼也得跟一般的蒸餅一個價吧。
材料本錢一個兩文,如果賣五文錢确實利潤還是很高的。不過張超可不滿足,況且在他看來,成本并不止兩文。
人工本錢還沒有算呢。
八個人幹了整整一天,這些馍馍要賣出去還得要一天時間。因此這人工成本其實還得算上十六個天時。
一天人工成本該算多少?
大唐有規定,百姓每年需爲國家免費服二十天役,如果那些不能服役的,則需要按每天二尺絹的數量交錢代役。一匹絹現在值錢五百,二尺絹也就是一百文錢。
一百文錢也就二升米,能換三升多點糜子。
這個标準,肯定是要比民間的普通百姓們的收入高些的。
十六個天時人工,那就等于一千六百錢。折到兩千個馍馍裏,每個增加了零點八文錢成本。
這還沒有算上堿面這一獨家秘制調料的本錢。
秘制調料成本也不便宜,堿石等東西都是在藥店裏賣的,因此價錢也不便宜。這一石糜子面,張超用了一升的堿面,相當于百分之一的配比。這升堿面用到的材料成本,不算張超的技術和人工,也得五百錢。
張超還擁有的獨家秘制方法,這個東西的價值就不好說了。
獨此一家的絕密性,使得張超就算說他值多少錢都行。
如果不說這個秘方的價值,隻論秘方的實際成本,那麽折算下來,每個馍馍的糜子面、酵頭、堿面、豆沙和人工,甚至算上柴火一起,總共成本是糜子面三千錢,紅豆和大棗兩千錢,人工一千六百錢,堿面成本五百錢,總共是七千一百錢。
一個馍馍的全部全本能折到三文半多點錢。
“要不咱們賣十文一個?”張超試探的對着老爹道。
老爹把一籠剛蒸好的馍放進一個馍框裏,“貴了。”
尋常外面賣的馍都是五文一個,大家都敢已經習慣了這個價錢。就算有漲落,也是跟着糧價漲落,如果别家馍都賣五文一個,你卻買十文,那大家肯定不會來買你的。别說漲到十文,價格翻了一倍,就算是漲一文,賣六文一個,隻怕大家都不一定會來買。
經老爹這麽一提醒,張超也意識到自己确實忽略了自己的銷售對象的心理。
“我說,就賣五文一個。”老爹一語定音。老爹是那種比較樸素的人,他不會如張超一樣滿腦子精明算計,想着如何利潤最大化。他想着,三文半錢的本,還包含了人工,賣五文。一個就賺一文半,兩千個那就是賺三千文錢了。
拿一石粟和不到一半的紅豆做馍,最後賺的純利潤卻還能買一石的粟米,這個利潤已經非常不錯了。
做人要知足,知足常樂。
張超不是會這樣樸素的,不過他考慮到一樣新事物,最開始需要的是名氣。隻要大家都接受了,名氣有了,其它的自然就有了。現在少賺點,就當是打廣告。人家賠本都要賺吆喝,自己的利潤都能達到百分之五十多了,都能算的上是暴利了,還有什麽不知足。
“好,就五文一個。”
五個銅闆一個馍馍,估計這樣的天價也維持不了多久了。今年大唐已經攻占了中原,甚至殺進了河北,繼河東平定後,大唐又拿下了河南河北,雖然河北現在又有了反複,可總體上大唐已經占據了北方大多數地方。
李靖今年也随宗室李孝恭南征蕭銑,僅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李靖就輔佐李孝恭平定了江南最大的割據勢力蕭銑。
而現在,據說李靖都已經越過了南嶺,率軍到達了桂州,嶺南各地枭雄土酋,紛紛望風歸降。
北方南方都差不多平定,大唐的天下已經穩定下來,戰事減少,生産恢複,尤其是大唐得到了中原河北和荊襄江南嶺南等地後,南方的大批糧食等特産肯定就能源源不斷的輸入中原北方,甚至是直接輸入關中。
到時,糧價肯定不可能再維持一石幾千文的天價。那時,說不定新糧一上市,來自東南的糧船就要随着楊廣修的大運河北上,糧價肯定就會跟過山車一樣的降下來。
現在鬥米五百文,到時鬥米一百文五十文都不一定能維持下來。
因此從這方面來說,曆史經驗已經告訴張超,現在做這個馍馍生意,其實大有可爲。把馍馍轉成銅錢,等糧食下跌,那銅錢就會恢複本來的價值,那時張超手裏有許多賣馍馍賺的銅錢,可就大大升值,等于能趁機身價大漲發上一筆。
天亮了,張超他們也把兩千個馍給準備好了,都用鋪着麥桔的柳筐裝着,上面還蓋了襖着保溫。
老爹給大家分了個工,柯小八和柯十三一組,柯山柯五一組,王叔趙叔一組,老爹和張超一組,每組帶五百個馍馍。
老爹和張超去長安,而其它三組則分别去甯民縣、玉山和藍田三縣城裏推銷。
約定好這次主要是上門向各個飯店酒樓驿館推銷,順帶也在街市上散賣,盡量打出黃馍馍的名頭去。
爲了鼓勵他們的積極性,張超先給他們六人每人發了一天的工錢。一人一百文錢,一文不少,就當是昨天做一天馍馍的錢。還跟他們說好了,今天出去賣馍馍,回來也一樣一人一百文。
趙叔王叔和小八小十三四個都是官上差到老爹身邊差使服役的,因此本來是不用給他們工錢的,但張超給了,老爹也沒反對。他們四個推辭了一會,最後也興高彩烈的收下了。
至于柯山柯五兩個,倒很聽師父張超的話,讓他們收下也就收了。
不過拿到了一串黃澄澄的銅錢,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六人明顯積極性更高了。
不過對張超來說,這個錢本來他都已經是算入成本之中的,并不影響最終利潤。而且一天給三升糜子面的工錢,他覺得其實很便宜了。花點點錢,讓大家有如此高積極性,很值得。這可是自己的元老員工啊。
張家溝離長安城隻有三十裏。
不過在這個時代,這三十裏沒有車沒馬,隻能全憑一雙腳走過去。張超和老爹一人還背了二百多個馍馍,連筐一起也二三十斤呢。
老爹背上筐,沒帶自己的鐵槍,隻挎了把橫刀。
府兵是有資格挎刀出行的,沒有人能爲難。
“老爹,你現在也是個武官了,咱回頭賣馍賺了錢給你先買匹馬。”
“這個不急,賺了錢先把新窯弄好咧再說。”
背着近三十斤東西,老爹卻輕松如空手。
晉升爲了隊副,老爹其實已經有資格得到朝廷給他配馬了。不過朝廷按慣例是不會直接給他馬的,而是直接給兩萬五千錢。這筆錢就是買馬錢,老爹得自己買馬置鞍等。以後每月,還會有一筆馬料錢補貼。
現在的物價,兩萬五千錢不多,但還是能買到一匹馬的,不過隻能買到比較普通的馬。如今大唐跟草原的突厥人關系還是不錯的。
大唐起兵,就跟突厥人是達成過協議的,協議内容有些屈辱,向突厥人進貢錢帛得到突厥人的支持,用金錢子女換突厥人的戰馬和騎兵支持。而且突厥人到了中原來打仗,打下來的地方錢糧人口都歸他們,隻土地歸大唐。
屈辱的協議,可當初爲了能夠與隋末諸反王們争奪天下,也唯有如此了,當時跟突厥人達成協議的并不隻李唐一家,而是許多家。突厥可汗效仿當年隋文帝楊堅,也想利用中原漢人内亂,然後扶持漢人各地諸侯樸互争鬥,讓中原一直分崩離兮,而突厥人好坐收漁人之利。
因此現在每年都有大批的突厥馬流入大唐。
去長安比回張家溝輕松,因此有好長一段路都是下塬,走的下坡路輕松不少。
走了小半天,長安已經在望了。
張超不由的激動起來了。
“大唐長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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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