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鹿前線,騎捷指揮燕軍一反他當初阻止秦開強力進攻的戰法,現在,他對濁鹿進行日夜強攻,每日關前殺聲震天,傷亡慘重。将士們原先對他的贊譽也變成怨聲載道了。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大家這下是徹底的看清了秦開和騎捷的上下能力。
秦開主張全力進攻的時候,是因爲趙興不在代郡,代郡群龍無首.同時,代郡人馬少,隻要全力進攻,就能破關而勝。
結果現在趙興回來了,趙雍也跟着來了,而趙雍又帶來了十萬趙軍。現在,關上的敵人是死傷一批,就會再上一批,一批批無窮無盡。自己這裏是死傷一批,就減少一批,原先二十萬燕軍,現在死傷僅存十五萬了。這麽巨大的傷亡,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将士們已經開始厭戰了。
面對這樣的局面,騎捷感覺對面的強大不可戰勝,感覺将士們看自己的眼神已經變了味道,他的心中也開始發慌。
他現在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說實話,他已經開始氣餒了。
就在這個時候,燕王的信使到了,打開燕王的書簡,騎捷沒有因爲趙興突然出現在燕都而心驚,反倒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爲,他有了借口結束眼前的困局,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撤軍了。
帶着竊喜的心情,召集衆将開會,宣布燕王下令大軍回援國都的命令。本以爲會得到厭戰的将士們的歡呼呢,結果大帳裏卻是一陣沉默。下軍佐吳生打破了沉默:“不知道如此撤軍,大将軍如何安排?”
騎捷當然道:“既然國都危在旦夕,那我們就全軍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啦。”
“那麽,這裏該如何處置?”
騎捷就道:“還如何處置,這裏的戰争結束了,我們去應對另一場戰争。在燕都前,殲滅送死的趙興,豈不是一件更大的軍功嗎?”
下軍佐就謹慎的提醒:“留何人斷後呢。”
“斷後?”騎捷就很迷茫。他還真沒想到這事:“趙人已經被我們打的喪膽,應該不會追擊吧。”
下軍佐當時腦袋一暈,他真的沒想到,這位被燕國國人譽爲名将的大将軍,竟然連這個常識都沒有,這還怎麽得了啊。
燕國,其實是一個很悲哀的諸侯國,享國最久,号稱慷慨悲歌之地。但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真正的名将。像秦開騎捷這樣放在其他任何一個諸侯國中,都算是庸才的家夥,在這裏就算是名将戰神了。當然曆史上的樂毅除外,因爲樂毅已經是趙興的馬前卒了。
面對這樣的庸才,中軍将隻能站出來道:“趙雍十萬大軍士氣正銳,何來喪膽?一旦我們大軍全軍撤軍,他們必定知道是趙興奸計得逞了,必然揮師追擊我們。到時候,我們會腹背受敵的。所以,留下一支軍隊斷後,保證回援主力的後背安全還是需要的,請大将軍明察。”
騎捷沉思,全軍回軍心切,但這時候才想起,事情的确是這麽個事情,這事還真得這麽做。于是就沉穩的決斷:“既然下軍佐提議這事情,那麽這斷後的事情就交給下軍吧。”
下軍佐站起來接令:“喏。”他倒是樂于接受這個任務,一個是爲顧全大局,一個是避免往來奔波。最主要的是,他可以避免和趙興對陣。說實話,趙興一戰滅秦魏主力,氣死張儀的戰績,的确讓各個諸侯的将軍們心生忌憚。
自己下軍還有四萬,憑借勺關之險要堵住浦徑口,還是可以輕松勝任的。如此,既爲大軍保住了後路,有能讓自己的下軍免于奔波,這是兩全其美的事。至于面對即将氣勢洶洶追趕的趙雍十萬大軍,吳生有信心憑借險要關隘,擋住他。
打斷吳生的想法,騎捷卻話鋒轉道:“但是,十萬趙人在燕都,我們必須以絕對的力量對付他們,斷後就留下五千,憑借勺關天險,擋住趙國可能追擊的大軍吧。”
吳生當時震驚了,趕緊争取:“大将軍,五千面對可能的十萬趙軍,勺關即便再雄險,也萬萬守不住的,大将軍,不行啊。”
中軍将也幫着辯解:“我軍疲勞而厭戰,因爲我們沒勝而撤軍,趙軍士氣勢必如虹。此消彼長,我們已經處于下風,如果隻憑借士氣沮喪低靡的五千疲敝之軍,想要守住勺關,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還請大将軍留下下軍全軍吧。”
騎捷當時大怒:“燕都危在旦夕,一旦有險,就會動搖國本,我們必須盡全力殲滅趙興于燕國國内,否則我們就是燕國的千古罪人。”
下軍佐跺腳:“如果隻留下五千人斷後,那麽一旦趙軍全力進攻,勺關必将陷落,到時候,後撤中的我軍主力,在軍心不穩的情況下,再遭到趙人追擊,主力必将轉眼崩潰。十幾萬大軍啊,這可是燕國的主力啊,一旦崩潰,我們才是燕國真正的千古罪人啊。”
騎捷大怒:“你如此說,便是貪生怕死,如此貪生怕死動搖軍心,當死。來啊,将吳生推出去正法,以鼓舞軍心士氣。”
滿帳大将無不驚駭。斬殺下軍佐這個高級将領是爲了鼓舞軍心士氣?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混蛋邏輯啊。
于是滿帳大将一起跪倒求情,一時間是一片混亂。
騎捷堅決不同意收回成命,最終還是中軍将出來化解僵局:“既然如此,就讓下軍佐戴罪立功守勺關吧。”
吳生真的郁悶無比了,自己是真的一心爲國,一心爲整個大局,這怎麽就成了罪過了呢。
中軍将拉着憤憤不平的吳生出來,對着他無奈的道:“内有子之野心勃勃,外有庸才因爲出身而竊據高位。國君隻會空想空談,燕國離着亡國已經不遠啦。這次,我感覺我們一定會遭遇一場大敗的。”
吳生跺腳:“既然明明知道畢竟大敗,我們就該奮發救難,怎麽還能如此遷就呢。”
中軍将痛苦搖頭:“你想奮發,你就不會死在趙國人的手中,而是必然死在這個庸才的手裏啊。你還是忍辱負重,守衛勺關,爲燕國做點實在的事情吧。”
“如此勺關必失的。勺關一丢,後撤的大軍也畢竟覆滅,燕國就真的完啦。”
中軍将看着吳生,最終低聲鄭重道:“能守就守,不能守,就留着有用之身,爲挽救未來的燕國做準備吧。”輕輕的拍打了下他的肩頭,然後長歎一聲,走回了大帳。
吳生呆呆的站在這裏好久,最終也隻能長歎一聲,點起自己的五千将士,接防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