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14天了,本都的20萬大軍,50萬的牧民,還有幾百近千萬的牛羊南下掀起的塵土,已經将北方的天空遮蔽,就好像烏雲一樣,壓迫過來。
但是大家期待的東南風沒有起來,西北風反倒更加剛烈了,吹着那大旗斷裂,沒有退路的5萬林胡王的死忠,已經絕望了。他們認爲,他們已經喪失了跑到百裏之外放火燒出一段隔離帶的機會。現在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用這5萬人馬,飛蛾撲火一樣,沖向敵人70萬的叛軍陣地。
這并不是誇大數字,因爲在這個時代,無論是草原民族還是中原,都是全民皆兵,50萬的牧民,就是本都50萬的後備軍。
所有的人都知道,即便自己以一當十,即便是敵人伸長了脖子等着自己去砍殺,累都會累死自己。
真正的絕望,在整個大軍中蔓延。
但是他們之所以沒有徹底崩潰,是因爲在那個高台上,神色淡然安如泰山的那個相幫,依舊在神神叨叨的做法。
大家相信鬼神,并且相信的虔誠不疑。但在這的時候,大家已經漸漸的失望了,絕望了。現在那個高台上的家夥,已經沒有人去相信他了。
一個士兵開始摩擦他的銅劍,另一個士兵詢問:“難道天神真的不照顧我們了嗎?”
這個士兵就恨恨的道:“我不知道天神到底照顧不照顧我們,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而我的手上有最少10條敵人的性命,而我的家人,全部死在了叛軍的手中。現在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殺死5個敵人,爲我那5個家人報仇,然後被别人殺死,我就可以安心的去和我家人團聚。”然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其實這個草原上,誰是大王與我們有什麽關系?不管誰是王,我們都是奴隸,我們都在爲那個王放牧牲畜,最終獲得他們施舍給我們的一點點馬奶,或者是一兩隻羔羊,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那個小兵坐到了他的身邊:“我真的羨慕周人,在我認識的許許多多的周人的奴隸中,我知道了,他們已經不再是奴隸。他們的生命不再是奴隸主的,奴隸主再也不能随便的屠殺他們。而他們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該做什麽,隻要他們繳納了足夠的人頭稅。在内心裏來說,我是真心的支持着咱們的大王的變革。希望這次戰争勝利,大王也将我們放出不再是奴隸,讓我們自由的放牧,隻要每年上繳他足夠的牛羊,那該多好啊。”
磨着長劍的這個士兵,就停下了手:“我之所以這樣戰鬥,就是希望能夠得到你說的那樣的結局。”然後痛苦的搖頭:“我爲我的信念而戰,對面的人也在爲他們的信念而戰,這其實雙方都沒有錯誤。爲了信念戰死,我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然後站起來:“我們再去那個祭壇上最後做一番祈禱吧。祈禱完畢,我們就上戰場厮殺吧。”
祭壇上,林虎趴在趙興的耳朵邊,忍受着趙興腦袋上滾滾流下的汗水的酸臭禀報:“在10裏的蘆葦蕩,一條小船已經爲主上預留。再往下五裏的地方,大河一個大轉彎裏,我詳細的偵查了,高大的戰馬是可以度過的,但是我們絕大多數的戰馬是不能度過的。”
趙興面流冷汗,一面聽着,卻默默無語。
“主上,請現在就跟我下祭壇,我們逃跑還來得及。”
趙興依舊不說話。
這時候,無數的林胡勇士慢慢的向祭壇走來,然後慢慢的在祭壇前虔誠的跪倒。幾萬人的跪拜,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一批又一批将士,就那麽默默的三拜之後,然後站起,然後義無反顧的走向了外圍,垮上了他們的戰馬,如此一批又一批。沒有怨言,隻有那絕死的氣氛。
輕輕的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鵝毛扇,然後對着焦急的林虎,一指下面一批批跪倒告别的将士,趙興淡然的說道:“我這個人,自打出世以來,就是以我自己爲中心。進行了千般算計,萬般規劃。不管在我的手中有多少人命的消失,我都将它看做蝼蟻,因爲我是高高在上的神,真的來自天上的神。在我的眼中,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是虛無的,不真實的,這裏包括你,包括我的兄弟,包括我的媳婦和女兒。”
對于趙興這種發自内心的說法,一個穿越者到一個古代真實的感受,林虎不由自主的跪倒虔誠的膜拜。
在他認爲,這是自己的主上真正袒露了自己的身份,他真的是神。
這時候,坐在高高的祭壇上,已經可以看到北面的地平線上,本都的那個巨大的大旗展現了出來,随着剛烈的北風,驕傲的,肆意的飛舞。
不去看他,趙興繼續指着下面一批又一批跪拜的将士們:“但就在剛剛的這一刻,我才感覺出來我的卑鄙,我的無恥。我雖然高高在上,将這些虛無的人當做蝼蟻,作爲我遊戲中的棋子,任我擺布。但是我卻看到,現在,我對他們是多麽的重要,我才真正看到,他們也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活生生的人。”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在這祭壇上的十幾天,沒有人打擾我,讓我坐在這裏真正的思考了一下我自己。這時候我才真正的頓悟了,我不是神,上天派我來,也不是讓我做神。”
林虎更加虔誠惶恐:“主,您不是神,你是神派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使者。”
這時候,大地已經開始顫抖,祭壇上的貢品紛紛掉落,敵人的20萬鐵騎,已經鋪滿了北面的草原。
剛剛蹬上祭壇的林胡王和他身邊幾十個首領,都完完全全的聽到了趙興的話,被他的這段話真正的感動,真正心甘情願的跪拜下去。
“林虎,去鑿沉那個小船吧,既然老天把我放到這裏來,他是絕對不會讓我死的,否則他費盡了力量鼓搗這些東西出來,難道是他閑的嗎?”
就在這一句很嚴肅的話之後,冒出來的這一句讓人洩氣的話的時候,強勁的北風突然間停歇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趙興後背的冷汗唰的下下去了。
轉眼之間,祭壇上所有蔫巴巴的旗幟,再一次飛舞起來,但這一次三角的旗幟不在指向南方,而是指向了北方。不過是幾呼吸之間,東南風強烈的讓旗杆折斷,讓所有的人站立不穩。
趙興猛的從自己的屁股底下抽出了一把寶劍,指向了北方:“東南風借到,我的子民,我的信徒,放火,燒毀一切這個世界上不忠誠的人。”
祭壇上下幾萬将士,立刻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虔誠歡呼,擺着巨大pose的趙興,感覺自己的後背有聖潔的光在孕育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