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二十七章老銀币
遼國的水師,真實曆史上的記錄很少,不過也曾有過金軍将領斜卯阿裏鎮壓蘇州契丹奚人海民,交戰于海上的記錄:
“契丹、奚人聚舟千餘艘,将入于海。阿裏以二十七舟邀之,……敵船己入于王家島,即夜取海路追及之,……竟破之,盡獲其舟。”
遼人也曾經發展過海上力量,意圖染指獐鹿二島,結果被當時還頂着海盜名頭的張散堵在錦州海口一通暴打,壘出了兩座“海上京觀”。
從那以後二十多年,遼國海舟不繳納足夠的保護費,不懸挂宋字商旗,片闆不敢下海。
耶律豐就是當時遼國水師首領,大海商耶律名山之子。
遼國對水師本來就不甚重視,耶律名山當時組建舟師,與其說是國家行爲,還不如說是個人行爲。
其目的,就是爲了掠奪獐鹿二島上富可敵國的财富。
耶律名山死在海上之後,其子耶律豐撤往内地,遊說遼國高層組建水師,拱衛南京。
曆代南京留守對之嗤之以鼻,認爲這小子想當官想瘋了。
遼國上下被宋朝司徒“以海制陸”的口号忽悠,建立起了“逆向思維”,真的就以爲自己可以“以陸制海”。
等到河北諸路新軍到位,碉樓鐵絲網林立,遼人才反應過來,之前自以爲是的可能性,其實根本就是泡影。
當馬人望到任南京留守後,才同意了耶律豐的方案,将延芳澱和桑幹河沿途的漁民舟子組織起來,拉起了一支水師隊伍。
不過馬人望也變不出多餘的錢糧來,南京路陸防的責任已經夠重了,隻給了耶律豐一個名頭,人員糧秣,自己招募解決。
這些想法隻在片刻之間,從耶律豐腦子裏閃過,看着前方敵船很快亂哄哄地散開,耶律豐知道這并不是宋人驚惶混亂,而是有恃無恐。
抽出長劍,耶律豐咬牙切齒地盯着遠處那艘上面飄着長長的紅色牙璋旗,下面飄着各自決戰黑色信号旗的鐵殼船:“死戰!”
“啪啪啪啪啪……”當木船進入射程,宋人的船隻上紛紛冒出密集的硝煙與火光。
遼人木船上的軍士如同被冰雹打擊的花朵一樣,紛紛跌落到水泊當中。
弓箭能夠達到的效果很弱,軍士們躲在鋼闆後面,通過縫隙分别朝側前和側後進行交叉射擊,哪怕偶有幸運的弓矢通過遠程抛射達到射程,射入空隙,也幾乎傷不到他們。
“轟轟轟轟轟……”幾艘明顯高出運兵船一頭的炮艇上,短管速射炮更加恐怖的轟鳴開始響起。
高出遼人水師船隻數米的空域上,爆出一團接一團小雲朵。
每一朵小雲朵的産生,伴随而來的都是一陣鋼鐵暴雨。
這種從上而下的恐怖打擊,讓水面上的遼軍無從躲避,每朵小雲朵的下方,都是遼軍船隻密集之處,方圓十米内的船隻上,立刻就會生出一片片血泊與哀嚎。
遼人的船隊也立刻失去了章法,數支箭頭,變成了一個個散亂的橢圓。
這些橢圓又和宋軍的橢圓融合交錯,方圓十數裏的水面上,大混戰,啊不,大屠殺開始了。
遼人不是不想逃,但是受水流的影響,在傷員越來越多的情況下,隻能無奈地向着宋軍的散亂大陣漂過去。
而宋人可怕的炮艇,靈活地逆流而上,繼續用那種空中爆開的恐怖武器,殘酷地收割着水面上的麥子。
耶律豐的主艦還有些防護,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心血如此不堪一擊,他的眼早就紅了,一把推開已經吓得恍然無措的舵手,闆着船舵改變航向,朝着前方耀武揚威的鐵船撞去。
前方鐵船上船艏和頂部平台上的兩支鐵管火光連閃,一枚七十毫米,一枚四十毫米口徑的炮彈穿過木殼的船樓,在艙室中猛然爆開。
“轟隆——”“轟隆——”無數鋼珠和金屬碎片随着氣浪在艙中肆虐,将船艙變作了最慘烈的地獄,脆弱的肉體被交錯紛飛的彈雨紛紛擊中,殘肢和血雨将艙内滿灑了一遍。
已經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艙壁抵擋不住狂猛的爆炸氣浪,無數雜物、人體、殘肢從船上的各個箭窗噴出,緊跟着幾處船闆四分五裂,爆炸将那艘還算高大漂亮的樓船,從中部撕開了幾處大洞。
樓船帶着它已經殘破的主人狠狠地向下坐去,水面上轉眼就隻剩下一個箭樓的殘餘。
污泥翻滾上來,将周遭已經染成紅色的湖水,又攪成一片黑色。
以此爲标志,遼國唯一的水師開始了覆滅的倒計時。
戊午,析津府桑幹河水師全軍覆沒,水師都統耶律豐戰沒,曹南此戰滅敵七千有餘,降俘三千,沉敵船三百餘,繳獲七百艘。
宋軍被弓箭所傷三十餘人。
這是一場絲毫不講武德的完勝。
庚申,李純元抛下範龍山和種師道,率天雄、歸德兩軍抵達良鄉。
兩路大軍,距離遼國南京析津府,皆已不足百裏。
……
時間線再次倒回到元月朔,更北面的灤河口。
灤河水深較深,因此宋軍折可大的船隊中,有一艘夔州型風帆蒸汽兩用艦——徐州号打頭。
周圍還有三艘眉山型護航。
這四艘戰艦,能夠将部隊護送到灤州。
後邊才是一溜的小炮艇和小火輪運兵船。
折可大沒有呆在自己的隊伍裏邊,手下姚古、田遇、王厚,都是經年軍機戎伍的厲害人物。
他如今就在徐州号的艦橋上,和船長張定吹牛打屁。
張定是張散之子,其母平真草多次要他去日本承繼家業,輔佐叔父平正盛,張定卻不以爲然,海軍學院畢業之後,一路混到了艦長。
日本如今也有了鐵船,但是那是在木船上面擱了一個鐵箱子,平正盛以之征讨國内諸多小蕃,小島,所向披靡,那鋼闆還是新任宋城節度邵伯溫給批的條子。
哪裏有駕駛大宋橫海巨艦來得爽!
張定的目标,是有朝一日如扁罐哥那樣,橫絕大洋。不過要駕駛着鐵甲蒸汽艦,而不是風帆艦!
要升職駕駛鐵甲艦,就得先立功,因此張定打死都不願意離開海軍。
兩人都是高層将門的二世祖,知道很多的内幕,也不聊什麽水陸配合,談得更多的是軍機處的消息。
折可大是陰謀論者,他覺得遼國這一通亂局,底下一定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
種種迹象表明,那隻手在大宋,在軍機處,在河北,在四路都轉運司和都經略司。
沒跑!
自己找家中長輩打聽過,可一個個的守口如瓶,摸不到究竟。
但是李夔和蘇利涉出現在遼國一西一東,遼國兩任皇帝前後命喪草原,文妃和小皇子逃出上京,王經請兵大宋,扁罐哥飛軍定遼東……
樁樁件件,這裏邊要是沒個統籌安排,那可能性比元日裏得中慈善基金頭采一萬貫都要小。
就大宋這百年背黴的賭運,還能蒙到這樣的好事兒?
還成串兒?!
所以這絕對是陰謀,一場妥妥帖帖的大陰謀!
張定對此倒是表示理解。
兵者,詭道也。
司徒有個優點,就是拿穩赢面,條件變好後,不但沒有放棄“詭道”,反而投入得更加興高采烈。
這比以前的朝堂諸公,明明已經被錘得沒毛鴨子一樣,還要跟敵國講究個冠冕堂皇。
鴨子到死,可不就還剩一張硬嘴?
司徒他老人家不同,表面冠冕堂皇,底下蠅營狗苟。
對外的小動作,可謂是層出不窮,要不然機宜司那幫陰氣勝過陽氣的家夥,也不會成爲軍機處最嚣張的一群人。
嚣張到什麽程度?嚣張到機宜司财務獨立核算,皇帝親批費用,内帑私下撥付!
說到這裏兩人頓時同仇敵忾,現在軍中就有一個軍機處機宜司背景的老陰人——王厚王處道。
這老小子一向的深得王老軍機和司徒的真傳,身兼王韶老謀深算和司徒的扮豬吃老虎兩項特征,想從他嘴裏套出機密來,那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折可大試過,結果什麽都沒得到,折家的底糟反被這老小子淘出去不少。
不過有王厚在軍中可真是好使,灤平一帶的地理水道,王厚就是個活地圖。
就說那延芳澱,看上去是個百裏大水泊,但下頭水道也是有深有淺的。
能在遼人行宮旁邊把水道摸清楚,這就是人家老王的本事兒。
雖然老王不認這個賬,但這些年在河北,表面看上去王厚是昭德軍協領,實際就他跟司徒私下的來往報告批示最多。
折可大和張定都認爲王厚肯定另有任務,就是不知道是對内監視諸将,還是對外收集情報。
不管怎樣,總之都不是什麽好鳥!
兩人正說得熱鬧間,大副報告,前方離灤州前鎮馬城,不過十五裏。
張定戴上軍帽:“撤去炮衣,打開彈倉,全艦戒備!”
就在這時,前方江面上出現一艘小船,橫亘江心,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張定對對方好生佩服:“上去一艘炮艇,掃清水道!”
然而不一會兒又有傳令兵跑了進來:“報告!對方說他是遼朝馬城團練使趙鶴壽,奉常勝軍都監押郭帥之命,前來與王統制交涉歸正事宜!”
張定和折可大對視一眼,直娘賊的還真是說啥來啥。
王處道,老銀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