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拿出來的是那封邀請函,公主親筆署名的那封。
“不好意思……”
艾倫尴尬地笑了笑,把信函拿在另一隻手裏,繼續從口袋裏拿錢。這段時期,櫃台小姐原本注視着無限口袋的視線,也自然而然地移向艾倫手裏的信函,當她的目光停留在信封的紋章上時,肩膀頓時僵硬起來。
“三千通用币,給你——咦?”
正在拿錢的艾倫擡頭發現櫃台小姐人不見了,這時耳朵聽見了快步……不對,是近乎全速奔跑的腳步聲。轉頭一看,櫃台小姐就站在眼前,她從櫃台裏跑了出來,雖然隻有短短一段路,但她似乎跑得相當匆忙,大口喘着氣。
“呼,呼,呼……這位先生……不對,大人,前往王都的飛艇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出發,若你不介意,要不要到會客室邊喝飲料邊等。”
櫃台小姐面露笑容,但眼睛深處完全沒在笑,一副拼命至極的樣子。
看到艾倫猶豫的樣子,不知道櫃台小姐是怎麽想的,她兩眼濕潤,雙手祈禱似的合握。
“拜托!請務必答應我!如果不答應,我就死定了!”
她的确是剛才那個櫃台小姐,可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眼睛都冒血絲了。
看她這樣拼命哀求,艾倫實在搞不清楚狀況,但是覺得拒絕她太可憐了。艾倫偷瞄一眼莉莉内特,她似乎不反對,輕輕點頭。
“我……我明白了,那麽可以請你帶路嗎?”
霎時間,櫃台小姐全身緊繃的力道明顯放松了,然後抓住艾倫的手拼命表達感謝。那種用力程度,讓艾倫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對方還殘留着些許理性,甚至都想當衆擁抱他了。
“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你了!來,我帶你過去,請跟我來。”
承受着周圍好奇的視線,艾倫一行人跟着她走。艾倫右手被走在前面帶路的櫃台小姐緊緊抓住,這沒有别的意思,就是“你别想逃”。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艾倫感到些許不安,走進會客室。
艾倫沉默不語地環顧室内,空無一人的房間裝潢得非常精緻,而且擺滿了高級家具,甚至讓他不太敢在沙發上坐下。
這裏應該不是普通的會客室,艾倫本以爲這是前來搭乘飛艇的客人的一般待遇,但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這樣。如果每個旅客都能享受如此高級的服務,那一千通用币的票價未免太劃算了。
“來來來,坐坐坐。”
見艾倫站着不動,櫃台小姐連忙招呼。
坐下的瞬間,艾倫腦中的某個角落響起聲音,自己搞不好會被抓起來,對方獻殷勤搞不好隻是緩兵之計,而那個沙發則是某種魔法道具,坐上去就會被束縛起來之類的。
不過艾倫坐到沙發上之後,并沒有發生任何事。艾莉和莉莉内特看起來也并沒有什麽異常,十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這些待遇。
“要我拿什麽飲料來?果汁?牛奶?酒也可以!用餐呢?還太早?也是!那麽水果……不,點心怎麽樣?”
艾倫多少有點被櫃台小姐的熱情給吓到。一開始買票時,艾倫其實并不覺得她的态度冷淡,認爲那是理所當然的應對方式,頂多覺得對方有點不耐煩,但那也無可厚非。換成是其他人,每天重複無聊又單調的工作,也會是那種态度。至少她還能露出笑容,已經相當敬業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好像變了一個人?艾倫在心裏思索着,同時婉拒櫃台小姐的招待。
“不用這樣招待我們也沒關系的。”
“不不,千萬别這麽說,什麽都可以,真的什麽都可以。”
“不,真的……呃。”
艾倫覺得櫃台小姐在暗示着什麽,也有可能隻是自己想多了。不過一直這樣也挺煩的,還是找點事讓她做比較好。
“算了,能給我們倒一杯水來嗎?”
“要水是嗎!好的!我這就去爲您準備最優質的水!”
櫃台小姐霍地轉身,像是被什麽驅使着,迅速離開了房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揣着疑惑的艾倫,悄悄觀察莉莉内特的表情,大概是不用排隊了的關系吧,她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判斷這個時候找她搭話應該不會惹她不快,艾倫開口問道:
“莉莉内特小姐,你以前搭乘飛艇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待遇嗎?”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我以爲是你出錢包下了一架飛艇,難道不是嗎?”
我哪有那麽多錢啊,艾倫露出這樣的苦笑。
“不,我隻是按照你告訴我的那樣,買了三張單人票而已。”
“那真是怪了。”
莉莉内特嘴上這樣說,臉上卻沒有一點感到奇怪的表情,反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态度,看得出來她挺享受這種待遇的。
算了,讓她心情好點也沒什麽壞處,這麽想着的艾倫,注意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本以爲是拿水的櫃台小姐回來了,但進入門内的卻并不是她,而是一名管家打扮的老人,後面還跟着一名女仆。
雖說是管家,但體格并沒有之前黛絲的那個管家厚實,感覺就是個普通有格調的高齡人士。而管家看起來是人類,女仆卻不是如此。
女仆頭頂上露出了耳朵,不是屬于人類,而是類似于兔子的耳朵,表面長有白色的絨毛。雖然頭發遮住了下半截不能肯定那是否是裝飾品,不過人類該有耳朵的部位并沒有鼓起。
走進室内的女仆将托盤上的水杯放在桌上,彎腰的短暫時刻,艾倫确認了她沒有人類那樣的耳朵,看來應該是亞人類種。
這時管家開口道:
“主人正在趕來的路上,還請幾位稍候片刻。”
“嗯?”
艾倫稍稍皺眉,感到有些疑惑。
“我似乎并沒有約定與你的主人會面吧?”
“非常抱歉,是我方主人希望與幾位會面,如有冒昧,還請多包涵。”
“是嗎……”
艾倫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心想是不是找個借口開溜比較好,但人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拍拍屁股走人似乎也不太好。
艾倫深切體會到人際交往的難處。
無意間,艾倫想到自己這陣子爲了扮演商人和父親的角色,一直都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散漫本性,甚至都沒機會吐苦水。
他不禁心想,自己究竟漸漸變成了何種存在?在别人眼中,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