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鈞之前在京城家裏聽爺爺奶奶說過小曼離奇而辛酸的遭遇,就十分氣憤心痛,但他隻是了解到養父母虐待小曼,此時親耳聽見小曼用如此平淡的口氣述說至親的遺棄、養父母的殘忍,内心更是揪作一團,疼痛難忍,恨不得将小曼抱起來,用力揉進自己的心裏骨肉裏,好好疼惜愛護,從此再不允許任何傷害靠近!
顧少鈞極力控制着自己,難受得說不出話之際,那扇院門卻開了,劉鳳英挽着個籃子走出來,看見小曼,她楞了一下,立刻撲上來:
“小曼!我的小曼啊!你終于肯回來看媽媽了?媽媽想你啊,我的好閨女!”
小曼翻了個白眼,明知劉鳳英臉皮厚,每次見到她這樣還是受不了。
顧少鈞将小曼攬在肋下帶過一邊,劉鳳英撲了個空,擡頭接觸到顧少鈞冰冷如刀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你、你是誰?爲啥跟着我的小曼?”
“閉嘴!你跟小曼毫無關系,沒有資格提她!退開,離她遠遠的!”
“我怎麽沒有資格?我養了她十一年,沒有生恩有養恩,我們是母女,母女你懂嗎?你個外人……啊!”
劉鳳英一邊說一邊又要朝小曼走去,才剛擡起腳,忽覺雙腿仿佛被利刃割過,痛得她大叫一聲,撲跌在地上。
小曼擡頭訝異地看着顧少鈞:“風刃?”
顧少鈞唇角輕牽:“顧家傳承古武,我隻是初級領悟,功力不夠,如果是祖父,可以隔肉斷筋,将人廢了表面還完好如初。”
“哇,顧爺爺那麽厲害?那你現在是,”小曼朝劉鳳英看去,見她兩邊褲腳各有一道橫向細縫,像被刀片割過,沒有血迹,顯然顧少鈞的風刃隻能阻止她邁步,不能傷及皮肉。
劉鳳英索性坐在地上撒潑大哭:“我不活了啊!我招誰惹誰了?自個養大的閨女不孝順,還叫人打我啊……老天爺,你開開眼哪!”
旁邊很快聚攏來一些老老少少,莫水霞家的幾個弟妹也來了,喊着“小曼姐”,圍在小曼身邊,小曼把藥瓶子遞給莫水月,讓她拿回去給她大姐先塗擦着。
劉鳳英看見了藥瓶子,心裏一動,停止了哭鬧,從地上站起來,嘴裏喊着“小曼閨女你聽媽說”,瘸着腿又要朝她走來,小曼感覺到顧少鈞氣息一冷,伸手挽住了他手臂,爲劉鳳英損耗内力根本不值得。
站在小曼另一邊的莫志遠拿着個彈弓玩耍,見小曼靠近身邊高大的男子,以爲她害怕,便舉起彈弓一石子打在劉鳳英腿上,阻止她近前。
劉鳳英痛得又跪坐下地,大聲嚎哭:“小曼啊,你不能這樣!你既然學了醫,會紮針,用藥也很靈,把莫承福那個神經都給治好了,你就應該可憐可憐小強小鳳,他們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啊,是你從小背着抱着長大的,看在手足份上,你救救他們吧!隻要你治好他們,就算是你這輩子對媽媽的孝心了,媽媽求你了!媽媽跪下來,給你磕頭了,好不好?”
旁邊圍觀的有幾位阿婆大媽嬸子,都罵劉鳳英:“你幹什麽?快起來,長輩給小孩下跪,你這是存心要折她的壽呢!”
“死爛婆娘啊,就是這麽壞心眼!”
韓大媽在門口晾曬菜幹,聽見動靜也走了過來,看見小曼在場,哪有什麽不明白的?朝着地上的劉鳳英就罵開了:
“劉鳳英你個歹毒心腸,你是做夢都想害小曼啊,五六歲就給你幹活,你養她哪天?她吃的全是她自己的力氣!唐家父母幫你養大了親閨女,嬌貴得跟個公主似的,你倒好,把人家的閨女當丫頭使喚!你有什麽臉面叫小曼閨女、要她孝順你?你配嗎?劉鳳英你簡直是丢我們女人的臉面你知道嗎?你還不如去死呢!”
一位阿婆也氣憤地朝劉鳳英呸聲:“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我活了七十歲,公道村從來沒出過這樣歹毒的女人,都恨這個莫國強,娶的什麽媳婦兒,帶累我們村女人名聲!”
另一位身材肥壯的大媽聽了韓大媽和阿婆的話,臉上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地一拍巴掌,大喊道:“哎呀,真讓你們說對了!丢我們公道村女人的臉,敗壞名聲了!我家大閨女看中個對象,都答應談婚事了,人家父母來這麽一句‘公道村的姑娘啊?再看看吧,可要慎重!’老娘還琢磨着他什麽個意思呢?敢情,是在這兒啊!劉鳳英你個倒黴女人,瞧你幹的好事,我踩死你!”
那胖大媽是個彪悍的,還真的上前就朝着劉鳳英狠踩幾腳,劉鳳英想爬起來反抗,卻不是對手,被胖大媽又踩又捶,爬都爬不起來,隻能嗷嗷哭叫。
鬧騰中,韓大媽拉着小曼走回她家,顧少鈞跟随在後,韓奶奶身體好的時候,韓大媽也曾随過軍,看出來顧少鈞是個當兵的,很熱情地和顧少鈞談說一會,又打了油茶,招待他倆吃得一碗,才放他們去莫水霞家。
在莫水霞家坐了半小時,秋小虎奉阿公命跑來催他們回去,兩人就起身告辭,并遵照來時阿公的叮囑,邀請了莫水霞的阿爸去家裏吃晚飯。
農村習俗,請客吃飯隻需喊那家的頂梁柱就行了,至于頂梁柱喜歡帶幾個小兒女一起去,全憑他做主。
路上,顧少鈞對小曼道:“我看見了,你對公道村有感情,這裏的人們也很愛護你。但是那個莫家,至今還想着要利用你,尤其那個女人,太令人厭惡!不想她靠近你,虐待、傷害兒童是重罪,把她關進監牢,一輩子不要出來!”
小曼說:“唐書記把莫國強拿去勞教了,但那有什麽用?他是個殘疾人,在監獄裏也會被照顧到,做力所能及的工種,風不吹雨不淋,有吃有喝,有規律的生活,不誇張地說,隻除了不自由,比在家當農民還舒服!如果把劉鳳英也弄進去,估計她也樂意。但是那整個家怎麽辦?他們夫妻倆弄出來的爛攤子,誰替他們收拾?連唐雅萱都不肯回歸這個家,不願意幫親生父母承擔責任,兩個殘疾兒女,三個年幼孩子,推給社會嗎?當然不可能!自己做的孽自己消受,劉鳳英這輩子都得跟她的孩子們綁在一起,比坐牢要辛苦些,不過也有好處,至少骨肉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