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館子歸來的兩人回到店裏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艾倫摸着黑走進室内開燈,随着開關按下的清脆聲響,明亮的光芒立刻驅散了黑暗,照出兩人的身影。
恰好從門外經過的幾名路人以驚訝的視線望過來,大概是從沒見過如此明亮的燈光吧。這個世界雖然有半永久的魔法燈具,但明亮程度也僅僅隻比燭光稍亮一點,而且價格十分昂貴,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看着路人們混雜着驚愕與羨慕的臉龐,艾倫不禁慶幸店裏有電器可用。
“我現在去換工作的衣服嗎?”
艾莉摘下頭頂的遮陽帽,用手摸了摸身上的水手服,感覺她好像很喜歡這身衣服,講話的語氣中有種不舍得換下來的意味。
當然了,換做其他人聽的話或許會持不同意見,認爲艾莉的話根本毫無情感,但跟艾莉相處一段時間後,就會知道到她并非沒有情感,隻是表現情感的方式特别不明顯而已。
艾倫爲自己能辨别出來這種細微的差别感到沾沾自喜,朝艾莉搖了搖頭。
“不用了,艾莉晚上不用工作,回樓上休息就行了。”
“艾倫呢?”
“我在樓下坐一會再上來,對了,能幫忙把這些剩菜放進冰箱裏嗎?”
艾倫把從餐廳裏打包回來的食物遞給艾莉,雖然當時隻點了一人份,但隻憑他們兩個的戰鬥力,實在無法消滅兩公斤的食物,無奈之下最後隻能打包。
艾莉點點頭,把遮陽帽重新戴回頭上,然後以雙手接過容器,雖然是剩菜,但也不是一隻手能拿得動的份量。
“還記得冰箱怎麽用嗎?”
艾倫昨晚特意教了艾莉大部分電器的使用方法,并着着重強調了用電安全的問題,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艾莉說了聲“記得”,便獨自往樓梯走去,然而到了樓梯口的時候,她卻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過來,也不說話,就那樣注視着艾倫。
艾倫挑眉,他大概猜出艾莉在想什麽,不禁露出了苦笑。
“放心吧,我待會就上來,不會把你一個人丢下跑了的,這裏是我的家,我能跑哪裏去,快上去吧。”
艾倫的話語起到了作用,艾莉點點頭,慢慢往樓上走去。
艾倫目送着艾莉上樓,心裏不禁産生了疑問。
他明白自己對艾莉有種親切感,但爲什麽艾莉喜歡黏着自己?他不記得自己有做什麽讓艾莉這麽喜歡他,對艾莉這麽個孩子來說,談情說愛還太早了。
想到這裏,艾倫得到了答案。
“我懂了,因爲我給了艾莉庇護,是安全感。”
此外也有可能是對父愛的需求。艾莉是個孩子——雖然她自己不承認——是應該有父母的年紀。或許是因爲這樣,才會向艾倫尋求失落的部分吧。
不過這樣一來又有了新問題。
這孩子這麽黏人,之前是怎麽一個人生活下去的?
這麽一想後,艾倫又不禁開始懷疑,艾莉真的沒有家人嗎?就算沒有父母,也應該還有其他親戚吧,不可能連一個能代替她父母照顧她的人都沒有。
這麽說來,之前艾莉似乎有提到過一個人,是叫什麽來着?艾倫皺起眉毛拼命回想,然後終于想了起來。
“薩拉小姐……嗎。”
這個人是艾莉的什麽人呢?既然以“小姐”稱呼,應該不是親戚朋友什麽的,莫非是老師或者仆人之類的?
艾莉雖然不愛講話,但給人的感覺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這一點在吃飯時表現得尤爲明顯,無論是咀嚼的動作,還是餐具的拿放,都有種難以言喻的範兒,宛如從小就接受禮儀熏陶的大小姐。
“如果艾莉真的是大小姐,那薩拉小姐應該就是服侍她的女仆吧,貼身女仆往往會全權管理大小姐的衣食住行,偶爾會說出管教的話語也不奇怪,這樣一來‘艾倫說了跟薩拉小姐一樣的話’這句話也就解釋得通了……嗯,完美。”
艾倫陶醉于自己的推理,自我感覺良好地點了下頭,如果哪一天零食店開不下去了,或許可以考慮改行開個偵探事務所。
不過。
艾倫馬上就發現了自己推理中的破綻。
仰頭灌下一大口可樂,然後發出“哈啊——”的聲音,這是知書達理的大小姐會做出的事嗎?
而且,堂堂大小姐又怎麽可能會淪落到獨自流浪的地步呢?就算家族破産,也不至于失去所有的家人。
發出“唔……”的聲音,艾倫再次陷入沉思,然後又想到另外一個可能。
莫非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艾莉的家族遭到仇人的報複,全家上下皆慘遭殺害,隻有艾莉一人僥幸活了下來……等等,再怎麽說這也太扯了,以爲是在寫小說嗎?
艾倫揮去這種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在櫃台後的椅子上坐下來,換了個思考方向。
艾莉爲什麽會如此寡言少語呢?是性格内向嗎,還是爲了将自己的内心深埋起來呢?
艾倫無法判斷究竟是哪一邊。或許是艾莉隐藏得很完美,也可能是因爲艾倫很不擅長解讀他人的内心,所以才看不出來。
艾倫不禁輕輕吐出一口氣,嘴裏喃喃自語:“我真的能照顧好她嗎……”
孤獨一人的時間總是過得十分緩慢,艾倫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哈欠,才終于熬到打烊的時間,至于生意情況就跟預料的一樣,晚上的客人少得可憐,白天至少還有感興趣的客人進來看看,晚上人們都忙着回家,根本沒有購物的興趣。
“晚上真的有必要把店開着嗎,感覺就是浪費電。”艾倫一邊嘟囔一邊把大門關上鎖好,然後往樓上走去。
二樓靜悄悄的,感覺不到有人在活動的樣子,猜測艾莉已經睡了的艾倫,有意識地放輕腳步,走進卧室裏。
現在還不到八點,睡覺的話還有些早,艾倫打算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找點事做打發時間。
待會看能不能找零食屋租點電影看看,不然真得悶死,如此心想的艾倫推開通往陽台的門,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
老實講,洗艾莉的衣服對艾倫這個大男人來說并非易事,外衣還好,但貼身的衣物就有些難爲情了,那種時候他就隻能靠不停心理暗示“那隻是塊布而已,那隻是塊布而已”來盡力阻止自己産生奇怪的想法。
就在艾倫一邊收衣服一邊與羞恥心作鬥争時,陽台上的某個情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陽台上的花盆少了一個。
艾倫想起來了,少的那個花盆就是之前突然從樓上落下,差點砸中阿諾的那個,正因爲這樣,艾莉才順水推舟地把可樂推銷給了他們。
但是,有點奇怪。
爲了防止花盆掉下去,所有花盆都被鐵絲固定在了陽台上,照理來說不可能自己掉下去。
覺得奇怪的艾倫探出身子觀察了一下,發現用來固定花盆的鐵絲竟然斷掉了,拿起來仔細端詳斷裂處,不像是生鏽腐蝕的樣子,反倒像是被利刃切開了一樣。
艾倫腦中不禁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
莫非……那個時候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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