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少給臉不要臉
蘇油的建議,遼人知曉後會是什麽反應尚不知曉,但是先就已經将本國君臣雷得人仰馬翻。
司徒年紀越來越大,胃口似乎也也來越好啊——這幾個條件,簡直就是汪汪汪,一口一口咬到了遼人的骨子裏。
群臣紛紛搖頭,要遼國答應這樣苛刻的條件是不可能的,任誰來一看,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蘇油再次去電,談判談判,不就是漫天開價,落地還錢嘛,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咱們也總也該争取一下。
試一試又花不了多少成本,萬一它就成功了呢,或者能成功一部分呢?
趙煦一聽有道理,試都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試!
那就拜托司徒作爲全權代表,與遼人展開談判!
但是蘇油又來了一封電報,呵呵呵,陛下不好意思,臣出出主意還行,不過做不了這個談判代表。
臣心太軟,性子也軟,最見不得人間的苦楚。
要是遼人代表在談判桌上來一出痛哭哀陳,臣一旦扛不住,搞不好就要手滑。
到時候不但我們占不了遼國的便宜,而且有可能反過來,倒讓遼人占了我們的便宜去,臣到時候怕是要成大宋的罪人。
因此這次談判與以往不同,這一次,我們必須派一位心如頑石,頭勝黑鐵,一貫強硬,視遼人性命如草芥的那種黑心鬼去。
臣是真幹不了這個,麻煩陛下您另挑一位賢才吧。
趙煦覺得司徒說得有道理,人貴自知,司徒的确就是這樣的軟糯人,不适合這種啃骨頭式的談判。
搜尋了一通自己的夾袋,我靠章惇章鐵頭不就正在河東?這位也是做過執政的,與王經相敵體,現成的最佳人選啊!
立刻下诏,升了早就想給章惇升的資政殿大學士,命他作爲宋朝援遼使節,前往獐子島,與王經展開磋商!
不過具體成果趙煦倒也沒有報什麽希望,反正就遼人自己提出來的底線,都已經夠他在孟皇後那裏狂笑半天了。
三月,甲子,章惇趕到大名府拜會蘇油,雙方進行了密切友好的鬼祟協商之後,蘇油打開庫房,讓章惇帶着整整兩百萬石稻谷、面粉、玉黍,五十萬匹絹帛,五十萬貫舶來錢,登上了獐子島,與剛剛複出視事的王經展開會議。
任由王經說破嘴皮,章惇就一句話,東西我都帶來了,要不要?要就簽字,不要就滾蛋。
王經哭着喊着以前跟司徒談判不是這樣的,司徒他一向都很講道理的。
講道理?你一個求人的,憑什麽要我老章跟你講道理?
老子知定州的時候,早就看你們飛狐口那幾個破寨子不順眼了,屢次上章要求出兵收複,都給蘇明潤那小苟給攔了下來。
聽說那裏現在隻剩了五千土雞瓦狗是吧?相公以爲你們那三個破寨子,真就能攔得住我老章?
王相公我跟你說啊,蘇小苟他是不可能永遠呆在河北的,等他一走,換成老子來坐鎮,嘿嘿嘿……
所以你答應也罷,不答應更好,到時候啊,老子自己個兒去取,還平白多出一場軍功!
還有,套内三州到底怎麽回事兒,你我都心知肚明得很。
蕭古裏你們還能約束得住嗎?種折兩路殺才随便派一路過去,蕭古裏他會出兵渡河,實施救援嗎?
所以這三州啊,其實就是你們皇太叔丢給蕭古裏的鍋,那裏本來是你們皇太叔的治下,現在連他自己都已經放棄,你們還在這裏鬧個什麽勁?
蘇小苟将這個作爲談判條件,我本是堅決不同意的,因爲那片地方,早就已經在我實際控制之下!
還有,鴨渌江沿岸的諸州,你們還能收到賦稅嗎?早特麽給女直隔離了十幾年的不管之地,派了知州都不敢去赴任那種。
你們也就是在地圖上面還擁有它們而已。
這些地區雖然名義上還屬于遼國,其實對你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了。
換一個思路想想吧相公,攪和在那一帶的勢力越多,對你遼國,不是反而越發的有利?
所以這些條款,我其實很生氣,真的非常生氣。
蘇小苟還是心太好,竟然給你們安排了這麽多台階下。
說句不好聽的,我水師現在就大搖大擺地開進鴨渌江,你們怕是連消息都得不到!
所以說,拿這些地方來換我大宋的錢糧,蘇小苟對你們,實在是已經太夠意思了。
隻可恨這厮固寵有術,偏又是我老章的頂頭上司,老章才不得不捏着鼻子,上這破島,坐到你面前來。
别的老子再也不想多說,就這些意思,你愛簽不簽。
對了,這回過大名府,蘇小苟還讓我給相公帶句話,讓你帶回給貴國皇帝。
王經苦着臉:“未知司徒有何見教?”
“八個字。”章惇拿手指點着談判桌,一字一頓地說道:“甯、贈、友、邦!毋、與、家、奴!”
王經臉上登時露出喜色,靠,司徒可以的!這句拿去搪塞陛下,這事兒沒準兒就成了!
然而接下來章惇卻讓王經再次黑臉:“我老章另外再送相公六個字——”
“學士又有何見教?”
“少給臉不要臉!”
王經也不敢做主,将章惇的要求和他的那套說辭寫成奏章中自己的意見,将之發往上京,請耶律延禧定奪。
在奏章中,王經重點提到蘇油設施巧妙,看似咄咄逼人,其實對遼國的并沒有什麽壞處。
“宋索複熙甯前舊界,乃在飛狐、朔應,皇太叔減南面諸軍,備西側之敵,是不棄而棄也。”
“套内三州,實同雞肋。隔絕河南,有事必不能守救,無事亦靡耗資糧。彼欲取之,易如拾芥,我欲守之,勢若登天。”
“其左右乃種折二姓,好戰希功,日以啓争構釁爲事,宋遼和睦之局若破,必由此起。”
“不若另劃黃河爲界,此天以隔絕宋遼也。”
“鴨渌江沿江諸州,屢起叛逆,不治已久。今爲女直隔離,曆任知州,皆視若畏途,至有辭官者。”
“臣智計無餘,筋骨早衰,于危難之秋,複起受命。縱觀國周,皆虎狼之敵,唯宋可倚爲援。”
“此非抱殘守缺之時,惟量舉國之物力,結中華之歡心。”
“弊莽凋殘之地,今日不與宋國,他日亦必爲舊蕃所取。”
“吾家之産業,甯可贈之于友邦,而必不畀與諸家奴。宋得諸地,鞑、虜往來其間,紛争必出,此亦移禍引援之計也。”
耶律延禧在朝中集議,就有大臣表示反對,認爲這是喪權辱國。
耶律延禧說道:“既然你們反對,以這些地方乃必守,那就拜托你們幾位,去替朕守套内三州,守鴨渌江沿岸如何?”
反對的聲音頓時就沒了。
耶律延禧這才批複王經,上邊隻有五個字,“要他們給錢”!
三月,壬午,章惇上奏朝廷,宋遼兩國簽署新協定,司徒所議的三個條件,遼人除飛狐口三寨堅決不答應割與宋國以外,其餘盡皆接受。
宋國所拟出的代價,爲絹帛二十萬匹,舶來錢三十萬貫,糧食五十萬石。
王經表示反對,要求将絹帛也換成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大宋内地糧價如今下降得厲害,河北現在差不多都跌到了鬥米三十五文的底線,三月裏有所上揚,也才剛剛到四十文。
而遼國的糧價,如今已經高達數貫一石!
于是章惇和王經又開始扯皮,最後以兩百文一鬥的價格,用十萬石糧食,替大宋節約下二十萬匹絹帛。
最終大宋用三十萬貫舶來錢,六十萬石糧食,輕松奪取了遼國套内三州和鴨渌江沿岸五州的主權,并将兩國國界恢複到熙甯以前。
這是宋遼外交史上一次空前的大勝,章惇的聲望暴漲,大家都說,要是蔡相公去後,下一屆首相,非章鐵頭莫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