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趙興帶着一車的金珠,來到了相幫公孫侈的府邸。
公孫侈的府門緊閉,門前的長明燈都已經熄滅,趙興感覺很失望。
結果管家韓策笑眯眯胸有成竹的走過來:“啓禀主上,公孫侈的後門還亮着燈,我們走後門。”從此,走後門,成爲一種行爲藝術而流傳下來。
趙興恍然,于是帶着大家來到了巨大的相幫府的後門。
有随從想要叫門,趙興攔住了他,直接上前,輕輕的直接推開門,門沒有上拴,一推就開了。趙興就探着腦袋輕聲的詢問:“相幫在家嗎?”
一聲輕輕的回答:“我等唐候多時了,酒快涼了,趕緊的進來”公孫侈就出現在了趙興的面前。還沒等趙興說什麽,公孫侈看到那沉重的馬車,連連謙虛:“來就來吧,還帶什麽禮物。”不等韓策鄙夷他的貪婪趙興客氣,公孫侈直接對着身後的管家:“切之不攻,受之有愧,趕緊的清點一下,收入到庫房中去。”
然後将一番貪婪的面孔,轉變成義正詞嚴:“想當年,唐候說的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謂是響徹天下,你我之間,早已經傾蓋相交,何須這些?”
從震驚裏緩過神兒來的趙興立刻也鄭重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水也是要錢的,不讓供奉酒水的兄弟爲難,這豈不更君子?”
雅,相當的雅,坦誠,相當的坦誠。
當公孫侈看到清點禮品而變得渾身哆嗦的管家的時候,他對趙星就更坦誠了。
好朋友來了,當然要說些體己話,體己話就不應該被外人知道,在密室裏談是最好的。
當然,密室更适合談陰謀,這時候誰還管他呢。
趙興對公孫侈第一句就是:“作爲好朋友,我不能看着你死期将近,全族被滅而無動于衷,今天,我是來救你來了。”
古人好作驚人之語,這是通病,現在也被趙興學個十足十。其實這要是擱在自己家裏,趙興早就放狗咬人了,但現在必須語不驚人死不休,說人話,就是必須入鄉随俗。
當然,總是這麽對人的公孫侈見怪不怪,淡然的說道:“不要跟我說這個沒用的,你不就是想讓我改變主意,把燕國公子送給你嗎?你隻要跟我明确的闡述,我把它送給你,韓國能得到什麽好處,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就行了。”
趙興就尴尬,但更加敬仰這個貪官的操守。直來直去,這才是本分啊。
既然人家直來直去,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玩虛的,趙興就坦然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心鄙夷:“這個小摳,将自己下人喝的茶葉剩下的,當做是極品,什麽東西?”
但其實他不知道,這已經是公孫侈拿出的最好的茶葉了,因爲畢竟現在市面上的茶葉,價比黃金,誰讓趙興憑借着壟斷,憑借着壟斷着這個必需品,将價格賣的那麽貴呢,要不然,趙興怎麽那麽有錢呢。
“我并不是危言聳聽,而的确是爲相幫着想,如果相幫一直堅持着握着燕國公子不放手,你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見到趙興鄭重,公孫侈也鄭重的拱手:“請教。”
趙興放下茶杯,推心置腹道:“燕公子職,在韓國,不是奇貨可居,卻是禍亂之本,這一點,相幫,你滴明白?”
奇貨可居,這個成語現在還沒有,但這個成語很直白,大家一聽就明白。原本,公孫侈就是這個目的,當朝堂都反對自己的時候,公子職就成了燙手山芋。但趙興的到來,卻又讓公孫侈将公子職當做了一個籌碼人質,嗯,奇貨可居,非常恰當。
趙興看着已經開始凝神靜聽的公孫侈道:“時易物易,奇貨可居,也可能變成是爛在倉庫的燙手山芋,難道一個多月不能決斷的公子職事不是如此嗎?”
公孫侈剛要解釋争辯,趙興一擺手:“你我已經是千金不換的兄弟了,我們沒有必要說那虛的。你既然做韓國相幫,當然爲韓國盡忠,這一點我非常贊同。但爲了盡忠而将韓國帶進萬劫不複,或者是,你的忠心會成爲你的罪名,我認爲你不值啊。”
一車讓管家激動的渾身爛抖的禮物,足可以讓公孫侈幫忙了,但他更知道,在忠臣而穩定自己的高位和這一車金珠面前,還是穩定自己的高位更重要。
但趙興的話,他也不得不考慮。
趙興直言:“送燕公子回國,您認爲能有幾分勝算?”
面對趙興這樣突然的提問,公孫侈坦然道:“無論幾分勝算,我做爲韓國相幫,我必須做,必須争取。”
趙興苦笑搖頭:“我爲你的忠臣感到佩服,但我更爲你壯志未酬身先死的結局,感到惋惜。”
壯志未酬身先死,這是所有想有作爲的人的最大遺憾,公孫侈不由得低下了他,倔強的頭顱。
“人這個一生,除了爲自己争取榮華富貴的享受之外,還應該做些什麽,否則這個人生便有了缺憾。”然後擡起頭,難得的用真誠的眼睛看着趙興:“你從一個來曆不明的野人,在短短的十年之間,擁有了衆多頭銜,而你現在擁有的領地和财富,已經足可以保證你安穩太平,足可以讓你錦衣玉食,結果你依舊在四處奔波殚精竭慮,難道你的追求不也如此嗎?”
看着這一個貪婪但有才華的人,這一個想展示心中抱負的人,能夠和自己說出這麽坦誠的話,趙興默默的看了好半天,然後伸出了自己的手。
公孫侈看着趙興的手一陣,也伸出了自己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這時候,兩個人才真正有了朋友的感覺,有了知音的感覺。
趙興感慨:“錦衣玉食在我來說,不過是手到擒來,更是過眼煙雲,我們最終的目的,就是實現心中的報複,成就一番偉業。”
公孫侈打斷趙興的話,接口道:“爲此,我們何惜馬革裹屍,何惜慷慨赴死?”
這才是真正的人生,不甘貧賤,但更不惜爲自己的理想抛棄一切。
“但,我們必須死得其所。”趙興鄭重的斷言。
等從公孫侈的府中出來,坐在馬車上,趙興越想這事前前後後越蹊跷,最終和韓策不确定的道:“這事,似乎我被套路了。”
韓策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