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節奏亂了
鲊啰卧沙悲憤欲死,帶着自己的親衛朝劉昌祚發動決死沖鋒:“兀那宋将,納命吧!”
劉昌祚拖着斬馬刀,大步迎上:“來得好!”
騎刀轉瞬即至,直取劉昌祚的脖頸,劉昌祚身形卻猛然一頓,人變得矮了一截。
鲊啰卧沙的長刀從劉昌祚頭上掠過,卻僅僅削下了一束紅纓。
而劉昌祚半跪于地,斬馬刀猛然橫掃,立時将鲊啰卧沙坐騎的前足雙雙斬斷。
戰馬慘嘶着颠仆于地,将鲊啰卧沙摔了個半死。
“拿下!”劉昌祚站起身來,一邊給自己的親軍下令,一邊撲向前方奔來的另一騎夏人。
更多的宋軍從關牆的三處缺口湧了進來,開始向夏軍抵抗激烈的地方抛擲震天雷。
失去了雄關倚仗,夏人的隊形越密集,震天雷發揮的威力就越大,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軍陣,瞬間便又被炸散。
而劉昌祚帶領步軍,粗暴地碾壓過去。
弓手和弩手則跟在步軍之後,搶占兩側坡地,對意圖抵擋劉昌祚前進的敵軍進行交叉射擊。
夏人的陣型,終于在這樣野蠻的打擊下徹底崩潰。
大軍一路殺過青岡峽,地勢突然開闊,郭成的騎軍終于能夠派上用場,兩隊騎軍立即沿着白馬河追殺下去。
劉昌祚登上青岡峽北關城牆,尚在守城的數名夏人士卒吓得抛掉兵刃,跪倒在地,紛紛呼降。
關隘中處處還在鏖戰,不少房屋,哨堡,還不時響起震天雷的爆炸聲。
峽谷内烽煙處處,呐喊和厮殺還在持續,宋軍步軍還在集中軍力,屠戮那些死不投降的夏人。
但是勝利已經底定,環慶路前最險峻的關隘,被劉昌祚一舉強奪!
軍士們看着城頭上自己高大的統帥身邊,以及他身邊被旗手緊緊護住的那面鮮紅色宋字大旗,歡呼之聲響徹山谷:“萬勝——”
九月初八,劉昌祚強破青岡峽,接着勢如破竹,再破夏軍于浦樂城,徹底奪取環慶路橫山北面最後一個隘口,再出去,就是千裏平原。
此戰斬獲共斬首一萬三千四百六十餘級,但是戰績并不比種谔一路小。
因爲俘虜和敵将的級别都很高。
除了被劉昌祚陣斬的大首領乞伏木奕,還包括大小首領二百一十九級。
此外還俘虜了大批梁氏子弟,除中軍指揮使鲊啰卧沙外、還有監軍使梁格嵬、親将梁持多哩等共計二十二人!
于此同時,高遵裕率領所部攻擊已經兵力虛弱的蕭關,而蕭關後路賞移口,更是突然出現了李文钊的兵馬。
仁多零丁和嵬名統軍率領天都山殘餘夏軍回援,卻又被蘇油和李憲打了個伏擊,損失了五千多人後,不敢再在蕭關停留,連夜放棄關城,向北撤退。
梁乙埋和梁永能帶領剩下的六萬多人狼狽奔逃,在途中得知蕭關已失,不再有一絲猶豫,一路狂奔朝興靈退去。
九月十日,六路都經略司奏報朝廷,除種谔一路尚在圍剿左廂神勇軍司葉悖麻、祥佑軍司咩訛埋兩部之外,中路大軍已然同時突破蕭關、賞移口、青岡峽、溥樂城。
十一日,種谔擊破祥佑軍司咩訛埋所部,進至石州,咩訛埋棄積年文案、簿書、枷械,舉士遁走,種谔移軍據之。
十二日,高遵裕攻取西夏重鎮下韋州。
韋州位于靈州川的起點,這裏被攻下之後,高遵裕便可以率領大軍,沿着河川居高臨下,直指興慶的門戶西平府。
鄜延钤轄張守約獻計:“此去靈州無四百裏,請以前軍先出,直搗靈州。”
“今夏州以一方之力,應接五路之師,猶以一支抗全體。又探知我師将合泾原兵出葫蘆河川,河南部落悉往枝梧,橫山無人。”
“靈州城中惟僧道數百人,若裹十日糧疾馳,不三四日可至城下,大軍無事矣。或以萬八千人爲不多,去則可憂,然大軍在後,彼不測其厚薄淺深,真所謂附虎而行,莫敢鄉迩也。”
“彼此各有虛實,所謂兵貴神速,先出者勝,祗此是矣。”
然而此議被蘇油駁回。
真實曆史上,劉昌祚就是這樣幹的,在突破磨臍隘,賞移口之後,孤軍深入,出夏軍不意從西北繞道鳴沙州,然後直取靈州。
應該說劉昌祚那次突襲,是戰術上的一次成功賭博,但是兵力抵達靈州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最終不能拿下魯缟般虛弱的靈州,卻又是戰略上的敗筆。
如今高遵裕的進軍步伐遠比曆史上提前,按道理劉昌祚應當根據曆史上的進兵線路,前來與高遵裕合軍才是。
然而這一次蘇油接到軍報,劉昌祚竟然不顧大軍連奪青岡峽、溥樂城的疲敝,不但沒有來韋州修整,反而是掉頭率軍向東北而去,遠離中路主力,繼續攻擊夏人的經濟要地鹽州!
在原作戰計劃當中,鹽州應該是種谔的目标,當種谔攻取宥州之後,才由中路和東路兩路大軍合擊攻取才是。
劉昌祚這一招,明顯是嫌六路都經略司的戰略過于保守,同時也有不願意歸于高遵裕統領的嫌疑!
趁六路都經略司的軍令未到,拿着之前命他擇機出兵的命令當大旗,自行其是!
不聽指揮,絕對是軍中大忌,劉昌祚此舉,讓蘇油大爲惱火。
劉昌祚的意圖很明顯,如果打下鹽州,他就有可能奪取夏軍的大批的辎重,然後沿着長城邊的馳道,同樣可以大軍直進,兵臨夏州。
但是此舉有些冒險,畢竟鹽州距離韋州有五百裏,還在西夏宥州、洪州、翔慶軍三路軍力的夾攻之下,一旦夏人糾集三路大軍圍攻劉昌祚,從韋州救援恐怕來不及。
但是要是一旦成功,好處也是不言而喻的,會給宋軍後期的戰略減少不小的壓力。
因爲如果鹽州拿下,就能夠截斷夏軍宥州,洪州,龍州各軍的退路,等種谔拿下祥佑、左廂二軍司之後,調轉頭來,還能再給西夏嘉甯軍司來一個關門打狗。
不過這主從之别就變了,戰局最後會變成種谔、劉昌祚合軍,拿下嘉甯軍司屬地之後,沿着馳道進攻夏州。
就算王中正不參與,這路人數也多達十三四萬,成爲進攻的絕對主力。
而高遵裕從韋州沿靈州川出擊的一路,就算加上李憲的一部,也不會超過十萬,成了偏師!
政治上非常不正确不說,還攜裹了整個戰局,讓大軍得不到休整,後勤也可能跟不上!
“劉子京太過貪功冒進!他這是想因糧于敵?要是鹽州沒有夏賊留下的資儲,他那數萬大軍将進退兩難!”
“種五和王中正兩路尚未完成清剿,沒有多餘的兵力配合他;太尉這邊剛剛克複韋州,諸多蕃部需要安撫,還要從甯夏城調集軍需,呼應蘭州,同樣抽不出多餘的兵力!”
“張守約的直撲靈州的奇計才給我否掉,他隻算了進軍需要的糧草,卻忘了萬一進軍不利,軍士無糧就會潰散!這是孤軍深入的冒險,是不拿士兵當人!”
“現在劉子京又搞這麽一出,他手裏全是舊軍,要是梁乙埋半路反撲,他便會落入夏人四路大軍的大包圍!”
“罔顧軍令,胡亂進兵,這是真當我不敢陣前斬将嗎?!”
“他那一路的監軍李祥幹什麽吃的?!牽制變成強襲,合軍修整變成分兵深入,眼裏還有沒有高總管,還有沒有我六路都經略司?!”
韋州,六路都經略使幕府當中,蘇油正在大發雷霆。
諸人從來沒有見過蘇油這般生氣。
大戰開始以來,蘇油最多就是在知聞延州被偷襲的時候小有失态,平日裏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現在劉昌祚明明取得了大勝,卻讓蘇油如此氣急敗壞,大家都覺得匪夷所思。
隻有種诂,章楶少數幾人白明白,戰争就和音樂,詩歌一樣,是有節奏的,劉昌祚此舉,将蘇油的戰略節奏,徹底打亂,這才是蘇油倍感惱火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