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茲清晰的頭腦得出了答案,他不禁感到動搖,這些人到底設下了多少計謀!不對,現在不是對敵人的智謀感到驚懼的時候,得趕緊想想辦法。
“情況不妙,得趕緊從這裏——”
然而,爲時已晚。
新一名闖入者的聲音傳來,那是獵物落入設下的陷阱,獵師稱心如意的聲音。
“原來是貝茲閣下,冒昧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貝茲拼命壓抑着粗重喘息回頭一看,隻見艾倫站在門邊。
之所以滿不在乎地把頭盔拿在手裏,暴露出他面貌,必然是爲了讓人知道就是他本人。
“這……這四……”
貝茲因爲太過驚慌的緣故,平時伶俐的口齒都變得不清楚起來,他深吸一口氣。
“呼……這是我要說的,艾倫閣下,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你……”
貝茲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不管說什麽都會落人口實的擔憂,讓他的嘴唇像黏了漿糊般張不開。
“我也是一樣的想法,偶然真是叫人害怕啊。”
艾倫發出吃吃笑聲,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當這是偶然。
錯不了。
貝茲可以确定,一切都是這号男人的詭計。
他當場抓到貝茲與王國貴族的密談,借此對貝茲施加壓力,同時阻止兩方合作,也對王國貴族施加壓力。利益受損的是狄奧朵拉與王國貴族,得益者則是杜普與王國王室,與貝茲的推測相一緻。
貝茲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心滲出的汗。
己方的情報肯定洩漏了許多,那麽,他究竟知道多少?貝茲拼命動腦時,艾倫的視線朝向王國使者。
“那幾位是貝茲閣下的熟人嗎?”
被艾倫一問,貝茲語塞了。
這不是個單純的問題,是強迫他做一道選擇題。是要護着王國貴族撒謊,還是站到對方那邊出賣貴族?
艾倫太過惡毒的做法,甚至令貝茲感到想要作嘔。
雖然對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感覺沒有表情的臉龐彷佛邪惡地歪扭着,必定是在嘲笑無法開口的貝茲。
“怎麽了?貝茲閣下,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
這話聽起來像是由衷爲貝茲擔心,因此也就格外令人厭惡恐懼。就像疼愛在手中掙紮的小動物,隻要是人,當然都會害怕這種竊喜的氛圍。
“沒……沒有,我沒事,好像站得有點頭暈。”
“是嗎?健康就是本錢,保重啊,我可不希望其他都市長在杜普病倒,這樣會引發很多問題。”
“是、是啊。”
貝茲硬拗的借口根本不可能通用,但艾倫卻配合着回答,是不是在觀察殺死獵物的瞬間,還是他嗜虐成性?或者是——
“可以請你介紹這幾位給我認識嗎?我是艾倫,呃,至于身份嘛……因爲是比較正式的場合,所以要報上最高的名号才不算失禮,那麽就這樣說吧……我是持有北境王國缇娜女王親贈短劍的榮譽騎士。”
他是想說這個?
既然對方已經報上正式名号,他們自然不可能一聲不吭地離席。若是報上假名,對方如果早已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又會采取何種态度?
竟敢這樣玩弄我!貝茲在心底怒罵。
艾倫的表情紋風不動,隻有彷佛于眼瞳深處搖曳着光芒,無法掌握任何情感,然而貝茲卻知道艾倫的邪惡笑意更深了。
“萬分感謝,本來我等應當報上名号,然而我等正好有急事必須速速離席。關于我等的事,還請您之後再向貝茲閣下詢問。”
王國使者從座位站起來。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今後應該還有機會相見,在那之前請各位珍重。我隻是有事碰巧路過,就此失陪。”
說出一番酸言酸語後,艾倫便步伐輕快地離去了。等看不到他的身影後,王國使者的尖銳眼光朝向貝茲。
“你陷害我們。”
“絕……絕無此事!”
“絕無此事?那家夥擺明了知道我們的事,不是嗎?他剛才的行動,自始至終都在嘲笑按照他心意行動的愚者吧……你告訴了他多少?又得到了多少利益?”
貝茲看向神官長們求助。
兩人眼中浮現的情感不是困惑與懷疑,而是敵意與失望。
艾倫在最具效果的時機,做出最強的一擊。這一擊徹底令貝茲屈膝,爲了讓貝茲知道自己隻剩下背叛盟友一條路。
“請你們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将情報洩漏給他。”
“就算相信您,情報還是完全洩漏了,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很遺憾,貝茲閣下,我們恐怕不會再見面了。”
王國使者隻說了這些就走出房間,神官長們也跟随其後。
“站住!我要聽到你們的想法,否則不許你們離開房間。”
聽到貝茲的呵斥,門外的瓦爾茲将手放在武器上,準備行動。
貝茲振作起受挫的心,定睛注視兩名神官長。王國的使者頭也不回,徑自離去。
“我要你們說出神殿勢力的看法,你們對新的國王是怎麽想的?”
“不同于都市長,讓女人當國王是不被允許的。”貝茲還來不及開口,火神神官長繼續說道,“不過,與那女人直接交戰也不可能赢得勝利,因此我們會摸索制衡的手段。”
“要出賣我們就出賣吧,因爲蠅頭小利而迷惑心志之人。”
風神神官長的發言,完全表現出對貝茲的敵對意志。
情況非常不妙。
神殿勢力不會幹預城邦聯盟與王國的事務,然而,對于不符合他們認同的事,也許會展開放逐行動。
貝茲無法肅清他們,神殿是人民心靈的救贖,同時也司掌醫療,這樣做會導緻城邦聯盟由内部分崩離析。
敵人打出的一招,有如死神鐮刀的一擊令貝茲深感恐懼。對手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坐看狄奧朵拉崩潰。之後再随便找個理由,讓大軍犯境就行。如果是貝茲,大概會找借口說“由于友邦局勢混亂,爲了維持治安而調動軍隊”吧。
從剛才的反應推測,就算王國擺出這種态度,貴族也不會加以譴責,他們恐怕也沒這個餘力,要等其他國家提出譴責聲明又需要一段時間。
究竟該提出什麽樣的利益,才能消弭他們心中的懷疑之色?不對,是要讓他們吞下疑心,答應配合才行。
貝茲作爲都市長與對手談話時,心裏想的永遠是這個。要打動人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誘之以利。他一輩子活到現在,很清楚這種想法是正确的。他看過太多人看似道貌岸然,骨子裏卻欲望深重。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貝茲想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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