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不懂曹操爲什麽出手。
一想到自己忠心耿耿的效忠曹操，卻換來響亮疼痛的一巴掌，華歆萬念俱灰，胸腔中一股憤懑之氣不斷地上升洶湧。
“噗！！”
華歆面色一紅，張嘴吐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變得毫無血色。
他眼中閃爍着悲恸的神色，看着曹操，沉聲說道：“陛下，華歆雖然才華不出衆，不能替陛下勘平亂世，卻是一個有着赤膽忠心的人，對陛下忠心耿耿。縱然陛下讓臣赴刀山，下火海，臣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華歆抽噎一下，又繼續說道：“臣身在成都，心在魏國。臣竭力爲陛下謀劃，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生怕耽誤了陛下的大業。被抓後，臣甯死不降。被送出蜀國的時候，又遭到王燦的下屬百般折磨。臣受盡了屈辱，但臣始終堅信陛下會替臣報仇，爲臣讨回公道。”
曹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
剛才的一巴掌，或許是沖動了，可王燦信上的話讓曹操不得不這麽做。
華歆雙手撐在地上，弓着腰，緩緩站起身。
“砰！！”
沒站起來，華歆的左腿一軟，身體不穩，又倒在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的。曹操看見這般情況，張了張嘴，伸出手，可手伸到空中卻沒有說出話。
華歆又慢騰騰的雙手撐地，緩緩站起來。
站穩後，華歆說道：“臣忠心爲主，一心一意爲陛下着想，爲魏國的大業着想。當初在成都購買兵器，臣三番兩次受辱，可曾訴過苦？臣沒有找陛下，因爲臣想着陛下還要對付王燦，也不容易，訴苦隻會給陛下增添煩惱，把所有的悲苦壓在心中。”
“然而，陛下給了臣什麽？”
“臣熬過了這麽多苦，又受盡了折磨，回來報信後，陛下卻毫無理由的一巴掌扇在臣的臉上。這身體疼，心也疼啊！”
華歆捶打着胸膛，淚流滿臉，癫狂不已。
曹操聽着華歆的話，心裏很難受，很不是滋味兒。但曹操有他的原則，有他的底線，沒有立刻向華歆道歉。
事已至此，後悔有什麽用呢？
華歆痛苦流涕，訴了一通苦水，激動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他整了整身上淩亂的衣衫，深吸口氣，拱手說道：“陛下，臣心灰意冷，請陛下允許臣辭官離開。以後閑雲野鶴，縱情山水，也算是聊慰此生了。”這時候的華歆，面頰紅腫，發髻散亂，頭上的長冠都歪歪斜斜的，眼中卻有着難以言明的決絕。
曹操面色陰沉，腦中心思急轉，冷聲問道：“華歆，你真的打算辭官？”
“是！”華歆幹脆利落的回答，顯然是準備離開了。
曹操不會道歉，也不會認錯。他冷聲問道：“華歆啊華歆，你認爲你有理？你認爲你是忠心耿耿的？你做的事情都是對的？但可曾你想過哪裏出錯，朕爲什麽打你？”
華歆一聽，身體一僵。
對啊，曹操爲什麽要打他呢？
無緣無故的，曹操不可能得了失心瘋。一想到這裏，華歆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行爲有些失禮了，臉上的決然之色驟然消失。其實華歆的骨子裏留念官場，想做官封爵的，否則受了曹操的一巴掌還嚷嚷什麽，何必表忠心呢？直接一走了之最好。
曹操的一句話，把華歆的怒氣剝奪了，成了華歆自己的罪責。
這，便是曹操這個君主的力量。
華歆收起憤懑之氣，問道：“敢問陛下，臣犯了什麽錯？”
曹操拿起手中的書信，揉捏兩下，捏成一團扔給華歆，大喝道：“你有什麽罪責？你自己看清楚，這是你辦的好事。”曹操沒有退路隻能演下去，他不能示弱，否則打了華歆一巴掌就是他的罪責，會讓華歆失望，甚至于影響麾下文臣武将的心态。
華歆看了眼曹操，又看了眼地上的紙團。
難道……
一切的禍根，都是王燦的書信？
華歆将信将疑的走到紙團面前，彎下腰，把紙團撿了起來，一點一點的把書信攤開，仔細浏覽書信上的内容。華歆看完後，臉色大變，沒想到王燦會拿刺殺的事情說事，再結合曹操問的問題，顯然曹操是怪罪他刺殺蔡邕和王祯。
華歆又想到王燦說刺殺曹操的家眷以及麾下大臣的家眷，悲從中來。
王燦打了他一頓不說，還在書信中害他。
可惡！可恨啊！
華歆被曹操打了一巴掌，心情本就不好，看到王燦的書信後，更是氣息難平。他心氣勃發，蒼白的臉上剛剛恢複的一點紅潤之色變得血紅，一雙漆黑的眸子瞪得老大，張嘴嘶吼道：“王燦小兒，吾與汝誓不兩立。”
“噗！！”
話說完，華歆又吐出一口鮮血。
這次，華歆吐血後雙眼往上一翻，一閉，身體一倒，徑直倒在了地上，竟然被王燦書信上的内容氣得昏厥了過去。
若是王燦得到華歆的情況，肯定歡喜。
他的目的，不就是想借曹操的手整治華歆嗎？
曹操見華歆倒下，心中松了口氣。
然而，華歆氣得昏厥了過去，又讓曹操一顆心吊了起來。眼前這個做事魯莽，卻又忠心耿耿的人，不要出事啊！
“來人，快來人！”
曹操立即喊來士兵，把華歆擡走，又派人把軍中的醫師找來。
一番診治後，才恢複了過來。
華歆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榻上，旁邊坐着曹操。華歆一臉愧疚的神情，準備起身行禮，卻被曹操摁着，說道：“子魚啊，朕先前沖動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這時候的道歉已經不是道歉，是施恩，收華歆的心。
華歆愧疚的說道：“臣魯莽行事，才會緻使陛下爲難，請陛下降罪。”
曹操擺擺手，讓大帳中的人都退下。
所有人的離開了，曹操才緩緩的說道：“子魚啊，你派人刺殺蔡邕和王祯，想攪亂王燦的後方，想大亂王燦的腳步，意圖是正确的，卻找錯了人。蔡邕是朕亦師亦友的前輩，而且刺殺王燦的妻兒更顯得卑鄙，這樣不好。”
“你選擇的目标沒正确，若是選擇刺殺王燦，亦或者是選擇伏殺呂蒙、龐德等王燦麾下的重要臣子，朕能接受，畢竟雙方是兩國之戰，可以不擇手段。”
“可是你……”
“唉，你偏偏去刺殺老弱，刺殺王燦的家眷。常言道禍不及妻兒，我們打王燦，要打垮王燦的軍隊。你制造叛亂，可以對王燦下手，也可以刺殺王燦麾下的官員攪亂成都。這些都可以出手，爲什麽偏偏要選擇此蔡邕嗯？”
“千不該，萬不該選錯人啊！”
“朕有心爲你撐腰，可若是王燦也派出刺客，不顧規矩的刺殺一通，豈不是要弄得人心惶惶嗎？兩軍交戰雖說無所不用其極，卻還是有一定規矩的。”
曹操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華歆的錯誤，讓華歆更加愧疚。
先前華歆因爲曹操一巴掌而心中失望，痛哭流涕。現在他聽了曹操的話，心裏面暖暖，又感到無比的愧疚。
華歆眼中含淚，泣聲說道：“陛下，是臣魯莽，臣魯莽啊！”
曹操看着華歆的模樣，眼中悄然閃過一絲笑意。
若是王燦看見曹操的表演，肯定誇贊曹操的演技堪稱影帝，抱一個小金人兒回來也不成問題，三言兩語就把華歆擺弄得服服帖帖的，好手段，好心計。
華歆說道：“陛下，臣雖然愚魯，卻願意爲陛下赴死，請陛下讓臣戴罪立功。”
“待罪立功？”
曹操看着華歆，問道：“子魚，戰事沒有展開，怎麽戴罪立功？”
華歆咬牙切齒的道：“既然不能刺殺王燦的家眷，那就刺殺王燦，以及刺殺王燦麾下的大将和諸位大臣，讓王燦無将可用，有兵也難以排兵布陣。再者，成都沒有大臣主持局面，後路難保，王燦更加難以開戰。”
華歆隻想報複王燦，不報仇，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安甯，睡覺都不能睡着。
曹操聽後，搖頭道：“事關重大，容我考慮一番。”
華歆沒有立刻行動的意思，見好就收，說道：“陛下，臣滿身世上，還在養傷，有的是時間等待，陛下慢慢考慮，臣等得起。”
曹操又安慰華歆，讓華歆好好養病，才轉身離開了營帳。
華歆躺在穿上，眼中閃爍着仇恨和怨毒的神色。
ps：三更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