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王爵酬之
然而戰局到了五月下旬,卻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兩方各十萬大軍對壘,糧秣弓矢的消耗,一日也是不計其數。
就在耶律延禧認爲吉達已經師老兵疲,準備出擊的時候,李夔統南路大勝之軍,攜帶大量的弓矢、弩矢,抵達吉達寨中,接手了軍事指揮。
此次前來,李夔利用軍車在草原轉運的便利,将大宋事先爲他囤積在九原的五十萬弩矢,百萬弓矢,一千廂車,無數甲器糧秣,不斷從後方調運到兔耳山——永安山前線。
鞑靼軍勢頓時大盛。
耶律延禧察知變化,立即召自己的幾員大将商議。
大帳之中,耶律延禧神色焦慮:“鞑靼軍中,弓弩突然加強,近日攻戰明顯與月前不同,有宋軍的風格,那個宋人李夔,并非如使臣所言那般,僅是軍事觀察,當是接手了軍中指揮大權。”
耶律張家奴說道:“近日營寨爲鞑靼所攻,其箭矢犀利精強,更勝我朝婆娑嶺出産。此絕非鞑靼人所制,必定乃是宋人提供給他們的。”
額特勒說道:“不知宋人那邊是什麽答複?”
從中京趕來的耶律大悲努說道:“啓奏陛下,宋國司徒說這是生意,宋國如今已經将軍器列入對外銷售的名單。”
“宋朝周邊諸國,不管是鞑靼、女直、高麗、日本、還是西面的塞爾柱,南面的大理、真臘,隻要給錢,宋國就賣。”
“說鞑靼在年前就在九原訂購了一批軍器,箭矢一百多萬支,如果我朝需要,他也可以在河北籌措。”
蕭謝佛留怒道:“此乃花言巧語!依我看來,宋朝司徒才是最大的奸滑之徒,久蓄亡我大遼之心!”
大悲努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也是無用,何況……宋國司徒所言,似乎也是……實情。”
說完對耶律延禧拱手道:“據臣在西京道和南京道的眼線說,皇太叔也在和宋國籌措軍器采購,章惇入相之前,還售與皇太叔三十萬矢,而王相公那邊……”
耶律延禧額頭上青筋暴跳了一下:“王相公那裏是我讓他去的,據他說已經采買了五十萬矢,不過如今東京也在亂,他在錦州不敢啓運,害怕被高永昌所奪。”
額特勒不禁就有些惱怒:“這蕭奉先幹什麽吃的?!陛下托以腹心之任,一個裨将作亂都制服不了?!這不是要耽誤大事兒?!”
耶律大悲努說道:“鞑靼大軍壓到金山,其後方必然空虛異常,陛下可否下旨命皇太叔北上,攻伐鞑靼後路?”
耶律延禧面色陰沉:“皇太叔說出軍需要補給,如果北上勤王,大軍須得出北安州,經大定府、豐州、儀坤、饒州,然後前往大鹽泺斷敵後路。”
耶律張家奴不禁大喜:“那此事可爲啊……”
說道這裏見帳中衆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才驚覺失言:“臣……臣……”
耶律延禧擺擺手:“帳中都是自己人,統軍專注于軍事之上,這一點其實很好。”
耶律張家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躬身:“臣對陛下忠誠無二,之前是臣憂心軍事,一時失慮了。”
道理很簡單,如果耶律延禧同意皇太叔這麽做,就是将上京以南的疆土拱手讓與皇太叔。
這樣一來,耶律延禧手上就剩下半個上京道和一個王經南院群臣控制的東京道。
整個西京道、南京道、中京道、還有半個上京道,都将淪爲皇太叔的掌中之物,那到時候就算退了鞑靼,耶律延禧這個遼國皇帝,基本也可以準備禅讓了。
耶律大悲努說道:“好在如今從大宋引種的冬麥、馬鈴薯已然開始陸續收成,春麥、稻米雖然還要等上幾個月,但也算是解了諸州燃眉之急,這一次全靠陛下英明,我大遼才扛了過來。”
“隻要逐走鞑靼,陛下便可南禦中京,脅迫皇太叔交出兵權。”
耶律張家奴連連點頭稱是。
見耶律張家奴已然明白過來,耶律延禧也就不爲己甚,回到之前的議題:“如今還是要打赢這一仗,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李夔抵達後,鞑靼的軍需又再次充盈,而我們的軍需還遠在遼陽,糧秣還遠在長春,我們的時間不夠了。”
“那就尋機決戰,必全功于于一役。”額特勒說道:“其實最佳決戰時機是在冬日,但是還要經曆一個秋天,到時候鞑靼人馬更加精壯,我們等不了了。”
“之前吉達徒負勇力,隻以我甯州爲目标,而甯州之北有兔耳山,西南有永安山,中間有大斧、勒德諸谷可爲倚仗。”
“李夔用兵詭詐,且吉達遠征而師老,故李夔也必求速戰。”
“若其出兵,必以弓車爲主,分道而進,以圖張大聲勢,逞其奸謀。”
耶律張家奴看着軍圖沉思了一陣,說道:“若是如此,破之不難,隻需要倚山寨爲守,陛下率甯州精兵夾擊之,則可敗毀其計。”
“末将卻在考慮另一種可能,鞑靼善野戰,他們會不會先遣軍中道,進據勒德谷,斷我甯州到兔耳、永安的糧道,然後諸部合勢,夾攻我犄角之一,則勝負未可知也。”
帳中諸人都露出恐慌之色,耶律延禧輕咳了一聲:“設若我是李夔,也必行此計,大家想想,如何可破此策?”
蕭謝佛留說道:“如此一來,我軍就不可被動于防守之策了……”
耶律大悲努說道:“甯州城池堅固,可不可以放棄兩山,獨守甯州?”
這就是軍事小白的瞎胡鬧了,額特勒直接說道:“獨守甯州,最爲下計。起碼也要依托群山,漸次而退,待秋末甯州尚完,那我們此戰就赢了。”
耶律張家奴留對此策略更是不以爲然:“李夔千裏奔來,之前還在中京道打過一場大戰;吉達受阻兩月,士氣已隳。末将以爲我們大可不必被其虛張的聲勢所吓,之前一直以逸待勞,如今正可尋機決勝!”
想到自己剛剛失言,現在更是要踴躍掙表現,當即道:“若陛下信任,臣請率軍先出兔耳山,誘其盡起大軍來攻,之後再做佯敗,退往山寨,固守待援。”
“陛下則可領兵攻其後軍,而右都統則可出兵斷其糧道,奪其辎重,如此可得大勝!”
耶律延禧看着幾名将領:“你們覺得呢?”
額特勒點頭:“臣以爲此計可行,看上去也最符合鞑靼人的企圖,他們中計的可能性很大。”
耶律大悲努說道:“此計的關鍵,一是左統軍誘敵須得成功,二是前出兵力須得保全,不然就是打熊不成反失犬了。”
耶律張家奴慨然道:“臣敢立軍狀!”
耶律延禧終于下定決心:“李夔若求速戰,必将前來,那便如此定計!”
“待到鞑靼大軍集于兔耳山,謝佛留即出兵取大鹽泺,我和招讨夾擊鞑虜于寨前,克竟全功!”
耶律大悲努說道:“如此臣負責調運軍需,穩守甯州,以待吾王凱旋。”
“對了,那十門銅炮,還請陛下帶上,此等神器,必助我大軍之威。”
耶律延禧用手拍着座椅的扶手:“一門銅炮兩千斤,十門就是兩萬斤,合十六萬貫舶來錢,朕如今卻是恨不得它們都還在錦州,也可以換得不少軍糧……”
帳内諸将都慌了,趕緊下跪請罪。
耶律大悲努目中含淚:“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此皆群臣之罪,有累陛下清甯。”
“然陛下亦不可頹喪,我今尚有十萬大軍在手,後路諸州雖一時混亂,也是蕭托輝、阿蘇群小所緻。”
“現在奸臣已然伏誅,叛逆轉瞬可滅,待道路重開,諸道援軍、物資即可抵達。陛下無需因一時籌措不及,便過于擔憂。”
“現我軍中資糧尚足一戰,此皆陛下預有設備,超卓之遠見也。”
“上有弘毅之明君,下有奮發之将士,跳梁小醜雖得意一時,終将束手待誅,不足平也。”
“臣等必效死力,爲王前驅,誅滅醜類,重清四海!”
幾名重将亦慷慨齊聲:“臣等必效死力,爲王前驅,誅滅醜類,重清四海!”
“好!”耶律延禧站起身來:“有爾等勠力争先,事便可爲。待功成之日,朕必将以王爵酬之!”
這道雞血頓時讓群臣興奮度滿點:“臣等謝陛下厚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