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用人
沒一會兒趙平的包裏邊就又多了五張草圖,這時候趙平拉動了蒸汽栓,将蒸汽釋放出去,車速慢了下來。
道邊出現了一個穿着綠色軍服的鐵道兵,趙平對着他招了招手,那人緊跑了兩步,抓住車門框也上了車頭車廂。
見到蘇油,那人就打招呼:“喲,還有位兄弟在這兒啊?”
趙平介紹:“這位是學院的先生,本事兒人,蘇先生,這位是護路隊的張隊。我老戰友,都是感義軍出來的。”
感義軍是老高使相當年親率的新軍,對帶學員兵的蘇油來說,整個都算是前序部隊,不認識蘇油也正常。
蘇油點頭道:“張隊好。這是要去巡道嗎?”
張隊長說道:“幹正經活時誰敢?那是要行軍法掉差遣的!我這是休班,搭車去汴京城買點秋菜種子。”
蘇油有些奇怪:“這不才入夏?”
張隊長笑道:“等到入秋,那就不是一個價了!”
聽聞趙平介紹蘇油給他們出了好幾個點子,張隊長也大喜:“那等到了汴京,老哥幾個請秀才吃飯!”
蘇油笑道:“那倒是不用了,還得去跟上峰彙報呢!有張哥在正好了,關于鐵路我倒是有好多問題要向你請教。”
張隊長連連擺手:“我就一粗人,秀才休要耍笑。”
“真的真的。”蘇油說道:“我是真有事情,比如你們鐵道兵的家屬是如何安置的?還有孩子進學,還有這鐵道占了沿途百姓的土地、房屋,有些什麽安置之策……”
“嗨!問這個那我門清!待老兵給你添上水,咱們再慢慢聊……”
火車轟隆隆開了四個小時,車頭裏幾人說笑着,終于抵達了汴京城。
車站在城南很遠,鐵路到這裏不算完,還要延伸往陳留,接下來還要往徐州。
另外一邊,虢潼段和潼長段也已經開工,預計要到後年才能修到京兆府長安縣。
跟張隊趙平他們道了别,蘇油從車頭裏跳下來,跑去包廂接石薇和畢觀漏勺。
蘇油與石薇都是随性之人,行李帶得少,都是托四通商号運送。
不過有了畢觀和漏勺兩個小累贅,他們的行李倒比蘇油夫妻倆的還多。
漏勺坐火車都興奮壞了,下車就喊:“爹爹我長大了也要開火車!”
蘇油笑道:“開火車也不好玩,不信你聞聞。”
将汗胳膊伸到漏勺鼻子下面,漏勺的鼻子頓時就聳了起來:“爹爹你好臭!”
石薇嗔怪道:“知道臭還給孩子聞!一會兒你坐外面!”
随車的還有程嶽,拎着畢觀的箱子從後面下來:“哇四百裏路程半晌即至。夠快!小七哥呢?”
兩匹大黑馬拉着一輛六人馬車過來,張麒從上邊下來:“這兒呢,程二哥行李給我,放車頂上去。”
車站離汴京尚有十裏,這裏已經開始因火車而形成一個小鎮。
石薇畢觀漏勺坐車裏,程嶽手扶門把手站在車外踏闆上,蘇油和張麒并列坐在駕駛位置,張麒松開刹車,蘇油揚起鞭子:“扁罐呢?”
馬車動了,張麒從蘇油手裏搶過鞭子:“扁罐少爺如今有差事,每天都要去宮裏陪陛下讀書,這還沒散學呢。”
說完放低聲音:“三月朔前夜那場變故,扁罐少爺立了大功,不過不爲外間所知。”
說完将扁罐從泰山号上取小炮保衛宮禁的事兒跟蘇油簡單說了:“所以舒國長公主現在每天散學都将扁罐少爺接到府邸,與王少爺同伴,估計是怕國夫人責罰,等着少爺少奶奶上門接人,好替小大少爺開脫哩。”
蘇油搖頭:“到底還是走上了右班的路子……也罷,他年萬裏覓封侯,不是米蟲就行了。”
張麒不由得失笑:“少爺這就是不公道了,這次扁罐少爺帶回那船金銀就值當五百萬貫,聽說那邊還得了一座金山。”
“這要不是獻給了國庫和陛下,就當米蟲了又咋地?難道還吃得完花得光?”
扁罐這氣運的确有些逆天,蘇油想起自己當年帶着土地廟七子淘鐵沙玩陶泥做蜂窩煤,一點點的完成原始積累的時候:“小七哥,你說要是咱們當年也有條這樣的船,是不是能比扁罐今天厲害?”
張麒感覺滑稽,這是當老子的嫉妒起兒子來了:“少爺,以你走一步都要看半天想半天的性子,就算咱們有這樣的船,你敢像兩位小少爺這樣駛嗎?”
蘇油沉吟半晌,到底還是廢然:“不識天高地厚,這風險太大了。”
張麒笑得吭哧吭哧的:“少爺當年給我們評價西夏立國故事,可是說過冒險要是成功,那收益也能大到沒邊。”
“隻不過一百個裏邊,隻得一個敢做;一百個敢做的裏邊,也難得一個成功而已。”
蘇油歎氣:“有人說過,隻要有百分之百的收益,那就會有人不顧身家性命地去冒險,現在朝廷是不是又出發了?”
張麒點頭:“二十一節度已經出發了,這次是帶了一艘艦隊,旗艦是嵩山号,副艦是泰山号。另有五艘夔州型,還有兩艘科考夔州型,就是大修技改之後的左旋螺号和另一艘蒸汽風帆動力的姊妹艦——夜光螺号。”
蘇油哭笑不得:“二十一節度這是跟軟體動物幹上了嗎?都起得啥名兒?”
張麒說道:“扁罐少爺他們回來得倉促,回程中在大洋中心還遇到了幾個島嶼,可以補給駐舶。”
“聽小少爺們說,那裏的島上,滿山滿谷都是檀香樹,不過船上已經堆滿了金銀裝不下了,因此隻登記了坐标,都沒來得及仔細勘察。”
“這次航程,節度還要完成這事兒。”
蘇油問道:“二十一節度這次帶了多少人?”
張麒說道:“帶了一千五百人,如果順利的話,溫華城、加複城、玉粟城、檀香城,以後都要設軍建港。”
“那新宋洲那邊呢?玄鹄城和金灘城,不管了?”
“陳學士和二十一節度算計過了,他們認爲走北洋風險更小,收益更大。”
“另外還有夏商餘裔文化考察等工作,遠比新宋洲重要,因此南海那邊,丢給章楶去處理了。”
蘇油好氣:“當真是财大氣粗了?那邊的黃金銅鐵的産量也不低,還有龍腦冰片。”
張麒搖頭說道:“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嘛……對了,章楶到了南海,奏報說新宋洲無能員管轄,前太皇太後有召赦向所不原者,因此之前被流放新宋洲的李定和舒亶亦在其列,請以李定知玄鹄城,舒亶知金灘城。”
“司馬公和呂公以爲二人素負小人之名,構陷少爺和大先生在前,利用光獻皇太後病情在後,罪大莫極,斷無起複之理。”
蘇油說道:“李定年邁齒衰,無能爲耳,還能活幾年?而舒亶倒是幹能,若非當時附從李定,的确也是人才。”
“當年舒亶初爲臨海尉,有弓手醉呼于庭,笞之,不受,乃加大杖。”
“弓手益厲聲願杖脊,又大呼‘爾不敢斬我’,舒即起案側,刃斷其頭。被劾案上,朝廷方求人材,頗壯之,令都省審察。”
“其後出使西夏,當時剛剛戰畢,邊界尚且殺氣騰騰。舒亶謝絕護衛,單騎入夏,宣示朝廷旨意。”
“夏人将鋼刀架其頸上,而舒亶神色自若,慷慨陳詞。”
“壯舉感動了尚勇崇武的西夏君臣,終于接受了宋朝劃定疆界的意見。”
“不過在彈劾引薦者張商英一事上,爲士林所不齒。徹底背上了小人的名聲。”
“對了,還有一件事也好笑,當年禹玉相公爲執政,曽攜官浴桶入東府,舒亶曾以此彈劾之。”
“後舒亶劾我與大蘇事敗,大理寺以他曾用台中官燭于私室,也計成贓物。”
“先帝因言:‘亶豈盜此?’大理寺對雲:‘舒亶或不愛官燭,那王珪又豈愛木桶?’”
張麒不由得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這就是活脫脫的報應!”
蘇油皺眉:“要我說,都是瞎胡鬧。”
“大理寺以官燭入其罪,恰恰是因爲找不到其他的罪過,說明舒亶平日裏還是清廉的。”
“這人啊,德能不稱,就隻能放他在對才能的要求,超過對德性要求的職位上去,安石相公将他放錯了地方。”
“不過治理新宋洲那樣一片蠻荒,正需要有勇有謀之臣,舒亶絕對能夠勝任。”
張麒傻了:“少爺是要建議朝廷采納章楶的意見?”
蘇油說道:“不然呢?誰願意去新宋當那倆軍州的知州?扁罐怕倒是會喜歡,可朝廷會放他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