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卻上心頭
文章翻譯過來就是:
“門下省:
朕一向白天聽政,夜晚讀書。雖然沒有禹湯兩位聖君那般強烈的求理之心,但是也不敢稍有懈怠;導緻黃老養生之術,也沒能完全顧及。
依仗着天地的恩惠康甯,祖宗的格外保佑,如今善氣回轉,吉祥托襯,國家已強。
某位官員,一向持禀忠誠和謙恭,身履仁義五常之德行,心遊君子六藝之淵海。
給朕講學的時候,時刻想着對朕規勸和教誨;在翰苑著述進呈時,每每爲朕的見聞開廣而歡欣。
哎呀,國家能走上光明的正軌,天意和人心都這般的和順,如此康甯的盛世,怎麽會全是朕一個人的功勞呢?
所以充沛的恩典,要均勻地灑在勤勞恭敬的人身上,故而特意讓你去外路享受這份榮寵。
對自己已有的名聲,今後可要更加慎重地對待哦。
升你做觀文殿大學士,依舊帶着禮部尚書的官銜,去知揚州吧。
同意。”
這封诏書,狂捧了一把“元祐之治”,狂贊了一把趙煦的好學勤政,同時将自己外放,定義爲趙煦爲了獎勵自己講學的勤懇。
然後還借由趙煦的口氣,表達了對自己的勸勉。
方方面面,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蔡京拿到诏書都傻了,這……這尼瑪什麽神操作!但是不能不說……很大蘇!
晏小山立刻将這篇文章列載于《時報》第三版,夫子當真吾輩風範,自草貶诏,千古一人,當真絕妙!
呂大防拿到這篇文章,不由得連連贊歎:“此所謂‘從心所欲而不逾矩’,蓋夫子所以爲夫子也……”
就連病中的太皇太後看到之後,都不由得啼笑皆非,算到了翰林院無人敢拟此诏,卻算漏了子瞻放曠疏闊的個性!
真個潇灑不羁,是真名士自風流!
最開心的莫過于揚州父老,哈哈哈,這回跟杭州佬有得擂台打了,原來大蘇喜歡的,還是俺們這裏!
然而高滔滔認爲如此處置,過于輕易,雖然大蘇主動退出朝堂,但是攻擊他的人,必須爲此付出代價。
趙煦當然樂得如此,轉達了高滔滔的最高指示,剩下的,兩府你們看着辦。
朝廷集議,追貶黃慶基知南康軍,董敦逸知臨江軍,趙挺之知遵義軍。
庚子,诏皇弟諸郡王、國公出就外學,各賜九經及孟子、荀、揚各一部。
五月,廣南東路轉運使劉摯上奏:
“任下轉運判官蘇轭,于今年任已滿,其按理此路以來,立大城、歸夷漢、興農桑,起工貿。
向日蝕虧之蔽囤,轉爲大利之海市。
巷滿金珠,戶盈豚谷;聖賢之書欣聞于九闾,甘棠之歌滿布于百鄉。
期臣十載,莫能爲之。
未敢欺毀以自進,惟幸國家之得人。
昆岡之玉,終須陳觀于廟堂;輔弼之才,不可棄慢于海隅。
臣雖貪愛用使之便,然嘗屍位執政,亦不敢知賢而諱舉也。
伏惟陛下察之。”
劉摯一生骨鲠敢言,士林公議“正邪之辨甚嚴,終以直道愠于群小”,要說他捧漏勺是爲了拍蘇油馬屁,天下人都會以爲是笑話。
何況劉摯乃是“朔黨”領袖,和大蘇、程頤一向分庭抗禮,素不相能。
出仕當年以幹臣著稱,因政績卓著,與信都令李沖、清河令黃莘,被合稱爲“河朔三令”。
老頭能夠給予漏勺這麽高的評價,那真是萬般服氣外加喜歡到骨子裏了,恨不能一把将他拱入朝堂。
但是老頭喜歡,漏勺可不樂意了,跑去方知味茶餐廳找劉摯:“老頭你啥意思?吃我的用我的,眼瞅着廣南東路礦業已經規劃完畢,産能就要翻番,好不容易輪到我過舒坦日子了,你要将我攆走?”
“你知不知道我在劉河村養的生蚝今年就三年了?涼水的蛎子熱水的蛤,眼看着就在今年冬月出蚝王,我不走!”
老頭拈着一個蝦餃蘸醬油:“你走不走關我什麽事兒?我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爲國舉賢,完成自己的職責而已。”
“至于朝廷調不調你離任,那是朝廷的主張,老夫就不用你特意來感謝了。”
“我可沒感謝你!再說我哪裏有你奏章裏寫的那麽好?”漏勺都要哭了:“還有……吃蝦餃最好蘸醋……”
“是嗎?”老頭倒是從善如流,将筷子上的這枚蝦餃吃了,又拈起一個:“哪個是醋碟?”
“有點檸檬皮碎末那個……我說你都吃了這麽久的茶餐廳了還不知道哪個是醋碟?”
“呵呵呵……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嘛。在嘴上抓撓不過你蘇家人,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
老頭終于将筷子伸到正确的碟子裏:“好不好也不是你說了算,那是廣州父老、漢蕃夷疍說了算,要不要我貼個告示,幫你問一問小蘇運判在廣州的名聲?”
“老頭你就别逗我了,你就說你這道奏章是爲啥?”
劉摯将第二個蝦餃也吃了:“滋味果然不同,妙極。”
吃過又用小茶壺給自己添上小杯黑茶,端在手上:“‘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都登載在《時報》上了,李學正家閨女今年就十五了吧?啧啧啧,真是我大宋曠古爍今的文才……婉約相思豈可辜負,老劉不做這惡人。”
“子衡啊,你該回京娶親了。”
蘇油第一次在《時報》上看到這首詞的時候也是大驚失色,按道理說,這首詞不該這麽早出世才對,如今提前問世,情形卻翻然一變,堪稱……尼瑪“千古第一情書”。
連忙寫信給李格非打聽情況,李格非卻說這個女兒自打漏勺走後就變得落落寡歡,詞作不止這一首,還有好些首,什麽“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什麽“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看着都讓人膽戰心驚。
這首詞卻是易安妹崽在綠箬那裏彈奏鋼琴時随口唱的,正好徐國長公主來訪,當時就被觸動心弦,回去後大病一場。
這就把王彥弼吓壞了,那幾日母親神思不屬,形狀癡傻,反複吟唱此詞,唱完就哭。
王彥弼一直憂心忡忡地陪伴,直到仙卿上門拉着母親出門去中牟消散了幾日,方才懷抱得開。
不過這首詞終于被長公主府的下人們洩露了出去,晏小山獲知後也癡傻了好幾天,最後決定,大家傻才是真的傻,于是将之刊載在了《時報》之上,作者登記的是“易安居士”。
如今卻是連廣州都知道了。
“這個……”漏勺也不敢說小師妹不一定是真心傷感,搞不好是借文才逼婚也說不定,但是十五歲年紀太小,雖然已經過了大宋法定的女孩子結婚年齡,可現在士大夫家早已經不興這個了。
劉摯還循循善誘:“子衡啊,這等絕妙好詞,你小師妹還有沒有?我最欣賞你蘇家人灑脫這一點,可不能藏着掖着啊……”
我們家就數大蘇最灑脫,怎麽沒見你說欣賞?老頭你這是爲了八卦,連立場原則都不要了?!
漏勺被老頭驚得目瞪口呆,終于決定戰略性敗走:“算了就當我沒來過,明公你慢慢吃,蘇轭先行告退……”
……
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煩惱,哪怕是漏勺,哪怕是貴爲一國之君王。
耶律洪基就很煩惱。
鞑靼人的挑釁,前後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勉強算是按了下去。
但是也僅僅是按了下去,大遼西北六千裏江山,如今就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西南路招讨司。
這一年多裏,遼國折損了西北路招讨司數名重将,幾個名城,前後八萬多精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