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達到了他速戰速決占據安陽的目的,因爲,安陽早就是做空城了。而最讓張儀牙癢的是,安陽其實已經不是一座城了。趙軍在撤走的時候,利用存儲在這裏的物資糧草,雇請了城内城外不知道多少的百姓,就在一日夜間,将安陽城已經夷爲平地,安陽,再也沒有守護的城防措施了,安陽,成爲物資儲存地的功能已經徹底的喪失了。
詢問了哭喪着臉,坐在廢墟上的安陽太守,趙軍去了哪裏,這個太守說,趙軍突襲毀了安陽之後,就北上迎擊尹起的趙軍了,然後根據自己沿河住壘的士兵報告,他們在黑夜的時候,連夜渡河回了趙國了。
“趙軍有多少?”
太守沮喪的告訴他:“據住壘的士兵回報,寬大的漳水正面,整整渡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士兵才敢觀察,渡河的寬度足足五裏。”
跨度五裏,時間一夜,張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氣,這最少是五萬大軍。
公子傑就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智慧:“我就說嘛,不給我十萬大軍,那就是給趙軍送人頭戰功,還怎麽能成大事?”
現在的張儀有些惱羞成怒了,恨不得掐死這個在這家面前唧唧歪歪的傀儡洩憤。
自負的人是最經受不住打擊的,尤其是對自己智商方面的打擊。現在的張儀就有種這樣的感覺,他感覺自己被對方耍了。
自己屯兵邺城,結果聞警而動,大老遠的跑來,卻是一拳打空,隻是得到了一片廢墟。
是趙軍沒有看到堅守安陽的戰略重點,還是他們就是耍自己往來奔波?後者似乎是大于前者啊。
公孫賈道:“既然趙軍回撤,我們當緊随追擊,彙合梁邑城前我軍,對邯鄲進行決死攻擊。”
公子傑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們當尾随追擊,趁着他們疲憊,消滅這邯鄲周圍最大的敵人,如此,我們就會輕松取得邯鄲了。”
張儀也認爲這個建議很對:“我疲憊,趙軍經過奔襲,奪城,埋伏,再撤退,就更加疲憊,我們就追其堕歸。”
轉身下令:“留一萬大軍駐守安陽,迎接大梁送過來的糧食,我們大軍全軍北上,追擊敵人。”
大軍聞風而動,毫不猶豫的北上追擊。
臨走的時候,張儀特意吩咐留守安陽守将:“一旦接到大梁糧草,第一時間輸送前線,我們的糧食不多啦。”
守将鄭重點頭:“末将不敢耽擱片刻,請相幫放心。”
張儀之所以敢于帶着糧草不多,疲憊不堪的将士急匆匆北上,之所以敢于隻留下一萬人馬駐守已經沒有城防的安陽,是因爲他認爲,魏國境内的趙軍已經全部北逃了,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了。
“張儀,真心大啊,留下一萬精疲力盡的士兵就敢守衛沒有城牆的安陽,我真的佩服他的膽量了。”趙興叼着根草棍,聽着巡哨的回報。
這個年代還不大注重巡哨的作用,單騎走馬的巡哨有,因爲騎馬非常辛苦,也就不放的太遠。
但趙興是過來人,過來人是看到過戰場一抹黑造成的巨大損失的無數戰例的。所以,他在全軍精選最精銳的騎手,組成了一支巡哨隊伍,取名夜不收,意思就是連晚上也不收回,就讓他們圍着自己大軍三十裏方圓進行刺探。
三十裏爲一舍,是這個年代軍隊一天的行程。這樣的安全距離,足夠來去如風的這些騎兵逃到天邊去了。
許傑拿着情報對趙興道:“我們幹脆再殺他個你常說的回馬槍,殲滅安陽的這支守軍如何?”
趙奢認爲對:“再殲滅他一萬,讓張儀再生顧慮,告訴他,我們還在呢,他就隻能停下,仔細搜索我們。嘿嘿,有的時間耽擱了。”
趙興也認爲對:“我們需要的是時間,那好吧,與其原先我們制定的計劃是給他半渡而擊,那現在我們改主意了,再殺他個回馬槍,從新占領安陽,再斷他糧道,再滅他一萬,讓張儀跟個兔子似的再跑回來,我,要累死他個龜孫。”
尹起對這三人幫的合作深表羨慕,什麽都是三人商量,讓事情總是幾乎不出纰漏。
尹起羨慕這支橫空出世的兵種,輕靈不笨重,來去如風中獲得了遊刃有餘的戰争主動。尤其是在這個軍種還根本不被敵人所知的情況下,更是将他們的特點發揮到了極緻。
“轟隆——”一聲炸雷,在衆人的耳邊炸響,猝不及防之中,讓所有的人不由得一哆嗦。擡頭望天,東面是晴空萬裏,西北區烏雲壓頂。一道道金蛇閃電,就在那濃厚的烏雲中左突右穿,震撼天地的驚雷,彙成了一片。一股從西北吹過來的涼風,驅趕了這夏日的炎熱,讓所有人身上的白毛汗,轉眼間風幹,讓人不由得打了一個機靈。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暴雨,壓頂而來。
“看來你們的計劃泡湯了,安陽,逃過一劫啊。”尹起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躲到了一棵大樹的下面。他現在的心态自己都難以形容,一面是自己的母國被敵人算計,而自己在旁邊聽到這樣的算計,心中竟然無喜無憂。更多的是沉浸在對敵人這種算計中的推敲,爲此而樂此不疲。
就如這支隊伍從這裏休整了一天一夜,尹起就随着這支隊伍,觀察了一天一夜,思考了一天一夜,也評論了一天一夜。
看看即将到來的瓢潑大雨,尹起的心竟然生出一絲惋惜了,惋惜于這個趙興計劃的不能實行,讓自己錯過了一場對這個計劃實行的看客機會。
趙興跑過來,大驚失色的将他從大樹的底下拉出來:“你難道找死嗎?這樣的雷電暴雨,你要是躲在樹下,轉眼就會将你劈個外焦裏嫩。我可不想在我饑餓的時候,對你這個外焦裏嫩的家夥産生食欲。”
然後一邊跑一邊對着趙奢許傑大吼:“趕緊的将我們的将士全從樹林裏叫出來,就在這曠野裏站着吧。”
爲了輕裝突襲,所有的将士都沒有帶笨重的帳篷,唯一給他們的就是一把能遮擋露水和陽光的油布。
但那塊油布,在這樣瓢潑的大雨中,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于是,就在這扯天扯地的雨幕中,大家轉眼成了落湯雞。
頂着一塊布,4個人縮在裏面,用手支撐着布角,尹起繼續說着自己的話:“今夜暴風雨,你們的計劃泡湯了。”
趙興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突然間問了一個非常不着調的問題:“老将軍說,現在張儀會怎樣決斷?”