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繼續
“有一點要解釋清楚。”蘇油繼續義正辭嚴:“首先,大宋這些年來四處攻伐,那隻是現象,而不是本質。”
“其本質是,大宋攻伐它們,是對,還是錯?是正義,還是非義?當地百姓,是歡迎,還是反對?大宋介入之後,那些地方百姓的生活,是變好了,還是變差了?”
“四處征伐,隻能說明大宋周圍近年來跳踉小醜,無道昏君層出不窮。并不是大宋想打,而是大宋作爲對蕃屬國百姓負責任的宗主國,文明的保護國,不得不履行自己的應盡的職責。”
“還有一點,爲何貴使隻提到我大宋四處攻伐,卻不提我大宋對貴朝的無私援助?”
“貴朝遭遇蝗旱的是時候,是大宋援助貴朝糧食;貴朝遭遇瘟疫的時候,是大宋援助貴朝醫藥;貴朝遭遇水災的時候,是大宋幫助貴朝興修水利。”
“白鞑阻蔔,南部諸州,完顔女直,大宋曆年來,爲貴朝拯救了多少人命?”
“遼陽、長春,貴朝年收五百萬石的糧倉,是怎麽來的?”
“如今我正與貴朝王丞相交涉的工業基地,這對貴朝來說,是有好處還是有壞處?”
“大宋同樣不是非得做這些,但是大宋作爲負責任的鄰邦,文明的保護國,依舊不得不行使自己的職責。”
“宋遼兩國,是友好了八十多年的鄰邦,兩國曆代君臣,爲了維系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付出過很大的努力。”
“我要再次聲明,大宋,永遠是熱愛和平的國家,也會永遠堅決捍衛文明,維系王道綱常。”
“這,是我大宋的天命。”
“鞑靼、女直問題,那是貴朝的内政問題,大宋,不會幹涉貴朝的内政。”
“但是我要提醒貴朝,不要在遇到國家内部憂患的時候,便煽動對大宋的敵對情緒,宣揚大宋的威脅,企圖以這樣的方式,将憂患轉移到國外,轉嫁到無辜的大宋百姓頭上。”
“大宋絕不會接受這樣的解決方式,而我相信,貴朝百姓,同樣也不會接受這樣的解決方式。”
“因爲這樣除了增加兩國沖突,讓貴國更加新的麻煩和災難之外,解決不了任何舊有問題。”
“貴國所應該做的,是正視自己的國内的麻煩,找到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而不是故作不見,或者揚湯止沸,甚至與鄰爲壑。”
“經過數輪磋商,如今這個基地所需要的設備,技術,大宋已經準備完畢,即将啓運。”
“如果貴朝決意中止此次采購計劃,那是貴朝的損失,不是大宋的損失。”
“犬子在廣州數次上章,就是希望能夠有這樣一套設備,在廣南東路落地,三百五十萬貫,對我大宋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貴朝願意主動放棄日産十萬斤鋼鐵的基地,放棄能夠一天武裝三萬人,或者爲五萬人提供農具的能力,願意走回到遊牧漁獵,穿獸皮,騎裸馬的生活方式,同樣,大宋也隻會尊重你們的選擇,而不會橫加幹涉。”
“但是我要提醒貴朝的朝廷、宗室、陛下,你們應當考慮的,是百姓想要什麽樣的生活,是朝廷怎樣才能讓他們過上他們想要的生活。”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解決問題,才能萬姓歸心,王朝永續。”
“如果貴朝的朝廷、宗室、陛下,考慮的隻是如何以天下奉一人,如何窮國中之力,養殘暴之軍,施掠奪之行……我要告訴貴朝的是,李常傑曾經這樣做過,但是他失敗了;诃黎也曾經這樣做過,他同樣失敗了;諒祚、梁太後、阿裏骨、哈桑,統統都失敗了。”
“曆史已經給了我們答案,這也是我對貴朝陛下的勸谏。”
“大宋也曾經曆過痛苦與挫折,但如今已經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你們有自己的國情,完全不用學習大宋的模式,但是作爲講道義,負責的‘治人者’,卻不能不考慮這些。”
“所謂冠冕有加,必承其重。我隻能說……祝願貴國、貴朝陛下好運。”
說完朝椅子上一攤:“國内事務還繁忙,我最多隻能在島上呆三天,三日之後,如果貴國還是願意促成這項協定,我會安排;”
“如果不行,我就會将基地設備發往廣州,畢竟這裏邊還涉及我朝宗室們的利益,不能因爲這樣那樣的變故,讓他們白白遭受損失。”
等到遼人退走後,石得一小眼睛閃爍着精光:“司徒的鴻篇大論,堂皇至極,駁斥得遼人無話可說。”
蘇油笑道:“其實他們一直就無話可說,隻是以前無話可說的時候,就會動拳頭,到如今,那一套卻是再行不通了。”
趙仲遷笑道:“用不着等三天,今晚王經那老小子就會将遼人的方案送過來,此君如今富可敵國,遼朝南院諸州的财富,可是如洪流般滾入其囊中。”
“還有你囊中吧?”蘇油笑道:“别怪我沒提醒你,機宜司,不是法外之地。”
“呃……”趙仲遷頓時啞巴了:“我就是過過手瘾而已。都是陛下的……”
果然,當夜趙仲遷就接到王經送來的線報,耶律慎思不過是故作姿态,遼國如今已經在本國探到一個富礦,根本不可能放棄那個基地。
那個地方就在遼陽府東鞍山、弓長嶺、婆娑嶺一帶,除了鐵,還有煤,同時有遼陽大糧倉和人口支撐,完全具備一個工業基地建立的所有條件——資源、資本、人口。
最關鍵的,那裏還是王經的基本盤。
不過耶律慎思還是堅持了三天,到第三天傍晚,蘇油開始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耶律慎思才來遞交了國書,表示遼國願意繼續和大宋維持友好關系,這個基地,大遼還是要。
蘇油表示很高興,特意延了一夜,在獐子島上舉辦了一次酒會,接待遼國使臣,安排後續交涉事宜。
這次酒會還有島上不少富商巨賈參加,蘇油和王經聯合給商界傳遞出一個信息——宋遼關系一切如常,工業基地繼續推進,雙方合作繼續深化。
鷹券、債券、寶鈔走勢猛然擡頭,絹鈔走勢在經曆過一場哄搶沖高之後,開始下落。
因爲還在正常走勢範圍内,王經沒有暫時動用舶來錢調整币值,任由絹鈔向正常彙率滑去。
無數采取避險措施的商賈士紳們,在這場鈔券市值波動中損失了三成以上的資産,全部落入王經和趙仲遷的白手套錢莊當中。
南部數十州的資産,雖然隻是一部分,彙集到一處,那是可觀的五百多萬貫。
王經本來心髒就不太好,待看到賬簿上的數字後,激動得差點成了宋遼經濟戰的第一個犧牲品。
趙留後誠不我欺,說百萬貫以上,就百萬貫以上!
趙仲遷還非常貼心,從獲利中提出了一百萬貫絹鈔,一百萬貫舶來錢交給王經,這一部分,算作已得收益,合理配置,安心入袋,已經夠丞相一族三代不愁了。
剩下的,咱們繼續投資,争取再賺兩波!
王經認爲自己的格調已經提高了,眼界已經開闊了,當年自己糾纏着趙留後要開碘酒廠的建議,如今想起來都暗自臉紅。
當年趙仲遷說,搞酒廠是掉了他和自己的身份,自己還理解不到趙仲遷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今層次到了方才看清——能這樣趟着掙錢,誰特娘還稀罕那什麽勞什子碘酒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