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章和田不禮站在沙丘宮宮門前,焦急的張望着趙何來的大路,心中惴惴不安的期待着趙何的車架出現。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大路上依舊靜悄悄的毫無生息,不但沒有趙何的車架,也沒有使節的身影,這讓趙章和田不禮越來越緊張了。
然而就在他們緊張的時候,一陣喊殺聲在大路的盡頭響起,一陣沖天的塵土中,信期帶着趙王三千護衛甲士,呐喊着沖了過來。
面對三千趙王護衛沖殺,趙章知道事情已經敗露,這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時抽出寶劍,對身邊的田不禮大聲吩咐:“我去保護主父,你帶着我們的死士,殺光這群敵人。”
田不禮當然明白,趙章去控制住主父以做籌碼,當下點頭:“喏。”然後帶着趙興派給自己對五百死士,呐喊着沖向了敵人。
田不禮帶着的是趙興的死士,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聽從趙章的命令,他們就是一群機械的殺人工具。而信期帶來的三千将士,是趙何的死忠,他們的使命就是殺死一切對趙王何有任何不軌的敵人。
雙方毫不猶豫的撞在了一起,互相厮殺起來。
趙興的死士彪悍,趙何的護衛英勇,都曾經源于趙軍,雙方都有着趙人不死不休的基因血勇,他們互相撞在一起,真的是一場有進無退的死戰。
盾牌的碰撞聲,刀劍的對撞聲,決死的喊殺聲立刻沖天而起驚天動地。
趙章所做的一切,都看在冷眼旁觀的趙雍眼中,面對趙章果斷的殺死自己的老臣廖沖,趙雍沒有爲這個老臣悲傷,反倒對自己的這個大兒子的果斷,感覺到欣慰,成大事者,就應該如此。
當肥義獨自踏進沙丘宮的時候,趙雍有些可惜和失望,可惜的是,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四代老臣,三代相幫死定了,他在爲趙國在這一場動亂中,失去這個經驗豐富的相幫人才,感覺到無比的惋惜。
失望的是自己的小兒子沒有來。隻要他這個小兒子一來,肥義就不會死,就爲國家留住了一個經驗豐富的人才,同時,整個事變也會有一個完滿的解決。因爲在趙雍的心裏,趙何來了,有自己在上面坐鎮,是不會允許他們兩個人互相殘殺的。而也就是因爲自己在上坐鎮,就可以以兄弟無端仇殺爲借口,直接廢了這兩個東西。
趙雍這時候的心态早已經再次變了,他開始認爲自己控制雙王的辦法,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既然自己已經決定收回自己權利,那何必還要遙控呢?自己直接掌握王權,再一次成爲這趙國真正的主人,豈不更直截了當?
但趙何沒來,這證明他已經有了準備,這幾個小兒子雖然年輕,但他在市民中間對權力的感覺早已經形成,權利是一個好東西,是一個能讓人上瘾的東西,誰掌握了他,就不願意輕易的放棄,趙何絕對會放手一搏的,那麽這兄弟骨肉相殘的趙國曆史宿命,就在所難免了。
面對着提着血淋淋的寶劍進來的趙章,趙雍沒有驚慌,因爲他認爲,不管趙章多麽的瘋狂,你絕對不敢對自己下手。因爲自己的作用還在,自己的實力還在,他不敢。
“父王,趙何謀逆。”趙章鄭重的通報着。
趙雍微微的一聲冷笑,一個臣子說王上謀逆,這在多少有些嚣張的情況下,更讓人感覺到荒謬,荒謬的讓人不可理喻。
把玩着自己手中寶劍的劍柄,淡淡的對着自己的大兒子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找這種所謂的借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咱們趙家天生的不循規矩,現在你就放手做就可以了,那種所謂謀逆的遮羞布,根本就是多餘。”
這就是趙國國君一脈的血脈道理,什麽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幹什麽還要扭扭捏捏的,找什麽借口?自己的幾位先祖得位,哪個找了借口?
“我的老師趙興不斷的教導我,讓我遵循規矩,其實他所做的所說的都是有道理,但是太多的遵循規矩,就會讓人束手束腳,就讓人不能全力以赴的做事。其實我的老師不知道,按照規矩做事,被束縛了手腳,不能全力以赴的做事,我們從一個弱小的家族,怎麽能發展到今天強大的趙國?當初老師教導我的時候,我就對這個理論嗤之以鼻,優勝劣汰,血火選擇,才是我們趙國強大的根本啊。”
對于頭一次透露出自己心思的主上,身邊淡定的群臣,無不在心底替趙興悲哀。感情當初趙興孜孜以求的,本來就是緣木求魚。趙興注定了他隻能改變趙國,卻不能改變這個眼前的學生,因爲他根本就不想接受這個老師的教導。
趙章死死的盯着這個侃侃而談的父親,好久之後,才淡淡的問道:“這一切早就在您的計算中啦?”
趙雍高高在上的淡淡一笑,接着就是嘿嘿冷笑,接着就是放聲大笑:“當初我在叢林裏結識了趙興,我順從他,是因爲我知道我自己一個孩子,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那片叢林的,所以我接受了他,原則說是我接受了他的保護。而在森林的一個月中,我發現了他的才能,我需要他的輔助,我明确地知道,趙國需要變革,但是趙國沒有像他那樣變革的人才。”
然後看了一眼身邊一臉淡定的群臣,一字一句的道:“在趙國,任何一個人進行變革,都不會徹底,因爲你們這群人身後,都有着巨大的家族勢力利益跟随,你們不會觸動你們身後自己家族的利益的。那好吧,我就用這個沒有任何牽挂的人來施行變革吧。”然後一身輕松的道:“變革成功了,我們趙國就強大了。而一旦因爲你們反對,讓變革失敗,我就會将這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家夥推出去,殺了他,平息諸位的憤怒。”
聽到這樣的話,在座的群臣無不爲趙興而悲哀,他差一點,就又成了變革失敗者的替罪羊,如同吳起,商鞅等等,成爲國王平息衆怒的替罪羊。也不知道這時候,趙興坐在這裏,聽到國王,他的好學生的話是什麽一樣的悲哀和沮喪。
“将代郡封給他,目的就是爲了讓他替我治理那個混亂的代郡,爲我收複中山做努力。而我用親情打動他,讓他放棄代郡和中山,不但讓我們的趙國重新變得完整,解除了趙國真正的心腹大患,同時讓他感念于我們的師生之情,替我解決了婁煩北方的威脅,替我削弱了強秦,這才讓我可以像現在這樣,沒有後顧之憂的,全力對付韓國和魏國。一旦我将韓國和魏國兼并,我的下一個目标就是秦國齊國燕國,然後我集合北方全部的力量,借助我老師的實力,滅掉楚國。”然後嘿嘿一笑:“然後我再挑動北方的林胡和婁煩人,反叛趙興,我再出兵大唐。”然後繼續得意的狂笑:“如此,統一天下才真正在我的手中實現。”
聽着趙雍偉大的計劃,群臣們沒有歡呼,在心底卻升起了一股又一股的寒氣。自己這些人,感情都是這個偉大君王的手中棋子,包括他的恩師趙興。
豁然起身,對着驚呆的趙章:“天下都在我掌握,趙興那個妖孽都在我掌握,何況是你們兄弟呢?”
趙章冷汗淋漓的顫聲詢問:“我們兄弟也不過是你的棋子?”
趙雍眼中難得的閃現了一絲溫柔,但也不過是一閃而過,趙雍對着趙章道:“你我畢竟是父子,我需要你來替我改正我的錯誤,你現在就放手一搏吧,無論如何,我都将保證你不死。”
趙章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和弟弟争鬥,最終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了,那就是自己和弟弟,是無論如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這個狂妄而無情的父親啊,他早就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