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火撲面而來的時候,本都和他的二十萬将士絕望了。他們祖祖輩輩經曆過無數次的草原大火,那都是雷電引發的,從來沒有經曆過人魚的這種拉成一道直線的火災。
他們知道這場草原大火的災難,向前沖,穿過火線,就是生存之道。但是他們在本能和經驗向前沖的時候,他們發現他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因爲這是一道人爲點燃的火線。
在他的前面,最少有15裏寬的火海,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沖不出去這一片火海的,于是他們又拼命的調轉身,往回跑。
但是,在強烈的東南風吹送之下,那茂密的草叢燃燒的火海速度,怎麽能是他們能夠賽過的呢?
而狂風席卷着枯草,騰起一個又一個巨大的火流星,在天空中飛舞着,越過了逃跑的人馬,在他們的前面再一次點燃了一片火線。
一片又一片火海不斷的燃燒起來,最終連成了一片又一片巨大的火海,吞沒了本族的20萬将士,吞沒了跟在後面的幾百萬牛羊,吞沒了那驅趕牛羊的七十萬牧民,并且趁着沒有停歇的南風,繼續向北向北,再向北燃燒,一直燒到天際。
秦良在感覺到東南風起的時候,他立刻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然後毫不猶豫的吩咐跟随自己的家将和仆人:“趕快割倒周邊所有的毛草,趕快在這裏挖坑。”
雖然大家都莫名其妙,爲什麽主人突然間下達了這種奇怪的命令,但是主人的吩咐必須執行。
所有的人都跳下戰馬,開始瘋狂的收割這一片齊人高的茅草,沒有鐮刀,就用手中的寶劍,沒有寶劍,就用手拔。
即便大家拼命的努力,秦良依舊認爲他們太慢了,丢掉了他士子的斯文,拳打腳踢,讓自己的手下能加快速度。
一面拼命的督促手下運作,一面踮起腳來向南張望。
不過是半個時辰,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出現了,南面出現了濃煙,然後就是一道火牆,如洪水猛獸一般向這面滾滾的撲了過來。
然後他痛苦的看到,自己的盟友本都的那個大禱王旗,再不多大一會兒,就被烈焰點燃,成爲了一隻火炬。
土坑已經挖好,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一匹神駿的戰馬,渾身帶着火焰濃煙,馱着他的主人,沖向了自己已經收割出一片空場的地方,那上面的騎手,頭上的金盔讓他認出,這就是自己的盟友本都。
于是他不顧生死的撲上去,撞翻了這匹戰馬,然後抓起那個被摔的七葷八素的家夥,直接跳進了那個土坑,大聲的對自己的家臣仆人吩咐:“掩埋我們,快快的掩埋我們,然後用手将那個本都的臉,壓在預留中的孔洞裏,自己也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泥土紛紛降落在他們身上,轉眼就将他們掩埋在泥土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秦良艱難的拱了一下身體,将身上覆蓋的滾燙的泥土拱開。猛烈的搖晃了一下腦袋上的泥土,他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這空氣是炙熱的,帶着濃濃的灰燼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濃烈的烤肉的味道。那種香,是一種詭異的香味,讓人不覺作嘔。
搖晃了再搖晃昏沉沉的腦袋,他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盟友,放眼望去,周邊都是燒成炭灰的屍體,沒有一個活人,于是就親自瘋狂的扒着泥土,将本都從泥土中薅出來,然後上下捶打。
僵屍一般的本都在他一陣拳打腳踢之下,猛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着劇烈咳嗽的本都,秦良一屁股坐在滾燙的地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隻要本都還活着,自己秦國的大計就沒有失敗。
一邊哈哈大笑,一邊顫抖着指着南方:“趙興,你真的太狠毒了,你将天下蒼生視爲蝼蟻,難道你就不怕天罰嗎?好吧,在這場趙國和秦國的棋局中,你勝我一籌。但是,隻要本都的這枚棋子沒有死,我們重新開局,再進行一場博弈。”
閉着眼睛的本都,聽到了這句話,突然間感覺到無限的悲哀,突然間明白了,敢情自己和自己的哥哥,不過是秦國和趙國之間,兩個棋手之間博弈的棋子啊。
可恨的中原人啊。本都痛恨,但卻更加明白,作爲棋子,就要有棋子的感悟,而作爲一個棋子,何嘗不能左右棋手的思維。
閉着眼睛暗暗的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奮發,左右棋手。”
趙興已經是神了,借南風已經被傳的神乎其神。所有的人都不懷疑,趙興能溝通上天,是大家實實在在看到的神。在河套内的林胡人周人中,趙興不但救了自己的命,一把扇子,滅了自己最大的敵人,已經是高于林胡王的神,被所有的人頂禮膜拜了。即便是林胡王見到自己原先的這個相幫,都要畢恭畢敬。而那些各部首領,在趙興的面前,全部心甘情願的跪着應對了。
在趙興的四輪馬車走在路上的時候,看着路邊的所有将士立刻低下頭,虔誠的跪拜的時候,趙興很享受這種感覺。沒有必要去和他們解釋自然科學的問題,因爲這個年代,所有的人對鬼神的信仰,比對科學的信仰要頑固的多了。
大火燒到第三日的時候,林胡王看到叛軍已經被燒的再也難以雄起,于是良心發現,他和他的各個部族頭領跑到趙興的面前,哀求趙興收了東南風,再借西北風,滅了這場大火吧。要不然,林胡,就被燒絕種啦。
趙興也見好就收,然後觀察了下天氣,感受了下南風中空氣裏的潮氣,再按照科學道理,這場大火,讓熱空氣上升,必然會出現一場暴雨。于是,戲份要做足的趙興,就帶着憤怒的表情說道:“你以爲老天是供我随便驅策的嗎?想要什麽風就來什麽風嗎?鬧着玩呢嗎?”
林胡王和各部首領就誠惶誠恐的戰戰兢兢。
然後趙興再換上悲天憫人的表情:“我爲了林胡未來的強大,造成如此殺孽,老天會懲罰我的啊。不過,好人做到底,我去請求先祖,就請收南風變北風,然後再恩賜我們一場暴雨滅火吧。”
這樣的承諾,簡直讓林胡王不敢相信,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趙興真的能做到這一點。
于是就在大家忐忑的将信将疑中,在趙興又向上天貢獻了十斛金珠之後,在晚上,在後半夜,南風真的就停了,轉而是西北風。而随着西北風的,是一場百年難得的深秋的暴雨,徹底的将草原的這把罪孽深重的大火熄滅了。
在幾萬人的頂禮膜拜中,趙興張開雙臂大聲的許諾:“我讓草原有了這場大災難,我将給你們補償,我将讓明年開春的草原,比今年更加繁茂。”
廢話,幾十萬人的屍骸,幾百近千萬牛羊的屍骸的滋養,再加上茂密枯草燒盡後的肥沃,最主要的是這場深秋透雨。這片草原,按照科學來說,氮磷鉀和蛋白質,腐殖酸,所有植物必須的營養都有了,在加上這一場保墒的透雨,明年的牧草不長瘋,就出了鬼了。
一把大火,茫茫大地真幹淨啊。
對于自己的罪孽,趙興沒有一點負罪感,因爲後世的磚家告訴他,這是爲了偉大的民族融合,功德無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