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震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睛盯着前方沉默不語。
小曼見他這副樣子，心思轉動一下，忍不住問道：“你爸爸和阿姨辦了手續，說明你爺爺和奶奶都同意了，那他們夫妻财産怎麽分割？還有你啊，你是選擇跟爸呢還是跟媽？”
衛震霆緊繃的臉上笑容乍現，明知小曼消遣他玩，卻也一副認真的神情回答：
“我啊，當然是要跟着我媽媽，還有爺爺奶奶——他們倆離婚了，奶奶堅持由我繼承祖産，那麽祖屋就是我的，爺爺奶奶歸我負責，媽媽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照顧他們。”
“這樣啊，你爺爺不說什麽？我的意思是……呃，你奶奶在家裏說一不二啊，簡直跟慈禧太後似的。”
“呵呵。差不多吧，不過我奶奶肯定比慈禧太後善良溫柔，沒那麽專橫。以後你去我家玩，就知道了。”
前方出現堵車長龍，衛震霆打了下方向盤，車子改變方向，拐進一條僻靜街道，小曼暗想這麽走下去可是要繞遠路了，但也想聽他說完這件事，便不吱聲了。
“你們衛家的祖産就是一套祖屋？”
“衛家祖産當然不止這個，不然我爸拿什麽開公司辦實業？我也是才剛知道，祖産的數量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全讓你繼承了，你爸爸沒意見嗎？”
“怎麽會沒意見？他意見大得很。”
衛震霆笑了笑：“我原本無意父子相争，奶奶和我談了談，因爲我爸對我媽媽的背叛，奶奶已經很傷心了，我不想讓她老人家太過失望，就許了承諾接下繼承權，這樣爺爺就不會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爸那裏，我媽心理上也稍許得到些平衡。而我爸，除非他自己另起爐竈獨力創業，否則任何舉措都得聽我的，從此他在衛家基本上沒什麽話語權了。”
“可是你長年呆在部隊，這麽特殊的職業，怎麽掌管企業？”
“我隻需頂下那個名分，我媽媽會管理，再向社會上招聘英才，另外我……诶，有些事，還是到了再說的好。”
小曼感歎一聲，這情形和前世簡直就是反了個個啊：“真不容易，你們衛家就那麽幾口人還分幫結派，明顯你爺爺是看重并支持你爸這個太子的，但被奶奶橫刀奪權，把你這太孫扶上了寶座。話說她老人家還真是嫉惡如仇，你爸抛妻棄子背叛家庭，哪怕是親兒子，奶奶也不再疼愛他了。”
衛震霆被小曼的話逗樂：“你倒看得明白，我爺爺确實是寵着我爸，我奶奶嘛……其實，我們家和别人家有些不同：我爸不是親兒子，是爺爺奶奶從小收養的，而我媽媽是奶奶的親侄女，我爸三四歲才來到衛家，我爺爺想要子嗣繼承延續香火，把我爸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父子感情就比較深厚些，我奶奶卻更偏向我媽，大概是因爲她們有血緣關系，自然而然地，還真就分兩派了。不過也沒那麽明顯，畢竟我爸和我媽從小一起長大，很早就被爺爺奶奶給訂了親，奶奶再怎麽偏心，即便是把我媽當親閨女，那我爸也還是女婿，那疼愛都不會有假的。
爺爺和奶奶一輩子恩愛和睦，從來沒吵過架，哪怕意見相左，到最後還是要遵從我奶奶的意願。這次也一樣，原本我爺爺做出的決定是：離婚後，在青市那邊産生的夫妻财産對半分，爺爺再分給我媽媽祖産兩成，這算是給生有子嗣的元配的待遇，不然隻能有一成。之後仍由我爸掌管衛家所有産業，我爸準備迎娶的那個女人聽說懷孕了，要生下兒子，才能進衛家的門，成爲衛家人。
我奶奶就發話了，她說新社會新國法規定，家中财産夫妻共有，離了婚财産要對半分，那麽這所有的祖産其實要算作夫妻财産，她要求和爺爺離婚，先把她一半财産分出來，然後爺爺再拿他自己那一半，想怎麽分就怎麽分！這話甩出來，我爺爺直接就歇氣了，抱着他的煙杆兒安靜坐一邊去，任憑我爸怎麽使眼色他都假裝沒看見！”
小曼聽得咯咯咯大樂，衛老太太也是個妙人，治老爺子用這招真絕了。
上輩子衛媽就吃虧在被衛爸突然打了個措手不及，連蒙騙帶刺激，哄着她瞞住京城二老先辦了離婚手續，或許那時候衛老爺子是知情的，但他被衛爸拉攏站隊了，隻瞞着衛老太太，沒想到衛老太太氣性急，得知消息後直接倒地猝死，衛老爺子懵了，之後也沒活多久，衛家所有全部落在衛爸手中，他和後妻又生了兒女，新家庭新成員，根本容不下前妻所生的長子，衛爸還對衛震霆諸多防備顧忌重重，擔心衛震霆随時有可能跟他搶奪财産，雖說是把長子放到身邊委以重任，可以的話，隻怕恨不得整廢整死了才算。
他卻沒有想到，衛震霆并不像他那樣利欲熏心六親不認，因爲無意父子相争，衛震霆甚至連帶着對經商都提不起興趣。
這輩子有衛老太太鎮着，衛爸在衛家是翻不起浪了，除非他放下一切離開衛家另起竈爐。
“震霆，如果你爸不爲你效力要離開衛家單過，他能分到多少祖産？”小曼好奇問道。
“我奶奶說，她和我爺爺好好活着呢，我爸不盡孝還想分家産？一分沒有！”
“衛奶奶威武！不過你爸爸畢竟掌管衛氏這麽些年，他要是有心藏匿轉移一些财産，應該不難的吧？”
衛震霆笑着點頭：“确實不難，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之前很方便他卻沒那麽幹，就像你說的，他在衛家的地位就是太子，自信滿滿，從不認爲還有誰能越過他去，所以至今爲止，他隻是費心費勁兒爲衛氏賺了不少錢，産業也置了不少，都在明面上，沒來得及私藏。”
“你怎麽知道他沒私藏？”
“查過了。其實去年少鈞就跟我說，有人看見我爸身邊跟着其他女人，讓我留意些，當時我不太相信，我爸，他學識淵博、爲人師表，和我媽媽的感情非常好，對我的教養很用心，在我心目中他是個好父親，絕對的正人君子……但少鈞不會騙我，我權當是爲了媽媽，當時就安插了人進我爸公司，讓他們留意我爸一些動向以及财務狀況，如果有可疑的地方就悄悄收集好材料證據，等我來查問……你們郊遊遇見我爸，我得到消息立刻打電話讓京城的朋友再查探，最好要有确鑿證據，等我請假回到青市，京城的朋友也來到了，帶着幾十張照片，各個角度照得清清楚楚，媽媽再聯想到一些事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媽掌控了青市公司，京城這邊，我幾個表兄弟帶着爺爺奶奶，直接找上門，面對面地見到了我爸和那個女人。”
“原來你爸是當過老師的啊？你長成這樣，你爸似乎功不可沒，真是沒想到，他教書育人還挺成功的。”
衛震霆：“……”
長成這樣是什麽樣？具體說說呗。
卻已經到了醫科大，談話到此爲止。
小曼讓衛震霆靠邊：“我就在這裏下車，謝謝你啊！回去代問阿姨和兩位老人好，請阿姨有空給我打電話，我到了周末可以去看看她。”
“好的，你小心點。”衛震霆瞧着小曼跳下車，自己也轉身開車門下來：“前面不遠就有個飯店，真的不考慮請我？都這麽晚了，你們學校飯堂怕是關門了吧，難道你不用吃飯？”
“不是不請，今天真的很不巧。”小曼笑道：“你不用爲我擔心的，有師姐替我打好飯了，你回去吧，說不定阿姨他們還等着你吃晚飯呢。”
“和小曼曼說話很愉快，再說兩句我就走了。”
“說吧說吧。”小曼笑望着學校大門口明亮的燈光，随口道。
“我是給了我爺爺承諾，才能接下衛家繼承權，想知道什麽承諾嗎？”
“有點好奇，是什麽？”
衛震霆換了副鄭重其事的表情：“我可能要比你們先結婚了，一年之内，必須成家。找不到對象的話，就得聽從爺爺奶奶的，指給我誰就娶誰。”
小曼眼睛睜得溜圓，反應過來，拍手哈哈樂：“好啊好啊，你爺爺這主意簡直太妙了！”
衛震霆氣得瞪眼：“小曼曼！你怎麽跟顧少鈞一邊兒，不幫我就罷了還幸災樂禍！太不夠意思了你們！”
“哈哈哈！我們本來就是一邊兒的啊，這是你爺爺的命令，我們怎麽幫得了？幫不了啊，你就從了吧！”小曼笑得見牙不見眼，這家夥竟然要結婚了，真是天大的意外驚喜啊。
衛震霆無語，皺眉：“我結婚你笑成這樣？這麽高興是爲什麽？”
“當然是爲你高興啊，你不知道我和少鈞很擔心你的……”
“擔心我？”衛震霆忽然眼睛一亮，眉峰舒展：“這才對嘛，好朋友就是要彼此牽挂，還要互相幫助，小曼曼，我的婚姻大事，你一定要幫忙哦，全靠你了！”
小曼以爲他指的是婚禮時要幫忙跑腿做事，手一揮：“沒問題！保證随傳随到，任憑差遣！”
“不差遣不差遣，怎麽舍得呢？你隻需要答應幫我一件事，就感激不盡了！”
“哎呀你結婚嘛，别說一件，十件都得幫，我答應了！”
“小曼曼你真是太夠意思了！”
這回輪到衛震霆笑得見牙不見眼：“其實很簡單的，我呢，認識的姑娘加起來不到十個，其中還包括小曼曼這樣名花有主的，其他的不是表姐妹就是街坊鄰居姐妹，沒一個适合跟我結婚的，你看多慘？我媽替我找的相親對象也都不合意。我非常相信小曼曼的眼光，你身邊周圍同學朋友肯定很多，你就瞧着性情好、跟你玩得來的，替我挑選一個姑娘，介紹我們認識，怎麽樣？”
小曼楞住，嘴巴張成O字，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不會……我說的幫忙不是這樣的啊！”
衛震霆大笑，轉身開門坐進車裏：“你已經答應了，不許耍賴！記得哦，我的終身大事全靠小嫂子你啦！”
汽車發動，嗖一聲跑遠，小曼急得跺腳，卻是轉眼就不見了那輛車子。
小曼隻能頂着苦瓜臉怏怏走進學校大門，明知不當真衛震霆也拿自己沒法子，可到底是自個兒毛躁不慎重，大大咧咧一口應承，簡直是睜着眼跳了衛震霆挖的坑，越想越不爽，心裏不免把衛震霆罵了個狗血淋頭：本來挺高興的心情，硬是讓他給整消沉了。
自己都是個任性散漫的，一言不合就可以翻臉，去哪裏找到好性情姑娘介紹給他認識？還有啊，鬼知道他所說的好性情是什麽樣的？
小曼看了看腕上手表，不再想這該死的問題，也不回宿舍了，直接朝中藥研究中心跑去。
第二天周六，小曼和老師、同學們又在一大堆中草藥裏磨叽了一個上午，下午準備回家，五天沒見着小萌寶弟弟，怪想念的，走出校門瞧見奶奶派來的車子停在路邊，司機打開車門，小曼便坐了進去。
當車子駛近家門，鐵門緩緩敞開，就看見兩個小萌寶整整齊齊并排站在一旁，被保姆和警衛壓制着不準亂跑亂跳，兩個小人兒卻堅持各舉起一隻手，招财貓似地頻頻朝汽車招搖，小曼被萌得一塌糊塗，心裏滿滿的感動，下了車一把抱起兩個小家夥，每人親一下，姐弟仨咯咯咯笑鬧着，唐奶奶、郝外婆和郝媽媽迎出來，看見小曼又學唐青山同時抱起倆孩子，也不管身上衣裙被兩個小家夥抓得折皺走樣，紛紛責怪：真是太不淑女了！
小曼哈哈樂：僞裝的淑女要不要？我能裝，還可以堅持挺久的。
一句話又招來連聲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