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石菊紅說着就嗚咽起來,伸手在臉上抹了幾把。
外婆和石智全、石菊英都朝那面牆上看,不約而同露出傷痛和氣憤的神色。
陸建玲頓了一下,冷笑,繼續往廚房去端菜,心道石家人也是夠可以的,中午來到,在這屋裏呆一整天,又吃又喝,扔了滿地的瓜籽花生殼、各種糖紙果皮,居然現在才發現照片不見了,她也是真服了這娘兒幾個。
外婆幾步蹿過去,擡手**着原先挂照片鏡框的地方,哽咽着喊幾聲“娘的香兒啊”,回過頭沖陸大爺喊:“他爺爺,事兒不能這麽辦哪,這是拿刀子戳我老婆子的心啊!”
陸大爺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搖搖頭選擇沉默,兒子和孫子在呢,事情他們最清楚,用不着他多嘴。
石外婆見陸大爺轉過臉去,便又顫巍巍對陸建國哭道:“好女婿啊,我當初怎麽說來着?你要不稀罕威威,放着我來養;你要心疼威威,就還得娶我們石家的姑娘,威威和他親姨血脈相連,親姨隻有更疼惜威威,不讓他受委屈。那時菊紅雖然說了人家,隻要你一句話,婚事就能給他退掉!再不成還有菊英啊,你爲菊香守了這麽些年,菊英也長大了,石家姑娘任你挑任你選,一切都爲了威威,可你呢?你這事兒辦得不對——偷偷摸摸娶個人不告訴我們,誰知道她什麽樣的心肝?以後怎麽對待咱威威?如今她連菊香和你合影的照片都容不下,這怎麽成?菊香就算不在了,可她永遠是你的元配,是威威的親娘,在這家裏的地位是最最重要的,誰都别想越過她去!”
“對!我姐永遠是這個家的老大,任何人休想爬她頭上作威作福!”
石菊紅把捂在眼睛上的手放下來,大聲加了一句,又指着威威:“不準叫那女人媽媽!你隻有一個親媽,那就是石菊香,你敢認賊做娘,就是沒良心忘恩負義!你親娘饒不了你!”
威威嘴唇抿成一條線,倔強地瞪着石菊紅,眼眶裏盈起一層淚光,目光憤怒又委屈:“你胡說八道,你才是賊你才忘恩負義!楊姑姑是最好的媽媽,她教我記得親媽,帶我去買相冊,把親媽媽的照片放好,那樣才能保存得更久!她還答應等我和爸爸去祭拜親媽,她會一起去!”
“你、你這小兔……還不受教了啊?我可告訴你了不準那女人去!她想去幹嘛呢?到我姐墳頭上耀武揚威、再把我姐氣死魂飛魄散不得超生是怎麽滴?你個沒良心的,敢帶上她試試,我掐不死你!”石菊紅被小外甥頂撞,頓時怒了,一張臉通紅像母雞下蛋,說話都不經大腦。
陸建國黑了臉,朝兩邊看看,隐忍着。
陸建玲哼了一聲,用力甩簾子進廚房去了。
石菊英也很生氣地瞪一眼威威,目光飛快瞟過陸建國,見陸建國并沒注意到她,便往石智全身後更縮進些,媽說過大姐夫有情有義,大姐不在了他還肯花錢扶持他們小兄妹倆讀書,一是覺得欠大姐的,舍不下石家這門親,二嘛,自然希望他們心裏有姐夫,畢竟陸家雖然有點錢但人丁不旺,想要多幾個親戚兄弟,所以一般什麽事都是媽出面跟姐夫商量,不要他們兄妹倆多嘴,全當兄妹倆是大姐夫的人。
尤其石菊英,石家可早就打定主意要讓她嫁到陸家來的。雖然石菊英不怎麽高興做人後媽,但是和陸姐夫結婚她樂意!年紀大點怕什麽?老女婿會疼人,二姐總說陸姐夫長得黑,石菊英不在乎:二姐那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有眼光的都看得到,陸姐夫人才不知多好,而且還有能力有錢,聽說陸建玲現在管着的那個什麽公司,都是姐夫的,将來……石菊英眉頭皺了皺,滿臉懊惱:将來還會是自己的嗎?姐夫不聲不響地就跟人結了婚,要是他不肯聽媽的把那女人打發走怎麽辦?
威威擰着脖子跟石菊紅争辯,石菊紅更加氣急,兩次朝威威伸手,都被石外婆擋了回去,石外婆拍着威威哄:“金孫哎,你二姨這是在教乖你,二姨可最疼你喽!好過那些人,什麽都不教都不說,恨不得把你捧歪了長殘了啥事不懂,将來這個家就讓人搶走沒你的份了!”
陸建玲在外頭聽得真切,忍無可忍走進來,不贊同地看了看她哥,俯身攬住眉眼發紅的威威,沖石外婆說道:“你連你姑娘都教不好,拿什麽教我侄兒?就你姑娘這樣兒,下次别再想進我家的門!你是威威外婆,進門來要我們敬着供着,那我們也得認了,可沒義務供着敬着橫蠻不懂禮數的大姨小姨啥舅子!這是我陸家,你們是客人,沒有理由責罵吓着我家孩子!”
石菊紅上前出手推陸建玲肩膀,另一隻手去拉威威:“你說誰橫蠻不懂禮數?啥叫沒義務?大姨小姨舅子是假的嗎?沒有我姐,你們陸家還有屁的孩子,等着絕門絕戶吧!我姐年輕輕一條命都交待給陸家,你就這麽對她親親的兄弟姐妹?你們陸家對得起我姐嗎啊?”
陸建玲半蹲着摟威威,被推了個趔趄,陸大爺急忙趕來扶女兒孫子,差點讓椅子絆了一下。
陸建國探手從沙發背後抄起一根木質米尺揮了出去,啪啪兩聲,屋裏同時響起石菊紅尖利刺耳的慘叫,石智全石菊英臉色翻白,石外婆呆了一呆,看見陸建國手握長尺,而石菊紅攤靠在石智全身上,雙隻手軟嗒嗒吊着,渾身顫抖嗷嗷哭喊,石外婆猛地沖陸建國撲過去:“你這做姐夫的可真了不得,能把姨妹給打殘廢了,啊?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這老婆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