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大捷
那名年輕軍使眉頭一皺:“怎麽夏國也興這一套?我是大宋控鶴軍都衛孫能,你們倆都起來,跟我去認個人。”
“诶诶……”兩人趕緊站起來。
孫能說道:“這兩面勞什子丢給部下拿着吧,也不嫌累贅。”
“不嫌不嫌……”兩人趕緊搖頭:“還請将軍帶路,地滑,有旗杆杵着,走路也方便……”
孫能也懶得管這倆,領着他們來到一處幾架大車圍成的臨時陣地,這裏裏裏外外有數百名夏軍的屍首,看樣子是爲了保護中間的一個大人物,被全部放倒在這裏。
孫能伸手一指車陣當中,倚靠着大車僵坐在地上的一具屍首:“就他,昨晚帶着部下死戰不降,最後眼見要被俘,抹脖子自盡了。”
王崇抛下旗子連滾帶爬地進入陣中,抱着屍首痛哭起來:“這是我嘉甯軍司都總管,六王叔嵬名統軍!”
劉晏善趕緊說道:“僞,僞嘉甯軍司,僞王叔。”
“劉子厚!”王崇僅存的良心似乎被自己頂頭上司的自盡激發了出來:“你無恥之尤!我要與你絕交!”
劉晏善老臉一紅,别過臉去,嘴裏卻還嘀咕道:“五十步笑百步……”
“别吵了!”孫能喝止了二人,然後想了一下,對王崇說道:“那就你吧,既然是夏國的貴人,又忠勇不失氣節,我也非常欽佩,去尋一副棺木,将他好生安葬了吧。”
看了一眼嵬名統軍身周數百具屍體:“他們也一樣,就照現在拱衛首領的樣子,葬于嵬名總管的身周,讓他們繼續履行自己的職任。”
劉崇看向孫能的目光,不由得泛起了一絲崇敬:“多……多謝将軍仁德。”
孫能說道:“大丈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不當事體。倒是你們倆,還有你們營中那些丁壯,不像是會打仗的人啊。”
劉晏善說道:“将軍不知,這是僞夏制度,叫生丁,要是軍情緊急,連婦人也在調發之列,稱爲麻魁。”
“瞎胡鬧。”孫能從衛士手裏取過水壺和毛巾,遞給準備給嵬名統軍淨臉的劉崇:“牧民這樣做或者可以,洪州和龍州都是近宋耕民,這不是驅民就死,不教而誅嗎?”
“可不是咋地……”這話簡直說到劉晏善心窩子裏去了,不由得接了一句嘴,之後才突然想到面前這位是敵國大将,不由得趕緊讪讪閉嘴。
孫能卻不以爲意:“等打掃完戰場,便帶着百姓們回去,該種地種地,該放羊放羊。打仗是兩國官人和軍隊的事情,跟老百姓無幹。”
“将治下百姓安撫好了,等到轉運司來的時候,你們二人的知州位置,可能也就保住了。”
劉晏善趕緊躬身行禮:“多謝将軍指點。”
孫能看着一路向北的死人死馬:“也不知道何時清理得完……我們還要打夏州,你們可有熟悉的鄉導?”
“我!”劉晏善立即報名,見到孫能玩味的目光,才讪讪說道:“我家乃鹽州大族……這兵荒馬亂的,我也想回去看看家中老母……或者,或者還可以戴罪立功……”
元豐四年十月朔,六路都經略司的奏報送達汴京。
“承前降指揮,諸軍調整攻略,數路齊進,取應理、鳴沙、耀德、鹽、宥諸地。賴将士奮勇,勠力酣戰,所至克平。”
“王中正出葭蘆川,于思歸渡屠滅左廂神勇軍司葉悖麻、祥佑軍司咩訛埋兩部,斬首八萬級,獲馬六萬,牛九萬,羔羊盛盈川谷,無可勝記。”
“招攬蕃部大小數百落,十五萬口,曲野河西至明堂川東,盡入皇宋。羌歌布野,皆謝聖天子拯恤倒懸之聲。”
“前昌祚被圍橐駝口,于雙塠構車成陣,擇勝自守。夏人引八萬軍環攻三日,昌祚、姚麟身先士卒,号呼抵戰,西賊伏屍兩萬,幾平車壘,而車寨卒完。”
“種谔領鄜延軍克夏州,聞昌祚被圍,命孫能往救。”
“控鶴軍四日三夜,飙馳五百裏,夜抵橐駝口,更不修整,直撼永能中軍。”
“西賊大蹙,昌祚亦裏應外合,率姚麟、郭成,分三路精騎同蹈賊營。”
“是夜破永能,斬萬八千級,誅僞夏王叔,嘉甯軍司都總管嵬名統軍以下諸将八十七人,獲西賊嘉甯軍司、保泰軍司兩路旗鼓、印信、将帥大帳、文書、軍冊、劍甲。并資儲無算。”
“嘉甯軍司知洪州劉晏善,知龍州王崇,率生丁兩萬歸降。”
“谔以劉晏善五原豪族,善加收撫,命爲鄉導,輕取鹽州,未費一矢。”
“泾原路高遵裕,以感義新軍突襲鳴沙,得禦倉,共糧粟草刍十八萬石。”
“熙河路李憲,蘇烈,以渾脫夜度天塹,攻取應理。”
“山北諸城,盡入我手,左右皆兩百裏。路野平曠,可行車馬,信使斥候,不絕于途,交馳呼應,庶幾無肘腋之患。”
“奏報功獲,乞令諸軍依附城郭,暫事休養,并鞏固防要,頒行賞給。”
大捷!
汴京城再次敲響了景陽鍾聲,碼頭鍾樓上再次飄下紛飛的傳單,《時報》《商報》首頁加印了紅字,将京中的節日氣氛烘托到了極緻,直接提前了一個月!
趙顼身着戎裝,禦駕武英殿,受群臣第二次朝賀。
宋軍這番操作總算是沒有出任何瑕疵,戰局至此,山北戰線已經推進至長城一線,而且有大城倚仗,相互呼應,進攻興靈的進攻線,包括長城馳道,靈州川,黃河水陸兩路,一共多達四條!
夏人支應,更加捉襟見肘。
即便是拿着時報看消息的商賈市民,都知道大宋這一回的局面,跟以往那幾回進讨,大不一樣了!
現在各大酒樓鬧得沸反盈天,大家都在關撲,國公爺到底能不能在新春到來之前,滅了西夏!
朝堂上下,就連最保守的孫固和呂公著,都相約在旗亭喝了一回小酒。
趙顼當日下诏,令六路都經略司,上報有功人員。
其實這些人的光榮事迹,其實早都已經被報紙的記者們送到了汴京,《時報》《商報》連篇累牍地刊載,皇宋軍人的形象和地位,在民間一再拔高。
隻有一個人,還在老老實實地寫奏報,不斷地給朝廷潑冷水。
萬年老狗一般的涪國公蘇油。
甲子,六路都經略司上奏:“前聞指揮李憲,宜乘河冰凝結,分勁兵骁将,北渡襲蕩。謂賊巢得傾,則靈守雖堅,當自潰矣。”
“此計雖善,然天時不合,今雖數路大雪,黃河未凍,軍機處此議疏闊,勢不可行。”
這其實是蘇油對趙顼提出了委婉的批評,這馊主意當然不可能出自軍機處,不知道趙顼是聽了哪路戰忽局的胡謅,在朝堂上瞎指揮。
不過這鍋隻能讓軍機處來背,蘇油也是提醒趙顼,都給你設置了一個軍機處了,麻煩陛下你多聽聽他們的吧。
“諸路兵出界二月,暴露寒凜,當委主兵官常體察,給裹費或特支,無令失所,仍不得過爲姑息。”
這是害怕朝廷壓迫前線進軍,要求務必給将士們時間修整,将被劉昌祚打亂的戰争節奏重新調整回來。
“新克諸城寨,正當要沖,捍禦南北,如蘭、銀、夏、宥、鹽,糧儲器甲萬數不少,戶口盈千萬,全藉得力使臣守護。”
“官軍撫定河南地,其舊屬漢郡,城壘粗完,地居形勢者,朝廷當速命官置守。”
“州縣諸員,可令西北諸路并京中待選官,或随軍降服僞官充任,因地界卑惡,敢報效者,乞加一階升轉。”
“然安定數路,非能渥要臣不可。乞建鎮洮、臯蘭、金城爲一路;綏、宥、銀、夏爲一路;曲野、葭蘆、明堂三川爲一路,善擇幹翰,以守撫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