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隻相信長生天,根本不相信任何中原的神靈.哨探傳回來的那個哥哥的相幫,就在大河的北岸,築起了一座高壇裝神弄鬼,本都表示了從心裏的嗤之以鼻。
秦良是秦國人,是中原人,就疑神疑鬼,不斷的勸解着本都:“還是相信鬼神吧,因爲那個趙興,是先聖的後人,難免會得到祖宗的庇護,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爲上。”
本都就笑着道:“我尊貴的客人,我們草原人,隻敬奉長生天。然而你們中原人,卻什麽都信。日月神,山川河流神,包括趙王爺和茅廁,你們都有神。你們不感覺到你們的信仰沒有唯一嗎?這不好,這很讓人的精神信仰混亂。不能統一思想,就不能像我們草原民族的人這樣,隻要我告訴他們,長生天要我們做什麽,他們就會一心一意的跟着我做。所以呀,我們草原人很少發生内鬥,而你們中原的各個諸侯國,卻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鬥争了幾百年,我真的爲你悲哀。”
結果秦良卻灑然一笑:“這隻能說明大單于,并不真正了解我們中原,我們的規矩是敬鬼神而遠之。說白了也就是甯可恭敬不可得罪。而我們真正信仰的,也是唯一的信仰,就是我們的祖先。之所以我們每年都要祭祀祖先,周王爲此每年将祖先循環祭祀一遍,就是希望真正保佑我們的祖先,能給我們提示,能給我們警醒。”
然後一指那已經遙遙在望的祭壇:“如果那個趙興在那裏祈禱其他的神靈保佑,我當然認爲他在裝神弄鬼。然而這個趙興他的祖先,正是我們整個中原人最崇拜和信奉的三皇五帝之一,這讓我不得不擔心。所以,我依舊請求您,放緩前進的速度,全力戒備。”
“我的探報,就在昨天,他們後撤到黃河以南的舟船,突然間全部燒毀。我手下的将士們爲此歡欣鼓舞,認爲這是長生天幫助我們,讓我們在這一戰中,取得我們的目标,結束這場該死的内亂,真正享受太平。”然後斜着身子,将嘴巴貼到這個尊貴的客人耳邊:“其實不瞞你說,我這個人連長生天都不信。我更相信的是,在那個僞王的内部,有不滿他心向我的人,替我做了這件事。”然後仰天哈哈大笑:“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一次我是真正的感受到了。”
秦良當時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相信是長生天發出了神力,所以他也接受了這個判斷。
不過無論如何,深入到骨髓中的祖先論,還是讓秦良感覺到惴惴不安。于是他找了一個理由,開始向陣後走去。這也并不是躲避戰争,因爲這場戰争根本就與他無關,隻要他挑起厮殺,減輕聯合對大秦的威脅就達到目的了。厮殺的問題,那是他本都的,和我一個秦人有毛關系?
往陣後走的時候,秦良感覺到那齊腰身的牧草,真的很煩人。但同時,他更爲此欣喜,對着跟着自己來的家臣感慨:“草原的草木豐美,才造就了這個民族,而我希望在這一場動亂結束之後,草原上的草木,再也不要這樣豐美了。”
身邊的家臣笑着道:“我理解主上的心情,不管這次盟會如何真誠,其實我們和草原總有一戰。我真的想現在就點上一把火,将這一片豐美的草原燒個幹淨,爲我們将來解除後患。”
“是啊,一把大火,就能解決問題,但是這個火現在不能燒啊。”然後就頓了一下,猛地驚醒:“什麽?一把大火,壞了壞了。”
那個家臣相當的聰明,當時也大驚失色,不過轉眼之間就淡淡一笑:“主上,不要擔心敵人的火攻,現在是秋天,強勁的北風往南吹,如果敵人敢于點火,那他們就是自取滅亡。”
秦良想了一下:“你說的也對,不但風向不利。最主要的是,這個天下應該沒有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吧。”
結果兩個人正在說着,他們突然間感覺到北風停了。而就在他們莫名其妙,北風爲什麽停下來的時候,秦良那個切雲冠的束帶,突然間再次飄飛,但是不再是向南,而是向北,并且越來越猛烈,将秦良的袍服吹動,簡直讓他立不住腳跟。
秦良和他的家臣對外一眼,眼中滿是死亡的絕望。
林胡王将他的5萬人馬,每隔兩丈放一個,這樣延展下去,幾乎鋪滿了整個九曲黃河的北岸。當他看到鋪天蓋地而來的叛軍,自己的族人,自己的一奶同胞的兄弟的時候,他舉起了手中高高的火把。
面色蒼白的本都站住了,他看到自己哥哥手中的火把,迎着那呼嘯的東南風,不由得凄然淚下,喃喃道:“難道權力就那麽重要嗎?難道這百萬的同胞族人,在權力的面前就那麽微不足道嗎?”
林胡王高高的舉着火把,高舉的雙手,沖着長生天做最後的忏悔:“長生天啊,請饒恕我的殘忍,我不是爲了自己的權利和欲望,而是爲了我們的族人能夠長久的發展。因爲,我們不改革,就永遠打不過中原人,我們就會一直被逼迫在苦寒之地,不能進入你的花花江山。這一次,就讓我們的民族,如鳳凰般涅槃重生吧。所有的罪責,請讓我一人承擔。”然後流着淚,慢慢的将手中的火把放低,點燃了眼前那齊腰深的幹枯毛草。
林胡王對長生天的解釋,其實更是爲自己找尋理由和借口,他知道自己的辯解是那麽的蒼白無力,那麽的自欺欺人。但事情依舊走到了這步,他不得不咬牙走下去。
權力,最能迷失自我。
一個枯黃的草葉被點燃,串起了一小點的火花,然後這個火花就像精靈一樣,快速的吞噬了這片草葉,壯大了自己,然後他飛騰起來,跳向了遠處的一片更加茂密的草叢,在那裏他大快朵頤。
随着他的壯大,一點點可愛的火花,快速的因爲貪婪,而變成了一個魔鬼。它肆意的吞噬着他周邊所有的甘草,繼續壯大自己,最終和身邊燃燒的兄弟彙合成一片火海,會合成一片猛獸。它們揚起萬丈的身軀,扭曲着,咆哮着,狂吼着,随着強勁的東南風,向北呼嘯而去,吞噬着他面前所有的草木,所有的人馬,所有的牛羊,卷起一股又一股火龍卷風,主天主地的高。
因爲這樣的肆虐大火,林胡王絕望的丢下了手中的火把,和他的5萬将士一起,轟然的跪倒在炙熱的灰燼之中,嚎啕大哭。
但這種嚎啕大哭在趙欣的眼中,那不過是鳄魚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