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一十四章好女孩
趙煦說道:“宮裏屢次聲明要節約用度,前後兩次減損,他們便以此爲由,說兩位公主也是天家,若不從此例,害怕遭到責罰。”
高滔滔咬着牙,陰森森地說道:“差遣倒是辦得謹嚴,可賢靜、賢惠兩個小人兒,又能吃用多少?别忘了去年開始,宮裏的菜蔬肉品,都從中牟皇莊送進,其餘的仍依公主例,還不夠他們的開銷?”
向太後卻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還有官家不過請了兩位乳娘,京中就風傳成那樣,這消息卻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高滔滔神色平靜了下來:“宮人減到了一百,還是斷不了有心人内外交通,看來都已經忘了溫成皇後去後,我婆婆是如何整饬内宮的了。”
趙煦不懂高滔滔這風浪前的平靜,向太後卻是聽得暗暗心驚,太皇太後這是動了真怒,此次風波,宮裏又不知會不明不白死掉幾人。
趙煦說道:“孫兒本不想因此事讓娘娘們心煩,想着悄悄将這事情辦了,再于宮内也推行養老金制度,給他們發放俸祿……”
高滔滔拉起趙煦的手,笑得很光明:“孫兒這番孝心老身體會得了,不過事情官家就不用再管,免得又被朝臣們潑了污水。”
“此事老身親自料理,養老金制度也挺好,不過行使得看時機,整饬之後,方才行得。”
“總之還能替孫兒擋幾年風雨,有什麽說道,讓他們沖着老身來。”
祖孫幾人就此議定,等到趙煦送高滔滔和向太後回殿,卻在向太後幾案上發現了一支造型獨特的細管鋼筆。
筆管上蝕刻着一枝梅花,兩頭是平的,還是一方精巧的小印章。
趙煦取過印泥來拿鋼筆蓋兩頭印了,發現是各是一個極細小的篆文,合起來是瑞卿二字。
在外人眼裏這叫巧奪天工,在趙煦這理工狗眼裏,這叫精細電解蝕刻。
拿紙擦掉筆頭上的印泥,趙煦随手就将那鋼筆揣到了自己的招文袋裏。
……
戊午,呂大防奏事,高滔滔谕曰:“劉安世有疏,言禁中求乳母事,此非官家所欲,乃先帝一二小公主有疾,尚須飲乳調理也。”
“官家常在吾榻前閤内寝處,安得有此!外間虛傳也。”
範祖禹對曰:“外議雖虛,亦足爲先事之戒。臣侍經筵左右,有聞于道路,實懷私憂,是以不敢避妄言之罪。”
“凡事言于未然,則誠爲過,及其已然,則又無所及。陛下甯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無及之悔。”
高滔滔谕曰:“歲末事煩,官家多有雜務,然經筵乃進益周聞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當依祖禹所奏,今後經筵,開延至臘月二十七日。”
……
汴京,新鄭門大街,趙煦和漏勺坐在馬車裏,趙煦掀開車簾一角,看着街道兩邊的繁華。
臨近過節,汴京城裏張燈結彩,如今的西城日漸繁華,各式新建築新門樓鱗次栉比,尤其是新奇商品吃食多出在這裏,吸引商賈雲集,快要将東城的繁華都蓋下去了。
從東西邊的繁華,也能間接地看出,大宋如今文武兩途,已經漸漸均衡起來。
從新鄭門大街望東走,過了玉霄觀就是使館區,今年來大宋朝賀的小國多達數十,趙煦都能看見太常寺的官員們在帶領外國使臣們演禮。
過了使館區就是寶相寺,不過大宋如今最出名的寶相寺卻不是這個,而是在汶上。
大中祥符元年真宗禅封泰山,歸途經曲阜,過中都邑,禦敕将北魏著名寺廟昭空寺更名爲寶相寺,并駐跸在那裏。
那裏在神宗朝還修了大佛塔,模仿汴京的鐵塔也就是開寶寺靈感塔,但通體以内工坊撥給的黃色琉璃瓦覆蓋,老百姓将之稱爲“黃金塔”,據說裏邊藏着佛牙舍利。
不過汴京城的寶相寺和尚常常以此欺騙外鄉來人。
大宋還有好些老百姓隻知道大宋有個寶相寺,寶相寺裏有佛牙舍利黃金塔,卻想當然地以爲那個寶相寺必定在首都,于是京城寶相寺的方丈就真用黃金鑄造了一個小塔,拿琉璃珠子作爲佛寶安設在小塔裏邊,倒是吸引來不少香火。
馮京做開封府尹的時候還曾經想要整治此事,然而大和尚申辯說我們寺院的确就叫寶相寺,寺裏也的确有黃金塔,塔裏的琉璃珠也的确就是佛家七寶之一,請問府尹,哪裏有毛病?
以馮大帥哥的精敏都給整了個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地揮揮手讓大和尚滾蛋,繼續他們的招搖撞騙。
這件事情蘇油當做治政的經典案例給趙煦講過,汴京寶相寺和尚的行爲偏偏在國家法律的容許範圍以内。
雖然這樣的存在有誤導無知百姓的嫌疑,不太合理,但是官府除了給老百姓科普,或者趙煦下旨讓兩個寶相寺中的一個改名,否則還真就沒法幹涉。
因爲和尚們除了“不告知”之外,也沒有幹什麽别的壞事兒,而他們本來也沒有告知别人汴京寶相寺和中都寶相寺不是同一個的義務。
因此和尚們最多算是打了個擦邊球,并沒有幹犯法紀。
和尚們奸滑就奸滑在從來都隻稱自己廟裏的黃金塔裏盛放的是“佛寶”,而不是“佛牙舍利”,這就不存在實質上的欺騙。
很多人潛意識裏會認爲佛寶就是和尚們對佛牙舍利的尊稱,因而上當。
但是你不能說和尚們有錯,因爲琉璃珠子的确也是“佛寶”。
所以這件事上馮京的處理是正确的,他沒有用行政命令強行讓和尚們“改正”,相當的讓人佩服。
作爲一個百姓們愛去的宗教場所,與其費力與和尚們“鬥智”,或者在廟外張貼告示科普,還不如由得它去。
這就叫水至清則無魚。
眼睛裏揉不得沙子,腳底下穿不得小鞋,那就不是政治家。
政治家必須能理解和容忍類似汴京寶相寺佛寶黃金塔這樣讓人啼笑皆非的存在。
看着街兩邊熱鬧的情形,趙煦扭頭看着漏勺:“我缺錢用。”
漏勺瞠目結舌外加一絲沒好氣:“說得我好像有錢用一樣。”
兩個大宋排名前三的大富翁,因爲慈愛的長輩們的關系,每年的用度都是有數的,如今手底下竟然沒啥零花錢了。
兩人前段時間先是搞滑翔機,用了空心鋁管和眉山絹,鋁那玩意兒要用到熔融電解黑科技,目前價格貴得一逼。
蘇油早就跟各家打過招呼,漏勺他們要搞事情由得他們搞,不過原料得按照市場價給錢,不能養成伸手就要的二世祖壞毛病。
本來還有剩餘,大概能堅持到過年領壓歲錢,結果趙煦見到柴油機圖紙,想要複制一個去跟娘娘們顯擺,搞完之後倆小子可就真是河幹海淨了。
趙煦看着街邊熱騰騰的麻辣燙串串香攤子,咽了口口水:“你家小師妹最近賺了不少錢,能不能找她借點?”
“什麽我家小師妹?”漏勺立刻還嘴:“小師妹端靜賢淑,官家不可诋毀她的名節。”
“啧啧啧……”趙煦就忍不住吐槽:“牌九麻将無一不精,懂得利用賽馬賠率的漏洞刮皇家的油,慫恿師兄偷盜家中永春陳露給她嘗,編造俚曲調笑寶相寺和尚,可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好女孩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