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徟在天亮的時候,見到自己的兩股軍隊全部失敗,人馬已經損失了一半,而王宮門前的戰鬥,也因爲中山王厝的親臨戰陣督戰,一萬甲士拼命,在加上從四方趕來的百姓的支持,失敗已經注定,當下果斷決定,帶着自己在都城的所有家族人口,丢棄所有笨重的家當,緩緩的退出了靈壽,退回到自己的封地下曲陽,和宋地的宋氏聯合,對國王即将的讨伐準備抵抗。
司馬徟愛國,但不等于真的爲這個國家束手就擒,因爲他更知道,自己可以爲這個國家而死,但一旦自己放棄,陪葬的将是自己家族幾千口老小。
然後,老徟痛定思痛,親自給中山王厝寫了一封書信,訴說了自己對國家的忠誠,對王上的忠心,對太子沉迷儒學的擔心,披心瀝膽的給中山王厝,分析儒學對血性的遊牧民族的巨大毒害,說的是字字血淚,分析的透徹明白。
最終,以自己交回領地出走他國,換取王上對自己遠近支派族人的赦免。
中山厝在平息了這次叛亂之後,難得的抓起了自己很久沒有碰過的寶劍,沒有飲酒,沒有觀看歌舞也沒有臨幸哪個女子,就那麽孤單的坐在自己的大殿的位置上,看着寥寥的幾個臣子黯然神傷。
這一次的叛亂,對中山來說,打擊和損失是巨大的。據報,這次叛亂引起的大火,幾乎将整個靈壽燒去了大半,死在戰火裏的百姓無法統計,兩個戰場屍山血海,屍體枕集,雙方死難,最少也有五萬。
無論是自己的甲士臣民,還是原先的司馬家族武裝,那都曾經是自己對外戰争的力量啊。
五萬,已經和萬乘之國來一場中等烈度的戰争了。而損失最大的,是自己的屬下九卿大夫。
原先司馬氏掌握朝堂,九卿大夫裏,最少有多一半是他們家族的。也正是司馬氏的精英官員,維持了整個朝堂,整個中山王國的正常運轉。
結果經曆這場戰争,司馬氏失敗了,他們明智的選擇跟着老徟退出了朝堂,退出了靈壽,退到下曲陽去,形成了一股新的勢力。
而原本忠心自己的,因爲這場戰亂,被殺的,逃跑的也不少。現在朝堂百官,就剩下這阿貓阿狗三兩隻了。
看一眼空着的老徟,自己稱之爲仲父的席子,中山王厝不但沒有了對老徟的憤怒,反倒是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他開始懷疑,當初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心了,是不是真的對不起這個中山真正的頂梁柱。
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由老徟監督鑄造的四龍四風的青銅桌案,這時候,他才真正仔細的打量端詳,感情那生龍活虎的四龍的足下,竟然緊緊的抓着四隻小鹿。
而在這如山的重量下,那四隻小鹿表情溫順的承受着這些壓力,溫順的眼睛向上張望,似乎是在張望着這個桌案的主人,張望着據案歡飲的自己。
輕輕的摩挲着那四隻小鹿,中山王厝心中一痛,他終于領悟了老徟的良苦用心。
再拿起老徟送進來的書信,他更是想起了老徟輔佐自己的時候,那種種的好,當時一股懊悔,一陣錐心的痛不由得油然而生。
其實沒必要懷疑他變化的如此快。凡是有突出做爲的人,他們的性格是最容易走入剛愎自用的,比如周厲王,比如趙武靈王,比如秦始皇,漢武帝,還有那誰,等等等等。
信任你,沒有理由,殺了你,更不需要理由,在他們的手中,死灰複燃這個詞是最容易出現的。
之所以這些人會這麽的任性,就是因爲在他們的心中,有迷之自信。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可以讓一個人成爲人上人,但又可以轉眼間讓它變成階下囚,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最強者最喜歡的感覺。摩挲着這四隻小鹿,聽着下面侃侃而談的太子推行儒家文化的道理,就從原先的深以爲然,變成了難聽的絮絮叨叨。
揮手打斷了太子的侃侃而談:“算了,你的這些大道理先放一放。”太子妾雌當時心中就一突,他立刻感覺到了父王口中的語氣不善,他立刻感到了父王心态的刹那間轉變。
尤其當他看到父王的手不斷的在摩挲着老徟敬獻的那個,原本父王最憎惡的桌案底下那四隻小鹿的時候,立刻就感覺到了父王心态翻天覆地的變化。
知子莫若父,那麽反過來嗎?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父親,這一次起到定鼎之功的,都是那些儒生,使他們振臂一呼,号召我們的百姓民兵,忠誠于君王,這才參與了對司馬家族的平叛鬥争,這是儒家的勝利,這是我們中山國長治久安的根基,父王不可不查。”太子面色蒼白的跪倒在地,分析這中間深刻的道理,希望父王突然轉變的心态,能夠再轉變回來。
驕傲的人就自負,自負的人就倔強。在中山王厝的心中,其實他依舊驕傲的相信,這次平叛成功,功勞并不是那些儒生,也不是眼前的這個太子,而應該是自己,這個英明神武的國王。
然後眯着眼睛看着這個跪在地上争辯的太子,心中的厭惡開始慢慢升起:“現在就開始在群臣百姓中樹立自己的形象,那麽他将自己這個父王的位置放在何處?如果他的決斷是對的,那就證明自己這個英明神武的中興之王是錯的。臣子們可以造反,但隻要許諾給他們高官厚祿,他們就可以俯首稱臣,依舊是自己手下溫順的奴仆。但是太子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如果他要造反,那我許諾他什麽樣的高官厚祿才能收買呢?沒有,唯一的收買他的辦法,就是拱手讓出自己屁股底下的席子。”想到這裏,王厝大吼一聲:“夠了,不要再說你那一套,消磨我們中山勇氣血性的歪理了,你現在就給我回去,将那些儒生遣散,就那4個妖言惑衆的家夥給我抓起來下獄。”太子妾雌當時就愣在了當場,而更讓他心中拔涼拔涼的,是王厝接下來的命令:“将後宮太後,王後,以及司馬家的嫔妃,全部釋放,恢複他們的飲食起居待遇。”然後沉思了一下:“傳我的命令,告訴仲父老徟,隻要他解除家族武裝,他依舊是我的相幫,依舊是我的仲父,我的老徟。”這樣的命令一出,所有參與這場平叛有功的大臣,無不大驚失色,太子妾雌感覺到的是晴天霹靂,感覺到的是身入冰窖。
老徟回朝,在座的所有人能夠有好下場嗎?秋後算賬,這4個字在所有人的腦海裏翻翻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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