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就在那裏，秦陌的基礎，趙興的變革，是林胡是真正成爲被壓迫者，變得強大，讓别人忌憚的黃金時光，這一點并沒有人反對。

“而同樣是這個秦人秦良的到來，同樣走進了我們的草原，就在我帶着大軍即将奪取整個河套的關鍵時候，他鼓動了我的弟弟發生了叛亂，讓我們開始自相殘殺，這才讓整個強大起來的林胡走到了今天。”

本都想要辯駁，林胡王伸手打住了他：“我知道，你會說，秦陌和趙興最終背叛了我，他們是中原人的間人。”

本都閉上了嘴。

林胡王和善的對弟弟一笑：“我不管他們當初過來的時候，是帶着什麽樣的目的和野心，我隻看他能不能讓我林胡人強大，我們都是互相利用罷了。但隻要我有能力看住他們，分析他們對我的好與壞。一個人駕馭一個人，不但要防備他的害處，更能利用他的好處，難道不是這樣嗎？”

然後頓了下腳步，直接指出了大家叛變自己的初衷：“你們所謂保持林胡人的血氣，不丢掉自己的本族本性，難道你沒看過我對秦陌和趙興的言聽計從，都是對我有利的。而我從來沒有聽他們将我們的勇士放在溫暖的河套地區，而我每年不辭辛苦的帶着他們南來北往，就是要讓他們得到大漠風沙的錘煉，保持我們族人的天性嗎。”

然後一指那個神态安詳的秦良：“我的好弟弟，我問你，當這個人走到你身邊的時候，可曾給你提出過一個強大林胡的計策？沒有吧？他隻是在不斷的鼓動你的野心，不斷的挑動着你我之間的關系，最終讓一個即将走向強大，能夠參與中原争霸的林胡四分五裂。對咱們隻有壞處，沒有好處的人，難道這不是最大的敵人嗎？”

對着沉默不語的弟弟，林胡王凄苦一笑：“其實道理很淺顯，不過是沒有人去想罷了。就比如說，這個秦良，鼓動勸說我的部下利用秦陌和趙興的背叛而背叛我，如果他真的一心爲咱們林胡好，他就應該告訴大家，我們兩家應該放棄前嫌，做回舊好，然後我們忍下這口氣，退到漠北去，在那裏，卧薪嘗膽，隐忍發展，等待時機成熟，我們再報這一箭之仇。他是這樣說的嗎？”

勾踐卧薪嘗膽的故事，已經是天下那些勵志者的楷模，這其中的道理，即便是這些野蠻人也都懂的，這樣的道理被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所有的人，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

“哈。”林胡王一拍手：“我想他能和你們說的，一定是我的萬千罪過，告訴你們的，一定是我已經瘋了，老糊塗了，隻有殺了我這個名正言順的林胡王，再次合并一處，拼盡一切力量，再次奪回河套，是不是這樣？”

大家面面相觑，無言以對。

林胡王就再次一拍手：“哈哈，我瘋了嗎？我沒有。”然後用一雙平和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弟弟，那裏充滿了真誠：“兩家合并一處，這也是我這兩天考慮的事情，但我考慮的不是兩家合并一處，去和趙興死戰奪回河套，我是準備帶着大家去漠北，避開趙興，卧薪嘗膽去。”

本都沉思了好久，問道：“爲什麽不趁着趙興立足未穩，奪回我們的根基？”

林胡王看了一眼那個面色開始變得猙獰的秦良：“這個主張一定是這個家夥告訴你的，但我可以斷定，他還會告訴你，隻要我們對趙興發動進攻，他們秦人，就會在南面發動進攻，我們來個兩面夾擊，是不是？”

秦良梗着脖子道：“秦與本都大王的友誼根深蒂固，我們會不惜一切力量幫助他，重回林胡無上的榮光。”

林胡王就嘿嘿冷笑：“難道這位先生不知道善于守衛的中原人，正在拒守着你們那堅固的長城嗎？而趙興帶來的那天下膽寒的潑喜軍加強那裏，你能保證在半年之内攻陷嗎？”

秦良點頭：“我能保證。”但其實語氣已經沒有了底氣。

“難道你不知道，這次趙興帶來的百戰精兵十二萬，他身後還有天下第一，讓強秦忌憚的趙國，兵源無數的婁煩嗎？面對那樣的強敵，誰能保證我們能一戰勝利？”

秦良都不再接口。所有的人都啞口無言。

面對趙興身後依托的令世界膽寒的趙國，彪悍不輸于林胡的婁煩，強大的令人膽戰心驚的巨大經濟基礎，自己就憑借着合起來也不過五十萬的林胡男女老少和孩子，誰敢保證能勝？

保證必敗是一定的。

“秦良的鼓動，其實就是一個大坑，讓我們跳進去，讓我們林胡徹底滅亡的坑。”看看若有所思的弟弟：“中原人有句名言，從善如流，兼聽則明。然而你一直對他偏聽偏信。他已經讓你的心智混亂，他已經讓你成爲了他的木偶。他是想借着這次機會，徹底的消滅我們林胡，徹底的解決秦國北面的威脅。而在我們削弱了趙興之後，秦國人再對趙興落井下石啊。”

秦良聲嘶力竭的辯駁：“你是在推卸你将林胡帶向滅亡的責任，我們大秦是本都大王的堅定盟友，隻要本都大王占領了河套，我們将與本都大王對天盟誓，世世代代友好相處。我已經将秦王的盟書給了本都大王了，我們秦人是最重信諾的。”

林胡王嘿嘿冷笑，拿起了一個精美的陶碗，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打，卡啦一聲，這個精美的陶碗破裂了，就好像所有期待林胡強大的迷夢被林胡王敲碎了一樣。

林胡王看着手中的碎片，很久之後，轉過身對着自己的弟弟本都道：“我現在當着你們所有人的面，承認現在所有的結局都是我的錯。”然後對着自己的弟弟：“我現在将所有的手下都交給你，一步重生，一步滅亡，你好自爲之吧。”

然後，将那片鋒利的陶片，慢慢的割開了自己脖子上的動脈，讓鮮血如泉水噴出，在漏進大帳中的陽光中幻化出一片彩虹：“弟弟，一切的罪都我擔啦，林胡交給你啦。”

所有的人，都被林胡王這樣的決斷震驚了。

秦良看到本都沒有出手救援自殺的林胡王，臉上綻放出了最開心的笑容。因爲他知道，本都依舊沒有聽他哥哥的，他依舊堅定的相信自己的鬼話。

但他隻是笑了一下，就感覺自己的心髒一疼，然後，他看到本都堅定的手，握着一把短劍，正插在自己的心口上。那把劍，是秦王賞賜給本都的，當時那上面還帶着秦王盟誓的血迹，他的名字叫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