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費力地拉開了林愛真的手,小曼朝外頭指了指,打算帶她們走到邊上去說話,别杵在大門口擋着路,林愛真卻怕小曼又脫身走掉,着急地伸手又揪住小曼衣袖,回頭喊吳曉文:“你還不快過來,這會時候還早着,叫她先回去給診個脈開好了藥,再來學校也不遲的!”
吳曉文依言捉住小曼另一邊手腕,說道:“你外公情況不太好,你外婆也是硬撐着身子親自過來請你,這次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們走,不要太任性!”
母女倆一左一右緊抓着小曼,看這架式,如果小曼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哪還有什麽好商量的?直接就被她們拖走了事!
小曼心頭怒起,擡手甩開她們,冷冷說道:“你們難道耳朵有問題嗎?怎麽就不肯聽我奶奶的忠告?有病上醫院,老是爲難我這個未成年人,你們不煩,我可煩得很!”
林愛真被甩得往後踉跄兩步,差點跌倒,吳曉文穿着高跟鞋,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她可是孝順女兒一心顧着她媽,自己還沒穩住身子,就趕緊奔過去扶住林愛真,連聲問媽媽你怎麽樣?沒事吧?
又轉過臉來怒視小曼,遣責道:“誰教你這樣對待老人的?這還是個病人!你的教養呢?”
小曼哼了一聲:“有娘生沒爹養,說的就是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指的教養是什麽?我不懂!何不回去問問你那寶貝女兒萱萱,她或許能給你滿意的答案。”
“你!”吳曉文噎住,臉色變了幾變,十分精彩。
林愛真捂着胸口用力喘了幾口氣,拍拍吳曉文的手,上前兩步看着小曼,滿臉憐惜地說道:“我可憐的乖孫女喲,你這愛記仇的性子,還真是跟你媽、你小姨一個樣!還在怪你媽媽呢?可當時那情況……”
小曼看看邊上逐漸圍過來一些人,開口打斷林愛真:“你們要翻老皇曆嗎?盡管在這兒翻好了,我沒時間奉陪,得走了!”
林愛真忙推着吳曉文攔住她:“曼曼你不能走,你外公危在旦夕,你必須去給外公診治!”
小曼道:“都危在旦夕了還不去醫院,這不是拿生命開玩笑嗎?”
“曼曼,你學中醫的,給外公抓副藥吃很難嗎?别推三阻四了,趕緊的,跟媽媽走!”
小曼看一眼越來越多的人,基本上都是醫學院的學生們,笑了笑說:“你們這不是爲難我嗎?非要抓我去診治病人,我是學醫的,可隻是個二年級學生,連去醫院實習都不夠資格的,就算是實習生,診病開藥方還必須得有導師指導監督呢。請問你們這麽做,到底是信任我,還是想省那點去醫院挂号住院的錢?如果是後一種,我表示理解同情,但無能爲力;如果是前一種,那我要拒絕:我雖然在實驗室裏剖過小白兔,給小白鼠喂過自制的藥物,但拿大活人做實驗,我還不敢試,我的老師也不會答應!”
圍觀的學生們聽完小曼的話,頓時叫嚷開了,原先還因爲小曼“不孝”而對她有意見,這時都改變态度,紛紛指責林愛真和吳曉文既無知又不慎重,這樣爲難晚輩,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這怎麽可以啊?才二年級學生,哪裏能救治危在旦夕的病人?”
“簡直開玩笑,除非不想要命了!”
“就算能治又怎麽樣?沒取得行醫資格呢,萬一出點這樣那樣意外,肯定要承擔後果,學校開除那還是輕的,一輩子前途就毀掉了,這不是害人家嘛?”
“是啊,是啊。還在這廣庭大衆叫嚷,恐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她們就沒考慮過:萬一失敗了,這小同學将來要怎麽辦?那女人沒腦子吧,肯定不是這小同學的親媽!”
“唉,突然發現這世界好多怪事,想不明白了啊!”
“……”
林愛真和吳曉文原本是想利用學生們的同情心來迫使小曼就範,順從地跟她們走,不料小曼幾句話,令得學生輿論改變了風向,反而七嘴八舌對她們各種指摘。吳曉文試圖向學生們解釋,說小曼是學中醫的,早就能夠爲人診脈開藥方治病救人了,學生們根本不信,學醫的誰不知道中醫比西醫更繁雜難懂?小曼明明說過她才剛上大二,怕是連脈像都還沒弄清楚,哪裏就能夠開藥方了?
被學生們圍着指指點點,言詞犀利毫不客氣,母女倆自認是有體面的,實在難堪受不了,最終相扶攜着狼狽逃離。
小曼當然沒有跟她們走,對吳家人的厭惡根深蒂固,能不見絕對不想見到,給藥治病更不要提。
别跟她說什麽醫者父母心、救死扶傷醫生天職,她沒那麽神聖,醫生,也有選擇病人的權利。
血親關系又如何?前世今生,吳曉文爲了逃避唐家二老的責難、保持住她光鮮完美的臉面,就可以地決絕丢棄親生女,那時候吳家二老幹什麽去了?小曼不信他們一點内情都不知道,吳曉風還幫着他姐姐藏匿被毀容的“外甥女”呢,吳家二老不管以什麽樣的态度對待那件事,沒有阻止吳曉文的行爲,就是跟他們女兒一樣狠心絕情不仁不慈,不配得到小曼的孝敬和善意!
人是走了,但正如小曼所猜測的那樣,林愛真可不是那麽容易妥協的,母女倆走出兩百多米,就在路旁木椅上坐着歇息喘氣兒,林愛真到晚上不戴眼鏡視力就有些模糊,她大睜着一雙迷離的眼睛看不遠處閃爍的霓虹燈,那一團團彩色光暈,到底是五種顔色還是七種?她數來數盡力分辨楞是數不清楚,眼前像遮起一片灰雲……林愛真心裏涼嗖嗖的:視力下降得這麽厲害,真的老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